兩位首座的國王將目光看向使者團,注視著那紫眸青年。
萊妮絲和穆迪等使者團成員頓感壓力,面色緊張。
“普朗克長老的擔憂非常合理,我十分能理解。”
吉蘭點點頭,微笑道。
他掃了眼桌對面的眾長老與大檢察官,又看向兩名國王。
“對于這一點,我方還有另一個備選方案,諸位不妨聽聽……”
“如果‘鐵血王庭’擔心‘鯨油電池’被不萊梅壟斷,從而借此要挾,那么我們可以將一種石油提純技術免費贈予。”
聽到“免費贈予”,在場眾人都是來了興趣。
普朗克長老則眼神一凝。
又聽那紫眸青年解釋道:
“經過這種技術的提純,石油的燃燒將會變得更加高效。再以此為基礎,加入些許特殊材料,便能制造出‘石油晶體’。”
“這算是一種‘鯨油電池’的替代品,同樣可以作用于‘轉水終端’,使其正常運轉……雖然效率遜色,成本更高,但斯圖特加特帝國石油資源豐富,王庭完全可以自主生產,故而不必從不萊梅進口。”
說著,吉蘭還煞有其事地取出了一份機密文檔,輕輕放在了桌上,用食指輕點兩下,笑道。
可一旁的使者團眾人都是面露驚訝。
他們不動聲色地交流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疑惑不解。
因為萊妮絲和穆迪等人,根本就沒有聽說過什么備選方案,更不知道什么“石油結晶”。
實際上,這是吉蘭臨時想出的對策。
自然不存在于原定的談判計劃里。
當然,這種提純技術,對于已經將煉金術掌握到高深程度的吉蘭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就連桌上的“機密文檔”,同樣是他方才在眾人不注意的時機,悄悄煉成。
此言一出,原本眉頭緊鎖的眾長老和大檢察官們交頭接耳起來。
“我覺得吉蘭先生這個備選方案不錯,如果我們能免費獲得新技術,以‘石油結晶’為能源主體,再向不萊梅采購定量的‘鯨油電池’,便不必過于擔心壟斷,也可以將水源短缺問題解決。”
這時,霍克斯公爵朗聲道。
不少人點點頭,頗為贊同。
普朗克的眼底卻閃過一絲陰霾,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邊幾名長老,旋即開口道:
“對了,我看文件上還提到了所謂的‘西源計劃’,需要將‘轉水終端’建造在極西沿海,再通過鋪設地下管道,將凈化過的海水運送回斯圖特加特其它地區……”
“如此工作量龐大得難以想象,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
說著,白發老者扭頭看向主座。
“羅素陛下,阿穆爾陛下,我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如先讓吉蘭先生他們在克萊因暫時住下,盡一番地主之誼的同時,我們也能有更多時間商議考慮?”
“海洋王”阿穆爾點點頭,看向眾人,平靜問道:
“你們的意思呢?”
“我覺得普朗克長老說的有理,事關重大,還是從長計議較好。”
一名滿臉皺紋的長老沉聲道。
隨后,又有十幾名長老和大檢察官表態,附和。
雖然霍克斯公爵與少數長老,對吉蘭的提議十分贊同,但他們的聲音都被普朗克等人淹沒。
“既然如此,吉蘭先生和不萊梅使者們先享受午宴吧,稍后在王宮住下,合作之事再談。”
阿穆爾淡淡道。
他一旁的羅素依舊保持著笑容,朝吉蘭和聲細語地說道:
“其實,吉蘭先生的提議不錯。不萊梅愿意免費贈予新技術,我看出了你們的誠意……不過兄長和眾長老的謹慎我也深表認同。”
“諸位使者安心住下吧,接下來幾天在克萊因游玩一番。這里雖然不及不萊梅的科技發達,卻也有著別樣的繁華。”
“是,羅素陛下,阿穆爾陛下。”
吉蘭帶頭站起身,與使者團眾人朝主位行禮。旋即,這才坐下,重新用餐。
在旁人注意不到的瞬間,他眼神凝重。
靈視掃過普朗克,注意到對方臉上得意的微笑,吉蘭心中一沉。
他當然知道這是對方的緩兵之計,故意拖延時間,利用這種方式阻止雙方合作。
但吉蘭也沒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眼下只好聽從雙王的安排。
不過吉蘭也看出,“天空王”羅素作為溫和派首腦,他和霍克斯公爵等人,其實并不排斥與不萊梅合作。
可問題是,目前“鐵血王庭”占據話語權的卻是“海洋王”阿穆爾一方的強硬派。
吉蘭暗嘆一聲。
‘再找機會吧。’
用餐完畢后,其中一位名叫多羅特奧的王庭長老找到了吉蘭,表示明天將有專人帶他們游歷克萊因。
算是交流訪問的一環。
多羅特奧的另一重身份,便是“鐵血王庭”的外交大臣,屬于強硬派一方。
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將由他負責接待不萊梅使者團。
雖然多羅特奧表面上彬彬有禮,舉止談吐挑不出毛病,但吉蘭憑借敏銳的感知,依舊從對方的身上嗅到了冷漠意味。
可吉蘭裝作不知情,全程保持微笑,欣然接受了對方的安排。
之后,也在對方的指引下,帶領使者團下榻了王宮的外賓住處。
當天夜里。
距離王宮十公里外的貴族城區。
一座大教堂巍然佇立。
其占地面積非常夸張,幾乎達到了上萬平。周邊留有數百米的草坪綠植區、墓園和圍欄。
這便是有著上千年歷史的“傷疤大教堂”,同時也是斯圖特加特帝國境內,最大的教堂。其內部,甚至能夠同時容納數萬名信徒禱告和觀禮。
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趁著夜色,行駛于教堂區石子路上。
很快,穿過數道巨型拱門,進入教堂腹地,在其中一棟古樓前停下。
馬車上走下來一名身著禮服的碧眼男士。他杵著手杖,在兩名仆人的跟隨下,走進了古樓。
最上層的閣樓,一名身穿紅袍的老者正在叩拜“無頭疤父像”,四周擺滿了燃燒的蠟燭。
嘎吱。
嘎吱。
碧眼男士踩著老舊的木板階梯,來到了閣樓。他在紅袍老人身后不遠處停下,杵著手杖,直接開口道:
“罪祭司,我需要你幫個忙。”
老者沒有答話,依舊朝石像行叩拜禮。
其腦門用力叩砸在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留下些許血漬,一頭凌亂的白發飛揚。
老者叩拜完最后一下,跪伏地面,保持姿勢良久。
“冬蛇……”他埋頭道,語氣嘶啞。“‘白鴿塔’雖與我‘苦修教派’同盟,但你應該知曉我身份的特殊。”
“斯圖特加特的‘傷疤教會’作為秘社起源,是我等苦修士的圣地。我若出手幫你,很有可能失去一切。”
“我當然知道。”碧眼男士笑道。“如果不是目標棘手,我也不會找你。”
他說著,眼睛瞇起。
“塔里的計劃正處于關鍵階段,我不方便出手……幫我這一次,作為等價交換,之后我也會幫你。”
“……”紅袍老者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
“目標是誰?”他道。
“吉蘭·伊洛斯。”碧眼男士說出了一個名字。“他手里有一塊6階‘叛徒’的靈秘圓盤石,我需要你幫我拿回來。”
“如果可以的話,把他殺了。”
“我知道這個人……”
紅袍老者沉吟一聲。
“教派內部曾有兩位久世者死在他手上,而且,他似乎已經成為了不萊梅的外交部長。”
“沒錯,他眼下正帶著使者團抵達克萊因,與‘鐵血王庭’進行交流訪問。”
冬蛇說道。
“明天早上,他會跟隨多羅特奧大臣和隨行禮儀團,一同來到這里進行參觀……”
“看來伱都已經安排好了。”
紅袍老者淡漠道。
冬蛇輕笑一聲。
“方便你出手罷了。”
“知道他的確切實力嗎?”老者又問。
“4階久世者,走的‘導演’之途……不過根據塔里的情報分析,他似乎只是以熔爐寶劍螺旋為基礎,自行摸索出了新的道路和原質。”
冬蛇說道。
“其能力與‘妝師’類似,但實戰能力遠比一般4階更強,尤為擅長體術和劍術。”
“獨自開辟道路?”老者喃喃道。“沒想到在這個新時代,還有如此無畏的開拓者……”
“我會幫你的,但不能保證一定成功。如果事不可為,我甚至不會出手。”
“罪祭司,你過于謹慎了。”
冬蛇搖搖頭。
“雖說吉蘭·伊洛斯實戰水平不錯,但畢竟受限于4階。你以5階打他4階,還是有心算無心,突襲之下,他必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你別忘了他的身份。”
紅袍老者冷笑一聲。
“作為不萊梅核心首腦,他多半藏有底牌。而且你也太小看‘鐵血王庭’了,即便你滲透了貴族勢力,但王庭背后還有‘神廟’……你怎么敢肯定,刃堂武士不會在暗中隨行保護?”
“這你無需擔心。”冬蛇聳聳肩。“如果‘神廟’介入,我會派人阻攔。”
說罷,他提起手杖,轉身離開。
翌日一早。
吉蘭與使者團在克萊因王宮享受了一頓十分高規格的早宴。
兩位國王并未露面。
吃完東西,吉蘭一行便直接跟隨多羅特奧大臣離開。
隨行的禮儀團人數眾多,有二十多人,都是一些貴族子弟。并且還有王庭的數支精銳護衛同行,以確保使者團安危。
馬車隊伍沿大道行駛。
使者團成員坐在馬車上,看著沿途的異國街景,不禁交流低語。
斯圖特加特也不愧是大陸三大霸主之一,其繁華程度遠超佛薩卡那樣的西部王國。
這里相較于不萊梅的發達城市,同樣有著高樓建筑、寬敞道路與各種高檔商鋪,只是路上看不到幾輛汽車,也缺少高高的煙囪與工廠。
但這里保留的古跡更多,連空氣里仿佛都彌漫著悠久歷史的韻味。
“……長官,聽說我們將要去參觀的‘傷疤大教堂’,是屬于信奉舊神‘疤父’的教會?”
馬車微微搖晃,坐在吉蘭對面的一名使者團年輕女子開口道。
吉蘭從窗外收回目光,頷首道:
“不錯。”
“這……”年輕女使者俏眉微蹙。“真沒想到,斯圖特加特帝國的國民信仰,竟然是舊神司歲。”
其余成員也都搖頭感慨。
畢竟,在不萊梅帝國,舊神信仰都屬于違反“瀆神令”的邪教淫祀。
而作為土生土長的不萊梅人,他們也都對舊神沒什么好感。
“斯圖特加特帝國的信仰并不單純是第一司歲,還有三月司辰‘角斗士’及其麾下使徒。”
一旁的穆迪開口道。
“這里的文化與不萊梅不同,大家沒必要敵視,以客觀的眼光看待即可。”
眾人頷首應允。
片刻后。
車隊駛入了傷疤大教堂區,坐在馬車上的眾人,看著窗外的古老建筑群,也忍不住驚嘆。
吉蘭目光深邃。
這些教堂建筑,仿佛跨越了上千年時光,向他訴說著歷史的故事。
吉蘭根據建筑的輪廓和排布,很輕易就回想起了《不敗傳說》中的“克萊因斗獸場”。
‘這座教堂區,應該是在那座斗獸場的原址上建造的……’
他心中暗道,默默感嘆。
不多時。
不萊梅使者團下了車,在教堂區里參觀起來。
隨行的禮儀人員,向使者團眾人一一介紹著教堂區里的雕塑、建筑和繪畫。
吉蘭與多羅特奧大臣并肩走在石板路上,一邊聽著對方的講解,一邊點頭。
這時,他的靈知突然示警。
吉蘭心頭一凜,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看,而是全力展開靈視,掃過左后方的一棟古樓。
然而,那棟樓里卻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影。
至于方才乍現的心悸感,也仿佛只是自己的錯覺,不復存在。
‘怎么回事……’
吉蘭暗暗皺眉。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繼續邁開步子,但心里卻提高了警惕。
十多分鐘后。
使者團一行到了一處教堂區的廣場上,中央立著一尊七八米高的無頭疤父石像。
不少信徒正在空地周圍叩拜禱告,也有人走上前,于廣場邊的捐款箱中投入金幣。
吉蘭注意到,在捐款箱后,盤膝坐著一名苦修士。
那是位身穿紅袍的白發老者。
注意到吉蘭的視線,老者投來渾濁的目光,與之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