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上校”海爾曼看著面前已經沒了呼吸,靜靜躺在地上的老者,神色不禁略微動容。
鏘——
他緩緩將自己的寶石十字劍插回劍鞘當中,然后一甩風衣,單臂撫胸,默默朝老者的尸體行了一禮。
此舉無關立場,只是單純對強者的敬意……亦是對昔日同伴壯烈戰死,意志頑強到即便是身處敵對陣營,同樣發自內心的敬意。
經過一場激烈大戰,整個廣場上一片狼藉。原本平整的石板地面毀壞不堪,留下諸多劍痕、凹坑、乃至深且長的溝壑。
廣場邊緣地帶,那烏壓壓的聯邦軍隊相視無言,高級軍官們喉結滾動,默默摘下了貝雷帽,效仿著“血上校”,遙遙朝那死去的白發老者行禮。
場面寂靜。
就連身負重傷,捂著斷臂的“無履女士”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帕拉·賽爾蘇斯……
這位不萊梅帝國的委員長,凱撒元首的首席幕僚,當今時代最偉大的煉金術士,神秘領域的巔峰強者……
終于,落下了他人生的帷幕。
此人的傳奇經歷堪稱一部史詩巨作,橫跨三百多年的人生,幾乎見證了中世紀黑暗時代的終結,新時代的來臨。
也見證了不萊梅帝國的建立、發展和壯大,乃至見證了諸多司辰的誕生。
可就在今天,就在剛剛……
他永遠地閉上了眼。
拋開立場與陣營,將廝殺與仇恨暫且放下,即便是“無履女士”也不由發自內心對這樣一位強者肅然起敬。
這時。
海爾曼行禮完畢。
他走上前,正打算將帕拉那柄名為“哲人劍”的佩劍作為戰利品拾起。
可下一瞬。
海爾曼的動作停滯。
因為他察覺到了兩道恐怖的氣場突兀出現,正死死將他鎖定。
如若輕舉妄動,便會遭受雷霆打擊。
“呵……”
海爾曼輕笑一聲,緩緩抬頭。
只見帕拉的尸身左右,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人頭戴翹邊矮帽,身穿高領皮革風衣,腰挎一把精美的鍍銀簧輪手槍。
另一人,身穿寬松的白羊毛裘袍,短黑發,面容消瘦,眼神無比深沉。
“好久不見,卡爾,亞當斯。”
海爾曼緩緩開口道。
現身的兩人,正是昔日在“治愈騎士團”,與他并稱為四大騎士長的“融顱騎士”和“無言騎士”。
“海爾曼,帕拉的遺體與佩劍,我們會帶回帝國,帶回吾王的身畔……”
卡爾一手捏著帽檐,一手輕輕搭在腰間的簧輪手槍上,淡淡道。
“如果你想搶奪,我們奉陪到底。”
“呵,也是。”海爾曼沉默幾秒,笑著點點頭。“帕拉壽命將盡,趁著臨死前跑來奧威納大鬧一場,威廉不可能不知道……而他的遺體和佩劍,藏有‘哲人石’的奧秘,也不可能拱手送給我們研究。”
“你們還真是占盡了便宜。”
“所以,你想試試我的槍快,還是你的劍快?”
卡爾依舊保持著捏帽搭槍的動作,似乎隨時都能出手。
而一旁從始至終不開口言語的白袍男人,也取出了一柄方頭鐵錘。
他在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們兩個還是和以前一樣,話雖不多,但做起事來比誰都認真。”
海爾曼搖了搖頭。
“我這具彼我已經受創嚴重,想要阻攔你們怕是不可能了……至于在場的其他人,對你們也造不成任何威脅。”
說著,他卻咧嘴一笑。
“不過,你們想順利帶走帕拉和‘哲人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卡爾眉頭一皺。
他和亞當斯突然將目光看向海爾曼的身后,那里的半空中,彌漫出了一大片黃沙。
黃沙形成了巨大漩渦。
三顆堪比房屋大小的黑色犬首,竟從漩渦中緩緩探了出來。
犬首的外貌獰惡,雙目空洞,沒有眼睛,呲牙咧嘴時,露出滿口參差的獠牙。
卡爾與亞當斯一眼便認出,這是“盲將軍”的力量在物質界的顯化……準確來說,是祂于塵世的彼我,那位名叫列奧尼達的聯邦議長的力量。
兩人神色凜然。
面對司辰彼我,壓力自然極大。
即便對方都沒現身,只是隨手放出的黑犬,兩人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待。
三顆犬首各自搖晃著腦袋,喉嚨里發出雷鳴般的嘶吼。犬吠之聲令在場之人心臟都停跳一瞬,連廣場上空的云都凝結。
明明已是正午時分,卻昏天暗地。
一股恐怖的氣勢降臨,籠罩全場。
廣場四周的軍隊看得瞠目結舌,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
“無履女士”瞳孔猛縮。
“列奧尼達議長……”
她呢喃一句,心頭滿是敬畏。
卡爾深吸口氣,取出了一枚銀幣。這銀幣一面是花環十字,一面是骷髏頭。
他正打算屈指一彈,進行拋幣。
不論銀幣落于哪一面,對他的戰力都有顯著提升……這便是祂“擺渡人”的律法力量。
可就在這時。
一片黑色的羽毛突然落下。
飄到了卡爾的手中。
令他一怔。
當卡爾和亞當斯察覺后,仰頭看去,只見漫天黑羽從天而降。
“是吾王出手了……”
卡爾沐浴在黑羽之雨中,呢喃一句。
倏地。
“嚦——”
一只比大型戰斗機還要龐大一圈的黑鳥在天空掠過,發出嘹亮的啼鳴。
空爆聲隆隆作響,下方人群感覺地面都在震顫,不由猛抬頭仰望。
只看見一道巨大的黑影掠過,陰影將廣場遮蔽。
“血上校”海爾曼也是一怔。
其身后的三首黑犬發出了忌憚的咆哮,情緒變得極端暴躁。
就在這時。
轟!!
一道直徑十米的黑色柱狀物從天而降,突兀轟擊在了犬首之上!
恐怖的爆炸掀起了塵埃巨浪!
整個廣場都為之一顫!
轟轟轟!!!
在場的唯有卡爾、亞當斯和海爾曼看得真切,就連“無履女士”也只能模糊看清——
那黑色柱狀體,分明是數以萬計的黑羽凝聚,仿佛無數尖刀集中在了一起,以看不清的高速降落打擊。
三顆黑犬頭顱,中間那顆瞬間被撕成了碎片,化作漫天黃沙與血沫!
“走!”卡爾當機立斷,沉聲喝道。
他收起銀幣,彎腰便將帕拉的遺體抱起。而一旁的亞當斯反應極快,也是探手一抓,將“哲人劍”拽走。
兩人后撤一步,瞬間消失不見。
幾乎是下一秒。
轟!!!
一顆犬首猛然前撲,張開猙獰大嘴,砸在了他們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仿佛炮彈轟炸一般,廣場再度震顫。
可怕的塵埃甚至形成了小型蘑菇云,沖天而起。
“啊!”
尖叫與驚呼聲響起。
聯邦軍隊人仰馬翻,靠得較近的五六輛坦克更是宛如玩具一般,被沖擊波掀起翻騰,在地上碾過,轟隆作響。
混亂與動蕩持續了數分鐘之久。
待塵埃漸漸散去。
驚愕與震駭的抽氣聲此起彼伏,因為眾人這才看到,廣場三分之一的區域都成了廢墟般的凹坑。
而那犬首、巨鷹、帕拉的遺體佩劍、兩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都消失了。
徒留“血上校”海爾曼站在凹坑邊緣,神情陰沉。
“帝國元首寧肯付出代價,也要遠程出手,掩護卡爾和亞當斯撤退嗎……可惜,沒能留下帕拉的遺體和佩劍。”
數天后。
曙光歷法,公元1927年7月1日。
象征希望與秩序的七月來臨。
可不萊梅帝國全境卻陷入了一場莫大的悲痛當中。
前任上議院國務秘書長、宮廷大學者、四方宮首席幕僚,帕拉·賽爾蘇斯先生離世,舉行國葬。
關于他委員長與煉金術士的神秘身份,普羅大眾并不知曉。但他“貝托萊”的醫學家身份卻被公布,無數人為之驚愕、崇敬和惋惜。
四方宮對外宣稱,帕拉先生是在執行對聯邦的秘密行動中殉職犧牲,但他也成功破壞了奧威納試圖再度動用“終爆”打擊的陰謀。
此乃壯烈之舉。
以自我的犧牲,換取了帝國的安全。
帕拉之死,不僅在不萊梅各階層引起了熱議,更是在神秘領域引發轟動。
一位塵世巔峰強者,一名跨時代的大煉金術士隕落……
或許廣大民眾不知情,但各國高層、頂端權貴、以及各個密教秘社卻是通過各方渠道,得到了真相——
帕拉·賽爾蘇斯只身前往聯邦,一人一劍,將其首都雅各賓攪得天翻地覆!
奧威納聯邦總議會,十二主席位全部殺死,五百次席位死去一百多人,重傷三百多人,整個聯邦上層,幾乎陷入癱瘓。
不僅如此,帕拉還以一敵四,重創“血上校”彼我、“無履女士”,當場擊殺“歌姬”與“吟者”。
更是以神秘詭譎的手段,橫跨十幾公里的空間距離,斬出裂隙,襲殺兩名“象甲警衛團”的飛升者彼我。
堪稱傳說般的戰績!
“白賢者”之名,被全世界神秘者們所敬畏。可這個稱號,也將永遠與他的事跡一同封存。
在密教“午夜玫瑰”當中,首領“玫翁”專門為帕拉舉行了一場哀悼會。
連“群星隱修會”和“靈學會”的首領、骨干成員也都有參與。
帕拉這一生的諸多著作和理論,對這群鉆研學問的神秘者有著深遠影響。
大師的離世,令他們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