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主’的實力確實不錯,但祂畢竟剛剛登神,缺少與同階司辰對戰的經驗……”
戴帽黑長發的男士搖搖頭,抬起手,帽檐上的白鴿撲棱翅膀飛下來,乖巧落在其食指上停留。
緊接著,祂又道:
“我們三人屹立神鄉托亞蘭漫長歲月,怎會被一位新晉司辰擊敗……祂太過狂妄自大了。”
盤發托煙斗的女士嫵媚一笑,道:
“司辰乃人類情緒的象征,吉蘭·伊洛斯登神前的個性就是如此,登神后只會更嚴重……也幸虧祂冒失,獨自趕著上門,否則我們也難找到機會對付祂。”
說著,辛西婭扭動腰胯,款款上前,側目打量著“挽歌小姐”手中的肖像畫。
“讓我來看看,芙蒂絲的畫技有沒有退步。”
可很快,祂表情一怔。
杜維與芙蒂絲都注意到了“雅夫人”的反應,連忙順著祂的視線瞥向那油畫,卻是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
只見油畫上——
除了茫茫灰霧以外,空空如也!
被三人聯手封印的閏月司辰“寐主”吉蘭·伊洛斯消失不見了!
藝術三司辰都很清楚,想要掙脫祂們的“神繪樊籠”,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被封印的目標死亡。
可祂們都沒有出手,吉蘭是怎么死的?總不至于是自殺!
下一秒——
三人猛然抬頭,看向前方。
只見一團閃耀著黑白兩色的光團浮現,一條條深褐發黑的膠卷帶如章魚觸須般從光團里冒出,不停舞動。
這些膠卷帶匯聚包裹,構成了一個人形,直至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現。
“吉蘭·伊洛斯!”
杜維瞳孔一縮。
此刻,三者都想到了什么。
“這是‘導演’記錄過去、印刻自身的能力……你怎會擁有祂的力量?!”
“看來你們都認出來了。”
吉蘭踏著光,從膠卷帶中走出,身后的黑白光團隨之散去。
他表情和語氣都顯得很平靜。
“想必當初,你們聯手刺殺克拉克先生時,祂曾使用過這種能力,但最終還是隕落于你們之手。”
“死而復生的本事確實難纏,但司辰作為神秘盡頭的存在,象征律法本身,每一次的‘重生’想必需要消耗巨大的代價。”
這時,辛西婭淡淡道。
“這注定不能無限使用,所以只需多費點時間和精力,遲早能徹底將其抹殺……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具有‘導演’的力量,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們很自信。”
吉蘭莞爾搖頭。
“但我想說,我還擁有克拉克先生所不具備的一種能力,比如說……辛西婭女士身上,多出了一點東西。”
“嗯?!”
聞言,三位司辰皆是一驚。
“雅夫人”辛西婭更是審視自身,很快便臉色一沉。
祂注意到,自己受損的胳膊上,那黑色劍痕處,隱隱散發出了一抹彩光——而這,正是導致“盲將軍”巴爾迪尼隕落的罪魁禍首!
“天外污染……”
辛西婭咬牙切齒道。
祂們明明知曉“盲將軍”的死因,同時也對“寐主”吉蘭·伊洛斯抱有這方面的警惕,可為什么偏偏忽略了?
“女士,你似乎很疑惑?”
吉蘭揚起下巴,開口道。
“其實一開始,杜維先生便早已將答案公布……我的律法具有模糊虛幻與真實的力量,這場夢、這場游戲的目的,實質都是為了扭曲你們的認知。”
“可三位畢竟是司辰,即便是我,也只能做到稍微影響……所以,我著重讓你們忽略了我具備天外污染這個事實。”
“讓人沉迷其中,忘卻現實,便是游戲的藝術。”
吉蘭緩緩摘下帽子,朝“雅夫人”遙遙一禮,平靜道:
“很遺憾,女士,你出局了。”
“你這家伙……”
辛西婭抬起手,正準備發起反擊,可下一秒,祂臉上便浮現出痛苦之色,雙瞳流轉著詭異的斑斕。
“雅夫人”悶哼一聲,身形踉蹌。
“辛西婭,你先遏制污染的擴散,這里交給我和芙蒂絲吧。”
杜維微微側頭,輕聲道。
辛西婭心有不甘,卻也只得點頭。
只見黑長發男子又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隨手一扔。
那羊皮紙自行攤開,上面書寫的華麗文字綻放光彩:
“轉動之字、扭動之畫、婉轉之歌,皆擁于塔;塔訴說人性的破碎、團結的謊言;最后,塔告訴我的結論——人是脆弱的,從里到外,如一張紙,一捅就破。”
“新神由人飛升,脆弱本質不變。”
杜維抬起食指,隔空書寫,又在羊皮紙末端補充了一段詩文:
“三神之戰、三律之王、三術之合,皆勝于夢;塔訴說了人內心被藝術沖刷后的變革,直至滌蕩成另一個人,轉述的歌聲高亢、甜美,超出了人類的聽閾。”
當這段話書寫完畢,一旁的“挽歌小姐”芙蒂絲極為默契,適時開口,將這段詩文以優美的歌聲頌唱而出。
霎時間,四周生長出了一片蒼白花海,遮蔽了三司辰的身影,卻將吉蘭包圍其中。
吉蘭透過蕩漾的花海,看到了遠方有一座高聳入云的螺旋塔。古樸的白色大理石表面,篆刻著盤旋的文字與浮雕,伴隨那縹緲動人的歌聲,自身靈性受到了某種感染。
他心中的戰意漸消,不打算再與藝術三司辰敵對。
漸漸地……
他甚至心生與對方結盟的意圖。
就在這時。
咔嚓!
一道白光閃爍!
時空仿佛停滯了一瞬間,可歌聲不受影響,依舊頌唱。
杜維和芙蒂絲的眼眸輕瞥,看向花海中,目光淡漠——只見那邊,多出了一男一女。
那兩人正是二月使徒“總監”大衛與“首席攝影師”克洛絲。
此刻,祂們臉色凝重。
“我們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根本無法介入到這場司辰之戰……”
大衛沉聲道。
克洛絲扶著身旁馬車大小的巨型攝影機,深吸口氣道:
“但不論如何,我們必須幫助吉蘭先生戰勝對方!動用克拉克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張膠片吧!”
聞言,大衛雖然不舍,但還是堅毅點頭,從口袋里鄭重拿出了一張兩個硬幣大小的膠片。
祂迅速將膠片插入了克洛絲的巨型攝影機當中,女士則立即按下了快門。
咔嚓!
又伴隨一道白光——
四周的花海消失不見了,連同整個灰蒙蒙的世界也都一轉,光線瞬間暗淡。
吉蘭一晃神。
他眼睛瞇起。
‘不愧是藝術三司辰,竟能突破我的心靈防御,影響我的意識……’
心想著,他扭頭看了眼身側。
大衛和克洛絲兩人正嚴陣以待,目視前方。在祂們的頭頂,還漂浮著兩道虛幻的身影,同樣一男一女——
男的與克拉克先生十分相似,但更年輕,女的則是一頭金色短卷發。
吉蘭認出,這便是另兩位二月使徒,“御用演員”A先生,與“場記助理”赫拉小姐。
祂們通過膠片作為媒介,參與到了這一場司辰之戰中。
實際上,就算沒有二月使徒們的幫助,吉蘭也有十足的把握應對杜維與芙蒂絲的聯手。
“咦?”
這時,杜維發出一聲驚疑之聲。
連同吉蘭在內,在場的四位司辰都發現,周遭環境變成了一座戲劇院內部的場景。
藝術三司辰站在臺上,二月使徒們位于觀眾席,而吉蘭則身處中央的過道。
在觀眾席最前列,一位身穿白色宇航員制服,頭戴鏡面球盔的男人,正靜靜端坐在那里。
“這是‘曝光之夜’的時刻……”
芙蒂絲俏眉微蹙,輕聲道。
祂與杜維、辛西婭三人皆是將目光投向那宇航員制服的男人。
“是‘導演’……祂將當初的這一幕記錄了下來,并把自身一部分律法的力量蘊含其中,一同保存在了膠片里!”
辛西婭捂著小臂,強忍污染的痛苦,抬起頭,嘶聲說道。
這時,大衛、克洛絲、A、赫拉四位二月使徒默默走到了“導演”的幻影旁。
祂們簇擁著早已逝去的“導演”,相視一眼,似是對這一刻等待多時。
“吉蘭冕下,這是克拉克先生留下的最后一抹力量,我們能做的僅有這些了……”
大衛朝吉蘭沉聲道。
“同時,我們也打算趁此機會,永遠陪伴在先生身畔,不再回去了。”
“你們……”
吉蘭眉頭一皺。
大衛等人的決定,著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下一秒。
“一,二,三——微笑!”
克洛絲語氣輕松、釋然地喊道。
伴隨最后一聲落下。
咔嚓!
白光一閃!
舞臺上,杜維和芙蒂絲的動作被定格了一瞬間。
正是這一瞬間的機會,被吉蘭敏銳把握,他插在褲兜的雙手抽出,朝前一伸。
杜維與芙蒂絲的意識還在,卻只得眼睜睜看著“寐主”出手。
祂們仿佛看到了吉蘭身后,涌現出滔天巨浪——那是由七彩斑斕構成的巨大漩渦,頃刻將自身吞沒。
嗡!!!
這一刻,辛西婭愕然發現,自己原本竭力遏制的污染開始急劇惡化,眨眼間,左臂便化作了粉塵飄飛。
祂抬起頭,怔怔看著兩位同伴。
“白鴿詩人”與“挽歌小姐”的身上都綻放出了彩光!
辛西婭張嘴說了什么,但聲音卻消失了,除了那七彩的光,眼前的一切逐漸暗淡,直至變成了單調的黑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