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經歷便是如此了,卻是遠沒有師弟這般精彩。”
“師弟已經勝我遠矣!”
湖畔。
無數劍影在身后縱橫。
趙豐看向王魃的雙眸中,充滿了感嘆。
短短十年,不僅憑借一己之力逃離天門教,還能在燕國扎根,甚至參與到了燕國幾大宗門間的博弈。
乃至于與一位重傷的金丹真人塵戰至雙雙脫力。
王魃的成長速度,著實出乎了趙豐的意料。
驚嘆之余,也讓他欣慰無比。
他依稀還記得那年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王魃還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小雜役。
到如今,也就三四十年罷了。
他修行三四十年的時候,也不過才煉氣十層。
相比之下,卻是遠沒有王魃這般驚艷。
王魃卻連連搖頭:“師兄謬贊了,我哪是什么精彩,不過是隨波逐流,出于無奈罷了。”
這倒不是故意謙虛,而是他確實這么想的。
這些年來,時局不斷變化,個人在其中也難以幸免。
雖說來到燕國之后,前面的九年他算是過了段舒服的日子,但隨著香火道被擊退,燕國宗門勢力回歸的大環境下,他置身其中,也難免再度陷入波折,處處受限。
這樣的日子,比起趙豐的隨意灑脫,仗劍而行,自然是少了很多滋味。
趙豐聞言卻笑了笑:
“人生之經歷,當時艱辛,回頭看,卻是難得的財富,璞玉無華,唯雕琢方能成器,師弟如今,已現光華矣。”
聽到趙豐的贊許,縱然王魃磨礪多年,喜怒鮮少形于色,也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
無須諱言,趙豐之于他,便仿佛長兄一般。
在趙豐面前,他不需要刻意偽裝自己,也難得地感受到放松和自在。
這與步蟬在一起時,又不一樣。
很多時候,為了避免步蟬擔心,即便有事,他也盡力自己承擔。
盡管以步蟬的聰慧,往往也都能猜到。
“不過,我雖過了三層百煉樓,得到師尊隔空收徒,但實則對玲瓏鬼市的來歷,也依然不太清楚,只知道,這座鬼市,似乎與大晉的一座宗門有關。”
趙豐忽而道。
“大晉的宗門?!”
王魃一愣,旋即頓時來了興趣。
很早之前,他就聽聞過,整個風臨洲,若是有什么勢力能夠抵擋萬神國香火道,那么也就大晉和大燕了。
大燕據說是皆是魔宗,與他性格不符。
反倒是大晉,雖說規矩嚴苛,但對于他這種不喜爭斗的修士來說,或許是一個極為不錯的歸宿。
因此他很早便在留意與大晉相關的訊息。
可惜當年就算是在大晉下屬的陳國內,所知道的訊息也少之又少,更別說距離陳國還隔著一個國家的燕國了。
這些年來,他幾乎沒怎么聽到過關于大晉的消息。
如今驀然得知玲瓏鬼市便與大晉宗門有關,他自然是極為上心。
趙豐也沒有隱瞞:“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什么,我雖被師尊收為弟子,但尚未正式入門,有關于宗門的一切,師尊也并未與我多言,只說要不了太久,就會親自來接我回去。”
“師弟能得唐前輩關注,想來也無需擔心。”
王魃聞言也頓時有些無奈。
唐籍倒是直接和他說了,會給他介紹一位良師。
只是前提條件,便是他要順利培育出三階靈獸。
戊猿王如今身負重傷,修養恐怕也需要一些時日,再說還欠缺了一枚三階內丹。
他倒是想過用元問芝的金丹來代替。
不過很快就放棄了。
兩者雖然都是相同層次的力量,但修士修的是法力,靈獸凝聚的卻是靈力,兩者相似而又有區別,胡亂引入,反倒是容易影響戊猿王的血脈純凈。
更何況,元問芝的金丹本就已經法力枯竭,神魂脫體之后,更是直接坍縮泯滅了。
“對了,師兄這里還有三階靈獸內丹么?”
王魃忽然想到趙豐已經通過了百煉樓三層,應該已經獲得了玲瓏鬼市第三層的資格。
“三階內丹……我倒是沒有,不過鬼市第三層應該有,等過些時日,第三層開放了,我便去給你買一份吧。”
“第三層要多久才開放?”
王魃不由得有些好奇。
“據說是二十年開放一次,再有個兩三年應該就能放開了……不過得到進入第三層資格的人,即便鬼市休市,也可以進入當地的玲瓏鬼市,修行或是避難。”
王魃聞言,頓時有些失望。
他還想能不能通過趙豐來搞到內丹。
如此說來,眼下只能去一趟回風谷看看了。
“我聽說這里距離大楚不遠,若是師弟著急的話,我去一趟大楚,找些三階靈獸……”
趙豐忽然道。
王魃頓時心動,以趙豐的天賦,即便進入金丹境沒多久,想來也戰力不俗,斬殺一只三階下品靈獸恐怕也是手到擒來。
不過看了眼趙豐身后無法掩藏的無數劍影,他頓時熄了這個念頭。
實在是太招搖了。
他雖然很想得到三階內丹,但也沒必要讓趙豐涉險。
與其如此,還不如帶著趙豐一起去回風谷走一趟,興許能得到三階內丹。
至少相比大楚,燕國還沒那么危險。
“對了師兄,你現在實力如何?”
王魃好奇道。
趙豐聞言倒是有些不太確定道:“這……這我倒是不太清楚,不過剛才湖底的那個,我感覺他全盛時的話,應該擋不住我三劍。”
“當然,前提是他沒有什么其他的手段。”
聽到趙豐的話,王魃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元問芝的修為乃是金丹中期,身為散修,其丹品也只有六品的樣子,這樣的修為,在燕國范圍內,就算排不上前十,至少也在前二十的位置。
更別說,三大宗與鎮靈宮一役,各家都是損失不小,澹龍門的五大金丹真人,更是只剩下章真人一個。
燕國的整體實力,空前萎縮。
趙豐能夠三劍擊敗元問芝,單論實力來說,整個燕國,能勝過他的人,絕對不超過一只手。
如此修為,已經足以在燕國縱橫。
也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想到這里,王魃心里頓時有了底氣。
不過眼下戊猿王還未恢復,他倒也沒有那么著急。
“師兄是丹成幾品啊?”
王魃好奇道。
趙豐也沒有隱瞞:“你也知道,我是以養魂珠為根基,所以并無丹品之分,不過得賴于師尊賜下的諸多資源,若是以丹品論的話,應該與一品金丹相差仿佛。”
丹成一品?!
聽到這話,王魃頓時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更重要的是,這種伸手就能拿資源的感覺,未免也太爽了吧?
這就是有師尊的好處嗎?
果然,加入宗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讓他不由得心生向往,他什么時候也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不過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戊猿王培育到三階,他也會有師尊照拂,王魃的心里,便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期待。
他的師尊,就算比不上趙師兄的師尊,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
嗯,應該不會差。
唐籍都說了,會找良師收徒。
又閑聊了一陣子。
兩人便各自修行的修行,忙碌的忙碌。
王魃順帶清點了下元問芝的儲物法器。
除了十來塊上品靈石和一堆中品、下品的靈石外,還有王魃之前給元問芝的一批靈雞精華,不過只剩下了一半不到,想來另一半應該是在張泰來的手中,現在估計也都落到三大宗的寶庫里了。
還有數張三階符箓,但價值并不大,都是輔助性的。
玉簡、金紙拓本倒是不少。
其中有的玉簡被使用,有的卻還是嶄新無比。
還有一些與玉簡配套的靈材。
想來是為了修煉三階強力法術所用。
不過看靈材并沒有耗用多少的樣子,估計元問芝在修行這門法術的時候多半也是力不從心,無奈放棄了。
這才是修士修行的常態。
哪怕是金丹真人,也同樣充滿了取舍和無奈。
除此之外,儲物戒指和儲物袋里,也不乏一些一階、二階的法器、丹藥,甚至還有一本極為老舊的凡人元氏家譜。
看得出來,元問芝也是個念舊的人。
只不過王魃的心中并無太大的波動。
誰都有柔軟而溫暖的一面,但也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所產生的結果付出代價。
將對他有用的東西收拾了起來。
收獲最大的,還要屬元問芝的那柄三階中品的大筆法器。
不過現在沒地方兜售,不然倒是可以賣出去。
收拾完這些,他便開始給戊猿王和啵粒調配療傷藥。
啵粒只是傷到了喙部,并沒有傷及根本,所以療傷藥就很簡單,直接用一些靈材配合靈膏將啵粒的喙部包了起來,直到恢復之后,再拿下來。
反正對于靈獸來說,即便不吃飯,也可以通過被動吸收靈氣來維持生存最基本的需求。
而戊猿王卻要麻煩許多。
“生血草、千年人參、黑虎靈骨……”
也幸好王魃在燕國混的這些年攢了不少的靈材、靈藥,勉強湊齊了材料。
之后又花了兩天熬煉,總算是順利煉制出了幾份黑乎乎的藥膏。
被王魃敷在戊猿王的身上。
“莽不是壞事,但是我教你的那些法術,你也要用起來啊,你看看,若是你當時使用‘金鎧藏身術’,也不至于受這么大的罪。”
王魃給戊猿王敷著藥,看到它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畢竟是三階層次的傷害,單憑戊猿王自己,很難痊愈。
心疼不已地念叨了幾句。
而戊猿王被王魃教訓著,也老老實實地聽著。
絲毫沒有之前化身魔猿時的魔性與狂躁。
不過不時的齜牙咧嘴,也讓王魃清楚的知道,這次戊猿王傷的真不輕。
畢竟上次戊猿王和那個香火道的鄭元化交戰,哪怕是手臂上的血肉都被刮干凈了,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給戊猿王療傷的同時,王魃也帶著戊猿王復盤了之前的交戰過程。
實際上,變身之后已經擁有弱三階實力的戊猿王,在對上身受重傷的元問芝時,就算不能戰而勝之,也不該這么拉胯,被人一擊傷成這樣。
完全是戊猿王太過上頭,忽略了對手可能暗藏的手段,也忽略了對自己的保護。
但這也算是變身后的一個副作用。
變身后的戊猿王雖說整體實力直接翻了一個檔次。
但是代價卻是它性格變得狂躁無比,除了還認識王魃外,幾乎見誰都是一頓暴揍。
這種狀態下,除了天生掌握的山崩地裂之術,被它基于本能使用出來外,其他的法術都很難及時施展出來。
“這就是你后面一段時間的修行重點,變身后也要能掌握自己的情緒和判斷力。”
“而更進一步,就是隨時掌握自己的身體,讓意識控制身體,而不是相反。”
王魃給戊猿王布下了任務。
戊猿王聽得有些似懂非懂。
王魃也不太在意。
戊猿王靈智很高,但畢竟還是二階靈獸,等到三階的時候,它恐怕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不過三天后。
當王魃看著戊猿王變身六丈巨猿,然后蹲在一座比它還要矮一些的小土坡前,憋得滿臉通紅時,王魃這才發現,他還是小看了戊猿王的靈性。
“真是一只好猴子!”
趙豐也被戊猿王的修煉方式所吸引,聽到王魃的介紹后,也不由得面露贊賞。
王魃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戊猿王的潛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大不少,等戊猿王恢復之后,他也要好好操練操練這個小家伙了。
而除了治療戊猿王外,他這兩天主要還是忙碌于研究靈臺廟宇中的變化。
心神沉入靈臺。
便見一座無面神像佇立在中間處。
陰神降世弓已經被其完全吞下,而無面神像的面部,也發生了改變。
“下巴……”
王魃盯著無面神像的下巴處,微微出神。
像,實在是太像了。
之前無面神像的面部輪廓,就讓王魃隱隱覺得眼熟。
只是他并沒有多想。
而當神像吞食掉陰神降世弓后,王魃才愕然發現。
神像面部下巴處的弧度,簡直與他分毫不差。
如果將王魃的面部遮住上半部分,那么即便是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區別。
“莫非……這神像的面部,最終會變成我的樣子?”
王魃不由得升起了這樣的猜測。
“這又是代表了什么?”
聯系到之前在鎮靈宮時,自己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不斷地呼喚陰神降世弓,他的心中便忍不住一沉。
他隱隱察覺到,這座出現在靈臺里的神像,恐怕并沒有他想象的簡單。
至少在原本的《陰神大夢經》中,并沒有提到過,進入第二層時,會有神像的出現。
只是他當時也沒有細想。
而且當初第二層練成之時,曾有一道差點將其神魂都震碎的聲音響起。
這都昭示了其或許另有秘密。
不過他旋即心念一動。
神像的手中,一道殷紅如流水一般的水浪迅速浮現,旋即竟然凝成了一道弓的形狀。
“陰神降世弓……”
王魃看著這張氣息充滿了壓抑的殷紅長弓,面色微微凝重。
陰神降世弓被神像吸收后,也能隨時凝聚出來。
這也是他這兩天研究出來的成果。
而他也隱隱感覺到,這張長弓,他也能夠使用。
只是其中的陰神弓本源被神像消耗了一部分,剩下來的一部分,恐怕也僅夠射出一箭而已。
“不過……有這一箭,至少面對金丹,我也算是有一戰之力了。”
更高層次,他不敢想,能以筑基之身,威脅到金丹,在燕國范圍內,想必也足夠了。
王魃心念一動,殷紅長弓又化作了殷紅的流水,涌入了神像中。
深深看了眼神像,王魃的心神,很快便離開了靈臺。
又過了兩日。
趙豐找到了王魃:
“師弟,唐前輩有詔!”
王魃眼睛一亮:
“是師妹好了么?”
趙豐搖搖頭:“不清楚,唐前輩傳來的傳音符里也沒有說,咱們先去瞧瞧看吧。”
王魃點點頭。
兩人當即便找到了附近的玲瓏鬼市,順利地進入了第一層。
本來第二層的開放之日并沒有到。
不過趙豐身為可以進入第三層的貴客,即便沒有開放,也有資格帶著王魃進入第二層。
而剛傳送出來,便看到了唐籍站在不遠處。
看到王魃和趙豐,唐籍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
“申道友,我不找你,你也不知道來找我。”
而看到唐籍的笑容,王魃原本提著的心也頓時松了下來。
正要說話。
趙豐忽然對王魃暗中傳音。
王魃一愣,旋即若有所思。
連忙行禮,面露慚色道:
“唐道……前輩勿怪,晚輩之前有事隱瞞,晚輩并非叫申服,本名其實乃是王魃。”
“王魃?”
唐籍聞言一愣,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閃過一絲詫異:
“你……你不會是陳國那個什么天門教的人吧?那個擅長養靈雞的?”
這下反倒是王魃愣住了。
“唐前輩知道我?”
“我自然知道,我之前便去了一趟陳國……”
當下,唐籍便將在陳國遇到的事情,除了涉及到宗門以及‘眼子’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當王魃聽到天門教從上到下,幾乎盡數覆滅,教主寧道渙以及所有的金丹修士盡數隕落,僅剩的一些天門教教眾也四散奔逃這個消息后,忍不住愣了愣。
這一刻,他的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
他想到過天門教的覆滅。
甚至想過有一天,等自己修為有成后,再回歸天門教,將什么寧道渙、陸元生,盡數斬殺。
可真的聽到天門教的覆滅,而不是之前從別人那里聽到的一星半點的猜測時,他反倒是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你竟是魔教中人……”
唐籍也回過味來,不由得微微皺眉。
趙豐在一旁忽然開口道:
“唐前輩,這也怪不得師弟。”
當下便將王魃從東圣宗雜役開始一路艱難走來的經歷一一道來。
他并不是太會講故事的人,但勝在真實,也充滿了坦然。
唐籍聽著趙豐的敘述,看向王魃的眼中,倒是漸漸生出異彩。
他沒想到,這王魃竟然有如此復雜的經歷。
短短三四十年,卻比大多數修士半輩子經歷得都多。
而遭遇如此艱難的情況,卻也不失本心,還能成長到今天這個程度。
讓他不由得便想起了之前王魃和步蟬二人與那個金丹真人交戰的場景。
隨后忽然道:
“放心,我唐某人也不是那種迂腐之輩,豈會有門戶之見。”
“況且,這也算是我宗失察,讓天門教這樣的魔教得以闖入……”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鎮守陳國的姚師兄。
正是這個老家伙天天不務正業,屬地內發生了什么也絲毫不關心,這才縱容了東圣宗被外來的魔教覆滅,也因此牽連到了王魃這個當時最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而如今,這個老家伙卻又不惜千里迢迢趕來,只為了收王魃做弟子。
世事因緣際會,一飲一啄,實在是難以預料。
搖了搖頭,唐籍沒有再多感慨,想到了正事,對王魃正色道:
“王魃,這次叫你過來,是你的道侶這邊,有一件事要你來定奪。”
王魃頓時一愣。
療傷而已,怎么還有事情要定奪了?
他連忙抬手問道:
“敢問唐前輩,步蟬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那倒沒有,如今安全得很。”
唐籍頓時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令王魃產生了誤會,連忙搖頭道。
“那是什么事需要晚輩來定奪……”
王魃一時也有些迷糊了。
看著王魃滿臉的茫然,唐籍的臉上卻是一下子露出了笑容:
“一件好事。”
“你可知道……你的道侶,已經有了身孕?”
“啊?!”
王魃瞬間愣在了原地。
生孩子……這個不會又被批是敗筆吧,我都有心理陰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