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齊了么?”
清晨,少陰山。
任務堂外。
一位少陰山執事環顧下方的人群,高聲問道。
站在執事旁邊的席無傷也同樣環顧人群。
目光在剛剛到來,似乎有些神思不屬的青年修士身上,微微一頓,隨即便不著痕跡地轉向了旁邊。
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他便是王魃么?看起來倒是沒什么特別的。”
聽到執事的話,人群中一個皮膚略黑卻顯得頗為英武的年輕修士忍不住道:“石執事,遲到的人便不算了唄,咱們那么多人等他一個……”
少陰山執事還未開口,席無傷便頓時冷下臉來,低聲斥道:
“仲康,休要胡說!”
石執事本欲呵斥,不過眼見席無傷已經開口,當下冷著臉掃了梁仲康一眼,旋即似有所感,目光看向遠處。
果然便看到一位身材雄武的修士風馳電掣般飛來。
只是眨眼之間,那人便已經落在了眾人面前的石板上。
迅烈的動作,頓時激起了一道道氣浪向四周席卷。
人群中,還有些沉浸在離別妻兒之苦的王魃,也不由得朝那人打量過去。
但見此人與周圍修士皆為不同。
獅面闊口,雄武非常,腰佩一把短刀,看不清其中模樣,被刀鞘封住,與席無傷的裝扮頗有幾分相似,只是還未靠近,便給人一種凜冽刺膚之感。
“金丹……”
王魃心中微微凜然。
雖然在萬象宗內,金丹數不勝數,但對方給他的感覺,卻似乎遠在尋常金丹之上。
而站在石執事旁邊的席無傷,卻是一臉意外地叫破了此人的來歷。
“季原?你也被安排……抽中任務了?”
“季原?”
王魃微微疑惑。
入宗幾年時間,他雖然對宗門熟悉了不少,但對于宗內的諸多人物卻還是所知甚少。
不過身邊人群之中,卻是已經有筑基修士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是天刀峰峰主親傳的季師叔?好強啊!不知道他抽到了哪個任務……”
“估計這次應該是季師叔帶隊……希望能安排到季師叔的隊伍里。”
“傻了吧……問道大會金丹第一的席師叔就在這,你們不去找他。”
“季師叔也弱不了多少,跟誰都不虧,這次任務看來穩了!”
而那位雄武大漢對席無傷點點頭后,卻是大步走到了石執事面前,對其微微一禮,又對下方諸位再次一禮,歉然道:
“諸位抱歉,季某方才有事耽誤了些,還請諸位見諒。”
“師叔哪的話!我們也剛到。”
底下不少修士頓時連忙擺手。
便連面帶傲氣的梁仲康,態度也不由得收斂了很多,沒有再說出方才的話。
石執事見狀微微點頭,環顧四周道:“那這么說,就剩下一個了……”
正說著,天邊卻是又有一道微胖身影飛來。
只是速度比之天刀峰的季原,卻是要慢了許多。
晃晃悠悠飛來,惹得梁仲康看得著急,忍不住道:“這胖子怎么那么慢呢!”
似乎是聽到了梁仲康的話,那道身影在半空中忽然摸出了什么,朝嘴巴塞了下去,旋即整個人速度暴漲,只是眨眼之間,便從眾人頭頂飛過……兜了一圈后,才又踉蹌落在了石板上。
倒是沒有激起什么氣浪,不過王魃也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
此人看起來頗為年輕,面容還算端正,只是身形微胖,肚子微鼓,整個人似是充了氣般,衣服都穿得比一般人大了一號,莫名有種喜感。
見到眾人朝他看來的各種目光,這位微胖修士似是有些緊張,連忙手忙腳亂地抬手作揖,嘴笨道:
“食仙峰陶、陶如意見過大家,我、我來晚了……”
說著,有些慌亂地從自己寬大的衣袖間摸出了一只烤得金黃焦香的靈雞、一串靈氣逼人有若珠玉翡翠般的葡萄……
“那個……大家要不吃點?”
這番拘謹、慌張的模樣,頓時讓周圍的人群紛紛露出了無語之色。
便連梁仲康,都失去了吐槽的欲望。
不過卻也逗樂了人群中的一位女修,捂嘴直笑。
“綠萼,你傻笑什么!”
旁邊一位修士忍不住道。
女修只是捂著嘴,似乎樂不可支,都說不出話來。
人群中的王魃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對方手里的靈雞。
“這個雞翅寬度和雞腿的肌肉狀態,應該是大晉本地的一種既能戰斗,又可做靈食的靈雞,不是大冠雞就是玉蘭斗雞……”
心中本能地掠過這些信息,王魃連忙微微甩頭,將這些東西拋到了腦后。
都已經快下肚了,就沒必要再細究它的品種了。
“行了,先下去吧。”
石執事冷聲道。
食仙峰陶如意連忙點頭、躬身,慌忙跑到了人群里,巧的是,正好就站在王魃身后。
聞著對方身上傳來的各種食物的香味,若是平常時候,王魃或許和對方交流一番美食心得,不過眼下他卻是沒這個心情。
而眼見最后一位就位,石執事點了點頭,開口道:“好了,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就說一下此次任務的情況。”
“心劍峰陸虞,你先出來。”
聽到自己的名字,人群中,悄然走出了一道身影。
一身簡樸無比的裝束,只是背上奇怪的負著一只沒有劍的劍鞘。
神色平淡,無悲無喜。
人群中的王魃聽到‘心劍峰’三個字,不由得朝對方多看了兩眼。
他記得沒錯的話,師兄趙豐便是拜在了心劍峰的那位孤劍須彌門下,這幾年來,卻是沒有半點消息。
初看第一眼,倒是并無什么特殊之處,然而再仔細看去,王魃卻頓覺心中升起了一絲悸動之感!
他連忙側過雙目。
心中凜然。
“又是一個金丹……”
而且和方才的季原似乎相差仿佛。
這時就聽石執事道:
“陸虞,你此次任務乃是前往森國,調查宗門弟子失蹤一事,這是具體的情況……你就不用跟他們一起行動了,可自行前往。”
陸虞聞言,接過石執事手中的玉簡,隨即朝席無傷和季原微微頷首,轉身便直接化作一道劍虹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王魃似乎在這位心劍峰的弟子身上,看到了一絲孤劍須彌的味道。
見陸虞離去,石執事旋即看向下方眾人。
隨后讀出了幾個名字:“天刀峰季原、無影峰陳泰安……神秀峰梁仲康……”
“你們幾人的任務,是前往西海國南岸線云蕩外的‘惡龍渚’,你們當中,以季原修為境界最高,他便是你們此行的領隊,一切情況,皆需聽從他的指揮,違令者,立斬不赦!這是具體的情況……”
季原并沒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接過了玉簡。
而被叫到了名字的修士們,雖然露出了意外神色,不過并沒有人有任何的異議。
即便是梁仲康,臉上也沒有不滿的意思。
一共七人,紛紛脫離了人群,走到了季原身后。
而石執事旋即看向剩下的六人,尤其是席無傷:
“純元峰席無傷、食仙峰陶如意、百花峰周綠萼、厚土峰甄伯恩、千流峰婁異,萬法峰王魃。”
“你們六人,當以席無傷為首,你們的任務也很簡單,前往南岸線蹈海鎮至云蕩一帶,具體情況……”
聽到‘王魃’這個名字,季原身后的梁仲康不由得伸出了脖子,朝這邊張望了一番。
不過他并不認識王魃,除了陶如意,和百花峰的女修外,另外兩人他也不認識,故而目光也只能在幾人臉上來回逡巡。
而王魃則是有意外地看了眼站在石執事身旁,像是凡間俠客一般的青年修士。
“他就是席無傷?”
本屆問道大會金丹境第一名,他雖然沒有參與斗法,卻也在玄武坊市里聽到過對方的名字。
沒想到竟然這么巧。
“運氣還不錯。”
他心中暗道。
能跟著一位宗內金丹第一的修士一起外出執行巡查任務,想來這次外出,應該會比較順遂。
而交代了兩支隊伍任務詳情之后,石執事又道:
“雖然你們任務不同,不過云蕩和惡龍渚距離很近,正好一道送你們過去,到了西海國,你們先去一趟風嶼山,地圖就在給你們的玉簡里面。”
說著,石執事便揮手召出了一艘云船。
席無傷和季原當先便邁了進去,其他修士緊隨其后。
倒是梁仲康還念念不忘地在王魃和其他幾人身上掃了掃,卻終究沒有看出什么來,只得也上了云船。
很快,云船騰空飛起,朝著西邊飛去。
“……王師叔祖、王師叔祖?”
王魃透過云船的船窗,出神地俯瞰著下方有些陌生的點點村落、城鎮……
卻驟然聽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王魃連忙朝旁邊看去。
卻見一位身著宗門制式法袍、看起來有些老相的修士臉上帶著一絲忐忑和緊張,正站在旁邊。
王魃微微思索,旋即立刻便認出了對方:
“你是……甄伯恩?”
“師叔祖,您、您知道我?”
面容老相的甄伯恩有些意外,不過臉上旋即便浮出了一抹驚喜的笑容。
王魃頓時一笑:“記得,我去胡師叔那里的時候,我見過你……你是哪位師兄的徒孫?”
其實當時只是隨意一瞥,甚至名字也不知道,還是方才聯系起石執事讀的名字,他立刻反應了過來而已。
不過這卻不足為外人道了。
聽到王魃的回答,甄伯恩的臉上頓時又驚又喜,連忙道:
“師祖石姓諱光,家師鄧姓諱英。”
“石光師兄,鄧英師侄?”
王魃有些意外,腦海中不由得便想起了第一次獨自前往厚土峰時,接待他的長眉修士。
沒想到甄伯恩竟然便是他的徒弟。
“竟是鄧英師侄的弟子,那就是一家人了。”
王魃的態度也不由得多了一絲親近。
胡載熙對他修行頗為上心,除了助他修行《真陽戊土經》之外,還和靈威子一起為他推演了《太乙火真訣》,雖說自己也推演了出來,不過在對照胡載熙版本的時候,卻也頗有收獲。
對于胡載熙,他自是心懷感激,相對的,對厚土峰的弟子也自然而然多了不少好感。
“沒想到師叔祖竟然也被抽中了……”
甄伯恩感嘆道:
“不過還好,聽說如今西海國南岸那邊已經被關太師叔祖平定了,現下頂多有一些被擊潰逃竄的低階修士,所以任務難度倒是不大,不像之前,幾波去蹈海鎮那邊巡查的師兄弟,都損失不小。”
王魃聞言,微有些好奇道:“蹈海鎮?”
他這兩日也特意去了解了一些西海國的情況,不過在玄武坊市打探的消息也都是只鱗片爪,沒什么有用的信息。
見王魃不太了解,甄伯恩連忙解釋道:
“咱們去的蹈海鎮和云蕩那邊,之前據說就是涂毗洲、西陀洲修士渡海而來,登陸的地方……從云蕩或者蹈海鎮出海,百余里的地方,有一片暗礁、群島,那里就是惡龍渚,惡龍渚再往西去沒多遠,便是一片海障……”
“海障是什么?”
王魃不由得好奇地打斷道。
“海障……弟子所知不多,也是從別的師兄長輩那里聽來的,只聽說正因有這個,深海里的兇獸才輕易不得闖入近海……”
甄伯恩目露慚色道。
王魃聞言,一時倒也想象不出這海障究竟是什么樣的東西。
不過好在他們的任務并不需要出海,只在蹈海鎮與云蕩這一片。
具體的巡查內容他還不太清楚,上了云船之后,大家便都各自修行,幾乎沒怎么交流。
如今已經一口氣飛了三日之久。
看這樣子,似乎還要繼續下去。
不過王魃的想法并沒有持續多久,駕馭著云船的石執事便睜開雙眸,開口道:
“咱們到了。”
到了?
王魃忍不住朝下方看去。
隱約可見下方一座座城鎮、森林、湖泊……
卻唯獨沒有見到大海。
王魃不由得有些疑惑。
這里,就是西海國?
不止是王魃,云船上不少如王魃這般第一次執行巡查任務,透過船窗,疑惑地看向下方。
很快,云船迅速下降。
下方,一座城池在王魃等人的目光中,迅速放大。
只是轉眼之間,一座縱橫數十里、人流繁華的巨大城池,便映入了王魃的眼簾。
“好大的城!這里面……都是凡人?!”
看著底下的城池,王魃不由得面露驚容。
這里面當然不止有凡人,但是他能感受到其中的氣息,修士的氣息并不多,凡人才是這座城的主人。
一座以凡人為主的城池,竟有如此大的規模,這簡直超出了王魃過往對凡人城池的認知。
至少,在他見到過的陳國、燕國境內,凡人的城池,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規模,甚至最大的和這座城池比起來,也最多十分之一都不到。
關鍵是,看到云船從高空落下,這里的凡人們非但沒有像燕國那些城池里的凡人那般驚恐,反而不少人都揮動雙臂,熱情地朝著上方打招呼。
而他們的精氣神落在王魃的眼中,亦是格外充沛。
雖沒有修士般強勁,卻幾乎能做到百病不生的程度。
恍惚間,他看著下方朝著他們打招呼的凡人,似乎看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這片城池中升騰。
云船內,第一次外出的年輕筑基修士們,也都紛紛吃驚。
停留在這方城池上空,他們似乎連神識都變得靈動了許多。
而并不怎么說話的石執事,此刻也正色道:
“人心向背,乃是另一種天地大勢,于修士而言,亦有好處……不過更關鍵的是,修士的根,終究還在凡人。”
“是以,諸位外出西海國之時,若是可以,還是盡量庇護凡人周全。”
聽到石執事的話,王魃若有所思。
此地,看來還在大晉范圍內,只是讓他疑惑的是,為何云船要在這里停留。
不過很快,他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隨著云船的落下,他很快便看到了下方城池內的一座湖泊之中,隱隱有一抹深黑。
“咱們先下來。”
石執事也不解釋,只是吩咐道。
席無傷和季原都是老神在在地出了云船,其他人也連忙跟著下去。
很快,石執事便收起了云船,接著又摸出了一只形狀似是鰩魚一般的小舟。
那小舟飛快變大,很快便足有兩丈余。
“走,咱們上去。”
石執事再次開口道。
眾人雖不解其意,但也都聽從其安排。
只不過區區兩丈長的小舟,想要坐下十五個人,還是有些勉強了。
梁仲康看著眾人擁擠在小舟中,不由得皺眉道:
“石執事莫不是沒有更好的靈舟?為何非要讓大家擠在這里。”
聽到梁仲康的話,石執事頓時面色一沉。
席無傷微微遲疑,季原卻是大笑著道:
“梁師侄未免也太小瞧石執事了,區區靈舟而已,只是咱們要走的路極為狹窄曲折,而且流速極快,若是坐大船,根本就走不了……石執事,我說的沒錯吧?”
石執事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談笑間,便輕松化解了即將發生的矛盾。
這讓王魃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個帶刀大漢。
而似乎察覺到了王魃的目光,對方不由得轉頭看來,見是王魃,微微一愣后,旋即便笑著對王魃微微頷首,硬朗的面容上,充滿了善意和隨性灑脫。
王魃連忙回以笑容。
而梁仲康聽到季原的話,雖還有些不太滿意,不過還是也跟著擠了上去。
十五位修士擠在這狹小無比的小舟內。
不過不管是席無傷還是季原,對此都是面色平靜,似乎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只是稀松平常。
見眾人都上了小舟,石執事也終于開口解釋:
“諸位,咱們坐的這個叫‘鐵鰩舟’,即將要走的,乃是地脈通道,這條通道恰好連接到西海國,可以讓咱們省下數月的行程,不過待會務必要坐好了,雖說鐵鰩舟堅固無比,卻也難保會有意外。”
底下是地脈通道?
王魃微微有些意外。
他如今修行日久,見聞也漸漸多了些,對這‘地脈通道’也不算太過陌生。
洲陸之內,皆有地脈縱橫,以作支撐。
一旦地脈損毀,此地便會塌陷,或為空洞,或為湖泊。
而地脈神秘,相互貫通,曾有修士誤入地脈入口,隨即一夜之間,出現在了數萬里外。
這便是地下地脈不斷涌動的結果。
由于此方法幾乎不需要損耗任何的資源,又能短時間內橫跨極遠的距離,故而有人嘗試過以此來取代傳送陣。
可惜的是,想要掌握穩定狀態的地脈幾乎不可能,今日出口在這里,明日出口或許便在萬里之外,不確定性實在太強,故而被修士放棄。
沒想到的是,石執事居然會借助地脈通道,將眾人送往西海國。
“那為何不坐傳送陣直接過去?”
剛坐上小舟的梁仲康,又一次忍不住質疑道。
這一次,卻還是季原開口解釋:
“距離越遠,傳送陣的損耗便以極為驚人的幅度上升,雖然可以分為多次進行,不過咱們的任務并不趕時間,既無必要,那也不需要浪費資源去坐傳送陣。”
梁仲康聞言,嘀咕了兩句,不再多言。
很快,一眾修士便在鐵鰩舟的包裹下,迅速沉入湖底中的黑色暗溝。
初極狹,才通舟。
暗溝中犬牙縱橫。
四周僅有少許的魚類游弋。
沿著水流,緩速下沉了一個多時辰。
終于,王魃陡然間感覺到小舟一陣晃動。
“抓穩了!”
石執事一聲低喝。
王魃連忙下意識將萬法母氣灌注到手掌,牢牢抓住了小舟邊緣。
盡管實際上小舟之外,席無傷和季原都已經以法力將其包裹。
很快,小舟迅速劇烈晃動,往下沉入。
四周的水流,陡然間變得湍急起來。
而只是短短數息的時間,水流便由湍急,變成了爆速!
小舟順著水流,在已經空無一物,但是卻又充滿了無數鐘乳石一般的通道中,飛一般地劃過!
撞散了無數顆氣泡在其身后升騰。
而石執事便操縱著這樣的小舟,在這樣的通道中,有若水中的游魚一般,恣意地前行著。
讓王魃有些微微注目的是,石執事的身旁,卻是始終擠著一位席無傷隊伍里的身影,緊緊地盯著石執事的一舉一動。
這人頗為奇特,整個身體似乎無時不刻都在流動當中,然而若是仔細看去,又能隱隱發現,他的每一次動作,都恰好跟隨著小舟的每一次震顫、游動、變向,完全同步。
“千流峰的婁異?”
王魃頓時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席無傷的這支隊伍總共就六個人,用排除法便能猜出來。
不過對于對方傳承的本質,他倒是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縱然小舟上的眾人都是修士,身體能夠堅持很久,也都不由得有些疲倦。
而這個時候,石執事再次開口。
“抓穩了!要出去了!”
話音剛落。
王魃便注意到石執事身旁的婁異,身體猶如流水般滾動。
而就在這一刻。
劇烈的抖動傳來,幾乎要將所有人都震飛起來。
唯有石執事和婁異,卻是毫無所覺一般,穩穩坐在舟上。
然而抖動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一眨眼,小舟的速度便陡然降了下來。
四周的水流,也迅速放緩。
在狹長曲折的地底水道中,又緩緩前行了一個多時辰后。
終于,在王魃的視野中,看到了一抹亮光。
“西海國,到了。”
話音未落,小舟在石執事的操縱下,劃過了地底潛流,一舉沖出了水面。
小舟飛到了半空中。
王魃俯瞰下方,這才發現,他們卻是從一處山澗的暗河里飛了出來。
盤繞在小舟上的法力被收斂,帶著海水咸濕味道的風吹拂過眾人。
“這里,便是西海國么?”
王魃小心地跟著眾人從小舟中飛出,環顧四周。
發現這里的靈氣,卻是遠遠比不上大晉,僅僅比燕國稍好了些。
但在大晉修士們的眼中,這里無疑貧瘠無比。
稍不注意地一吸,便能將此地的靈氣吸收殆盡。
若非需要執行任務,他們根本不會來此。
“你們先去風嶼山,盡快完成任務,此地對于你們而言,不宜久留。”
石執事認真道。
他沒有離開鐵鰩舟,而是始終都站在上面,告誡道。
隨后又對旁邊的千流峰弟子婁異道:“好好干。”
婁異連忙點頭:“是,師伯。”
“諸位,咱們以后再見。”
石執事旋即便帶著小舟,迅速再度沉入了暗河中。
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眼看著石執事走得如此之快,一些第一次執行任務的年輕修士們不由得便緊張了起來。
不過好在不管是季原還是席無傷,兩人都曾多次外出,經驗還算豐富,季原當即開口道:
“咱們先往風嶼山去,那里是咱們在西海國南岸線的駐點,等了解清楚情況后,咱們再分開行動。”
當下便摸出了地圖,又升高之后,查看了下目前的方位,很快便確定了位置。
這里距離風嶼山很近,只有萬里多。
席無傷立刻表示贊同。
隊伍里僅有的兩尊金丹統一了意見,其余修士們自然也沒有二話,當即便按照地圖,朝風嶼山的方向飛去。
在半空中飛行,西海國的諸多景象也被他們盡收眼底。
荒涼、凋敝。
一口氣飛出了數百里,才看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只不過這個城池已經徹底荒廢,里面除了一些凡俗的野獸之外,便連靈獸都不愿逗留。
和大晉內數十百里地便有一座城池,人流不息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除了這些,他們偶爾遇到的村落,那些村民們在看到天空中他們的身影之后,第一反應便是立刻躲入自家屋里。
猶如躲避瘟疫一般。
看到這一幕,來自萬象宗的年輕修士們,都不由得心頭沉重。
王魃看著這一幕,卻只覺得似曾相識。
陳國也好,燕國也罷……凡人都差不多如此。
也許曾經由于緊靠大晉,條件會好上一些,然而隨著三大洲修士的入侵,這里便不復安寧。
而若是三大洲修士成功登陸,占領西海國,那么西海國的今日,或許便是大晉的明日。
想到這些的王魃,心頭也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
而西海國凡人的反應,也讓眾人很快便失去了初來西海國的新鮮感。
一行人馬不停蹄地朝風嶼山的位置飛去。
只是當眾人從一座小城上空飛過之際,席無傷卻忽然輕咦了一聲。
季原很快也有所察覺,身形瞬間頓住,目光朝下方望去。
旋即面色驟然沉了下去。
“涂毗洲的賊人!”
“該死!”
說話間,他腰間的短刀無聲無息地出鞘,朝下方落去。
王魃也朝下方的小城看去,卻并未看出什么,心念一動,神識鋪卷,旋即也不由得面色一沉:
“果真該死。”
在神識所察覺到的小城內,近萬的居民,看似如常的生活、行動。
然而這些居民的內里血肉,卻是已經被完全抽空。
只是被一道道詭異神秘的意志維持著活著的假象。
若非王魃的神魂早已是三階層次,且層次不低,恐怕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而很快。
小城內陡然響起了一聲充滿了不甘和憤怒的嚎叫聲。
轉眼間,一道短刀從下方飛了回來,刀刃之上,系著一顆畫滿了詭異色彩、插著羽毛的頭顱。
那頭顱怒目圓瞪,似乎還帶著一絲濃濃的怒意。
而就在頭顱靠近季原的一瞬間,席無傷忽然急促道:“小心有詐!”
然而已經是遲了。
那看似已經死去的頭顱,猛然張開了嘴巴,一頭生著羽翼的怪蛇,‘咻’地一聲朝著季原面上射來!
季原面色不變,短刀之上,刀光驟起,脫離了刀身,朝著那怪蛇一斬!
剎那間,那怪蛇便被從中斬為兩截,隨后瞬間被刀光碎成了無數塊細末。
而那頭顱卻也不再裝死,看向季原等人,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意外,旋即便被瘋狂所取代:
“我們只想活!只想活!”
“活不成,你們也一起死!”
聲音之中,帶著濃重的口音,充滿了歇斯底里。
這一次,季原的臉上,驀然一變!
猛然看向下方的小城。
那里,驟然有無數駭人血光升起,將所有人都包圍在內……
“快退!”
他猛然喝道。
而就在他開口之前,王魃只看到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他的前方,法力迅速凝聚出一道道屏障!
“遲……了!”
那面容扭曲的頭顱上,掙扎著吐出了兩個字。
頭顱之中,隱隱有駭人的氣息涌起。
眼中,則是帶著一絲最后的瘋狂!
卻在這一刻。
一聲清越劍鳴。
隨后一道劍光,跳躍著,從遠處輕輕一躍,旋即……落在了頭顱眉心處。
那頭顱的瞳孔中,似乎認出了這道劍光,原本的瘋狂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抹驚悚!
“你……”
“咔嚓!”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
頭顱便被從中猶如瓜果一般,便斬為兩段。
旋即瞬間被劍光淹沒……
看著這抹熟悉的劍光,王魃一個激靈,忍不住便朝遠處看去。
遠處,一道身影,正踏空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