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了!此地節點已經成功固化,陣法也已經設下……犧牲了一位蛇尊,做到這些也足夠了!”
渾身涂滿了色彩的大漢皺眉掃了眼僧人。
饒是他近些年接觸了諸多詭異的修行方式,看到這種以食用腐尸來增益修為的法門,仍然覺得有股莫名的不自在。
僧人輕輕抹凈了臉上和嘴角的污血。
臉上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
“可惜了。此地地脈交錯,與此節點聯通的支脈極多,若是咱們順著這個節點繼續布置下去,說不定能直接摸到風嶼山去。”
“你想死我可沒活夠,以那個須彌感知之敏銳,離得遠他不一定知曉,可若是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恐怕第一時間就被順藤摸瓜全部斬了個干凈!”
大漢冷冷道。
回想起那尊無臂身影那令人窒息的實力,他的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發自心底的恐懼。
“可恨烏牙行跡不密,讓大晉的修士察覺到了破綻,不得不先下手為強,可惜咱們終究只是先頭隊伍,實力不濟,功虧一簣,否則等族長他們都到了……”
“想要翻越那些海障可不容易。”
僧人摸出一塊手帕,自顧自將臉上最后一點污血也擦拭掉,一邊搖頭道。
“這不正是帶你來這里的作用么?”
“行了,趕緊走吧,再不走就真的完了。”
大漢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旋即身體迅速收縮,鉆入了不遠處崖壁與礁石間的縫隙中。
僧人看了眼前方湛藍的海面。
不知什么時候,海面上已經悄然飄起了一陣淡淡的迷霧,將整片海域和崖壁緩緩籠罩。
僧人看了眼面前的腐尸,目露慈悲和可惜之色,雙手合什,對著腐尸微微一禮,念了一聲佛號。
旋即身體迅速收縮,鉆入了礁石旁的縫隙中。
風嶼山。
道宮。
“此次行動,前往海安郡和高壇郡的五位位金丹,二十七位筑基弟子,全軍覆沒,其有衛晸、盧克明、趙于琪……”
“花桃郡金丹未有損失,筑基損失二十一人……”
“海頭郡金丹損失一人,筑基損失十五人……”
“海貝郡金丹未有損失,筑基損失三人……”
“……南濟郡金丹未有損失,筑基損失七人,其有朱宇、李恒……”
“此次,兩宗一氏共計損失金丹九位,筑基一百一十八位……損失極大,罪皆在我。”
袁真傳站在道宮高處,面色沉重。
“是我誤判了西海國內部殘存的賊修數量,也沒有料到他們居然會拿普通百姓血祭……”
聽到袁真傳的話。
下方,席無傷等人神色微黯,許多筑基修士亦是沉默無聲。
哪怕是桀驁不馴如梁仲康,冷傲非常如秦凌霄,也不由得雙眸泛紅。
他們實力不弱。
可大多都是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雖已做好了準備,卻也沒想到第一場戰斗便會帶來如此多的損失,死亡會來得如此之突然。
大起大落之下,道心都似乎受到了動搖。
而在這一片人群中,唯有王魃面容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的波瀾。
這些場面,他實在是見到過太多次了。
甚至在座的金丹中,估計也沒有幾個人的經歷比他更豐富。
畢竟他們幾乎都生活在充滿了秩序的大晉,有著宗門撐腰,幾乎很少會遇到絕境。
而王魃卻不然。
這個時候,諸多修士們也紛紛勸誡。
“袁副鎮守,兩洲修士乃是抱著必死之心,以求活命之機,自然無所不用其極,不必因此而有所愧疚”
“是啊,抵御外賊,又豈能沒有損失?”
而這個時候,袁真傳身后,一直沉默著的須彌,緩緩開口,說了四個字:
“此時不宜。”
下面的元嬰修士頓時明白了意思,連忙開口道: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縱是后悔也是無用,眼下也并非追責之時,如今之際,還是要好好想想該如何避免。”
這位元嬰修士的提議頓時得到了下方諸多修士們的贊同。
袁真傳也不是那種矯情之人,當下便道:
“那好!既然諸位還愿意給袁某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那我也不再過多言語。”
說罷,他一揮衣袖。
一抹流光迅速便在眾人的眼前,化作了一面地圖。
袁真傳面色鄭重道:
“為防止凡人被再次利用,我已經令人在西海國國都附近,重新開辟了一大片良田、城池。諸位的任務,就是要護送這些凡人們順利抵達。”
“另外,沿路也順帶清剿那些賊修。”
說話間,他迅速輕點在了地圖上。
每點一次,便有一支隊伍被安排。
席無傷等人也被算作了一個小隊。
不過考慮到他們還有別的任務,于是他們被安排前往附近的海頭郡,護送當地的凡人前往西海國國都。
這對席無傷等人來說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而剛剛遭遇過一場戰斗的筑基弟子們,也的確需要一段時間來緩和心情和適應這樣的環境。
待諸位修士離開之后。
道宮之中,只剩下了須彌、袁真傳以及數位元嬰修士。
一貫沉默不語的須彌,卻當先開口道:
“此次有詐。”
袁真傳也隨即點頭道:
“鎮守所言,我亦有同感,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之前這些賊修都不過是散兵游勇,在各地躲藏,然而今日卻一齊冒出頭來,還恰好是咱們決定對整個南部進行清洗的時候。”
“袁副鎮守的意思是,咱們內部有鬼?”
一位元嬰修士聞言頓時皺眉道。
卻立刻引來了另一位修士的不贊同:
“未必是內鬼,咱們這些日子修士調度越發密集,包括之前被派來執行巡查任務的幾波弟子也都被咱們強留下來,派往各郡……這些賊修只要稍一串對,便能發現咱們的意圖,算準今日,放手一搏,也不算稀奇。”
“還有種可能,這些流竄到西海國內部的賊修,之前竭盡全力隱藏身形,不讓我們發現他們,這一次卻如此默契,且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要么被殺死,要么直接成為那羽蛇的祭品,如此一致,恐怕是想吸引咱們的注意力,并且將西海國南岸線這趟水攪渾……”
“賊修狡猾,或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嫌,咱們還需小心提防,天上地下、入海江河……都要好好提防才是。”
在座都是年老成精的元嬰,哪怕是最年輕的袁真傳,如今也有五百余歲。
即便大多都不太擅長謀算,可這么多年時間,哪怕是稍稍花了點時間,也能夠想明白很多東西。
三言兩語,便說出了種種可能。
袁真傳聽著眾人的話,不由得微微皺眉:
“諸位所言都十分有理……可咱們畢竟人手不足,當要有所取舍。”
“若要取舍,穹天、地脈、入海口,三者而已。”
有元嬰修士當即道。
袁真傳聞言旋即朝須彌看了一眼。
須彌一如往常,不言不語。
袁真傳與其配合數年,立刻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當下他不再猶豫,微微沉吟之后開口道:
“既然如此,以風嶼山為中心,監管方圓千里之內的地脈變動,穹天之上亦要布下防空法陣,入海口設下陷阱……”
“谷師兄、殷師叔、蘭師兄,有勞三位了。”
很快,他便將一切安排妥當。
再回頭,他正準備詢問須彌,自己安排是否合意,轉過頭,卻愕然發現對方不知何時,竟已經悄然消失在了他的身后。
看到這一幕,袁真傳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向往之色。
“師叔距離化神,卻是越發近了。”
而此刻,須彌悄然出現在了風嶼山上方的高空。
盤膝趺坐。
他的面前,一柄四階劍器,悄然浮現,橫在身前。
只是劍身之上,裂紋卻似乎比之前,又多了兩道。
劍器所散溢的氣息,似乎也比之前弱了些許。
須彌的眼睛,卻越發明亮。
沒多久,一道身影便艱難地飛了上來。
柔和的面容之中,隱隱還帶著一絲冷峻,只是看起來卻顯得極為普通。
罡風呼嘯,將他的魂身吹蕩得晃動。
然而他面色不變,緩慢,卻堅定地飛到了須彌的身前,微微躬身,面露崇敬:
“師尊。”
須彌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難得開口:
“……待王魃回,你與其一同前往宗門。”
趙豐聞言微怔,旋即不由得盯向須彌,目露復雜:
“師尊您……您要沖刺化神了?”
須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神色坦然:
“吾道已傳。”
趙豐心頭微沉,與師尊相處的這幾年,他深知師尊的性格,除劍之外,別無二物,知道對方既然已經做出安排,便是下定了決心。
他忍不住問道:“敢問師尊,還有多久?”
須彌微微沉默,看了眼面前的劍器,終于道:
“劍碎之日,即是化神之時。”
“劍碎……”
趙豐看了眼須彌身前的四階劍器。
劍身之上的裂紋,已經初步開始。
而他之前還記得,師尊的劍,在上一次被奇襲時,還尚未有裂痕。
趙豐不再多言,對須彌行了一禮之后,當即便轉身離去。
然而心中,卻是復雜無比。
化神之劫,一旦開始,要么成,要么死,無有他路。
能成就化神者,終究少有,絕大部分元嬰圓滿修士,最終的結局,都是倒在了化神劫下。
他由衷希望師尊能夠成功,但他知道,這話,不用說出口。
高空中,須彌看著趙豐漸漸遠去的身影,淡漠的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柔軟。
旋即緩緩閉上了雙眸。
任由罡風吹拂,仿佛亙古。
海頭郡。
被修士們以法器平推修整后的路面堅實無比,也足夠寬闊,足夠容納上百個大漢并肩行走。
此刻,一支綿延十余里的隊伍,竟以不慢的速度,在寬闊的路面上快速的行進著。
這支隊伍十分奇怪,有衣衫襤褸的乞丐,也有穿著富貴的商人,有老人,亦有孩子。
而在隊伍的后方,卻有幾座驅策八只馬匹的馬車,正不緊不慢地跟著。
馬車車廂極大,足以容納十余人。
此刻,馬車內卻是傳來了一個略帶欣喜的聲音:
“沒想到王師弟竟然通曉凡人治國之策,這路面平整之后,果然行進速度快了許多,恐怕要不了多久,咱們便能順利將這些凡人護送到西海國國都,完成風嶼山這邊的任務。”
“季師兄說笑了,只是雜書看得多了,加上胡思亂想,正巧碰上罷了。”
車廂中頓時傳來了王魃謙和的聲音。
很快,車窗的簾子被人從里面撩起,露出了其中的景象。
席無傷、季原、梁仲康、陶如意……一眾萬象宗弟子,正坐在華貴奢靡、寬敞的車廂里,笑聲歡快地交談著。
畢竟都是修士,心志堅定,很快便從之前羽蛇之戰中緩過神來。
不過護送凡人的任務,也確實是比想象得要輕松太多。
全程也就遇到了一個涂毗洲筑基修士,被剛練出了刀氣不久的秦凌霄搶先對上,拿來試刀。
其余卻是再沒有遇到任何的波折。
而在王魃提議提前以法器從海頭郡開始,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鋪設一條筆直的、堅實寬闊的路面后,凡人隊伍的行進速度更是大增。
原本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如今恐怕只需要五六天的時間。
聽見季原的稱贊,一旁的梁仲康掃了一眼正侃侃而談的王魃,心中忍不住為自己之前居然想找這樣的人交手而感到羞恥。
“居然還去研究凡人的治國辦法……這般分心雜念,一輩子也沒可能有所成就,恐怕金丹都難,我之前也是被阮紫尹給氣瘋了。”
暗暗搖頭。
不過他并沒有出言嘲諷。
也許是經歷了生死危機,他感覺自己一下子便似乎沉穩了許多,以往的他,恐怕早已忍不住譏嘲,如今,卻只是心頭暗暗一笑,不屑于說什么。
“這種感受……阮紫尹還有姬劍他們必然是無法明白的,唉,咱們終究還是有了距離。”
梁仲康眼中充滿了感慨。
等回宗之后,自己一鼓作氣,登頂金丹,到時候,彼此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這些曾經還能勉強站在他面前與其斗法的舊友們,日后恐怕連站在他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當然,就更不用說……梁仲康掃了一眼車廂內的萬象宗弟子們。
除了席無傷和季原這兩位師叔外,其余這幾人,恐怕也就今日能有這樣的機會,與自己同處如此密切的環境中了。
“梁師叔,燒雞你吃么?”
一道胖胖的身影忽然擠到了梁仲康的面前,滿臉期待道。
一股濃郁的雞皮油脂烤焦的焦香與雞肉中的鮮香糅合在一起,幽幽傳來,令梁仲康頓時忍不住鼻翕微動。
然而看到癡肥模樣的陶如意,他猛然便想到了那日在宗內時,對方飛來的笨拙身影,不由得便升起了一絲厭棄的情緒,強忍著心中的欲望,他面色厭煩地將陶如意推開道:
“不用,我豈會貪戀這些口腹之欲。”
陶如意聞言,臉上頓時閃過了一抹失望,旋即連忙擠出笑容,點頭道:
“好,好。”
遲疑了一下,旋即又看向旁邊的甄伯恩,眼中帶著一絲亮光,低聲道:“甄師兄,燒雞吃么?我這還有一些果醬。”
甄伯恩聞到了燒雞的味道,然而方才梁仲康的話他都聽在耳中,有些害怕被人說是貪戀口腹之欲,當下面露笑容:
“多謝,不過我已經辟谷,不需要這些……”
陶如意的眼中,剛剛亮起的一抹明亮,迅速便黯淡了下來。
他隨即看向旁邊的千流峰婁異。
不過見對方似乎正在閉目修行的樣子,也不太敢打擾。
卻在這時,對面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猶如百靈鳥一般:
“陶師兄,你那果醬能給我一些么?”
聲音不大,不過卻頓時驚到了正在交談著的季原和王魃。
陶如意看著對面的百花峰弟子周綠萼,見對方面帶笑容地朝他看來,不由得微微有些錯愕。
下意識連忙兩只手在身上抹了幾下,旋即從袖子里捧出了一套食盒,小心地擠過中間的香爐,捧給了周綠萼。
“那個……周師妹,這里有桂花味的,有回靈香味的,有七葉甘草味的……”
周綠萼看著食盒里的豐盛無比的果醬、點心,不由得兩眼放光:
“好可愛啊!”
陶如意聞言微滯,眼里略有些失望。
“不是喜歡吃的么?”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笑著道:“陶如意,燒雞還有么?”
聽到這話,陶如意不由得轉過頭,卻見王魃正朝自己看來,面帶笑容。
他連忙道:“有!有有有!”
說著,他連忙便從袖子中,又摸出了一只食盒。
只是這食盒與之前的不同,其上竟還有著一絲熱氣升騰。
揭開盒蓋,便見其中赫然躺著一只焦香四溢、黃澄澄的燒雞。
王魃見狀,頓時食指大動。
他這人說是兼著靈廚的活,實際上靈廚只是指制作靈食,卻并非是指廚藝。
只不過皆是吃食,故而混淆了而已。
王魃也不客氣,當下便接過這燒雞,朝季原和席無傷這兩人先示意了一下。
這兩人是唯二同輩,且修為年紀皆比他高,因而他自然不敢怠慢。
席無傷輕輕嗅了嗅,來了點興趣:
“給我掰個雞腿吧,我嘗嘗。”
季原則更直接:
“我嘗個雞頭和雞脖子便好。”
王魃按照兩人的要求,各自掰了一個雞腿和雞頭、雞脖子。
兩位金丹、一位筑基,就分一只雞,這畫面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車廂里的修士們,都不由得看傻了。
便是陶如意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做的雞竟有如此榮幸。
季原當先吃了一口雞脖子,頓時眼睛一亮:
“嘖,上一次吃這些東西還是筑基的時候……味道很不錯!”
席無傷見季原評價如此之高,頓時更加好奇,輕輕咬了一口,金黃的雞皮咸鮮焦香,雞腿肉酥爛入味,肉中的汁水頓時溢入口中。
“好!”
席無傷目露訝異,忍不住道。
王魃見狀,笑著又將剩下來的一整只雞遞給了兩人。
兩人也不客氣。
季原直接以刀氣將之分切開,一半落入了席無傷那里,一半留在了自己的面前。
王魃又朝陶如意問道:“還有么?”
“有!”
陶如意驚喜不已,面對王魃的詢問,連忙恭敬地從袖中又掏出了幾個食盒。
一一揭開,除了燒雞之外,還有諸多菜肴。
這些菜肴鮮麗奪目,香氣四溢,卻并不互相串味,反而各有味道。
王魃目露贊賞地看著這些菜肴,不知對方究竟是如何搞到的。
不過旋即卻是有些遺憾:
“可惜沒有好酒。”
“有有有!”
陶如意卻是又連忙從袖子里摸出了幾瓶陳年靈酒。
品階沒有多高,可是嘗上一口,味道卻出奇地令人回味。
王魃當即就給席無傷二人滿上,看了眼旁邊有些心動,但是似乎又有些不太敢的筑基弟子們,王魃向席無傷、季原投去了征詢的眼神。
“二位師兄,你們看……”
席無傷和季原都不是那種嚴苛古板之人,見狀頓時笑道:
“既是想吃,那便趕緊過來啊,莫非還要我們去請不成?”
無影峰陳泰安、厚土峰甄伯恩、百花峰周綠萼等人,遲疑了下,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坐到了近前。
席無傷掃了眼不遠處的梁仲康,笑著道:“仲康,過來一起啊……”
梁仲康看了一眼陶如意,心中微有些掙扎,不過最終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弟子正修行。”
說罷,便直接閉上了眼睛。
席無傷見狀,微有些錯愕,旋即便搖了搖頭。
車廂里頓時更加熱鬧起來。
伴隨著這些吃吃喝喝,萬象宗的眾人,都不由得越發親近。
梁仲康聽著聲音,聞著味,只覺得百爪撓心。
可他也實在是有些抹不開面子,只能心中暗道:
“貪口腹之欲,修行又豈能有進益!”
只是話雖這么說,心中卻多少有些后悔。
卻在這時,一道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梁師叔,這燒雞還有一只,您要不要嘗嘗?”
梁仲康不由得朝旁邊望去,就見陶如意兩只手托著一只食盒,正滿臉憨厚笑容地看著他。
梁仲康愣了愣。
旋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果然,一張一弛,才是修行之理啊。”
從馬車里出來,王魃感受著身體內似乎隱隱活潑了一些的萬法母氣,心中頗為滿意。
一昧苦修或許能有成果,但張弛有度,顯然也并不會影響王魃的修行進度。
反而王魃自覺比自己一昧苦修要快上一些,關鍵是也滿足了他那點微不足道的喜好。
“這個食仙峰倒是名副其實,隨意一個筑基弟子,便是個老饕。”
想到食仙峰的陶如意,王魃也有些詫異。
通過交談他得知,方才陶如意拿出來的食物,都是他自己的親手做出來的。
這些食物品階并不高,未必能有靈食那般有什么修行上的直接效果,可是極致的美味,卻又能讓人心神愉悅,得到難以想象的享受,反倒是能間接起到不少獨特的效果。
譬如神魂、法力變得活躍,對于沖擊筑基、金丹等這些大關卡時,也會有不少好處等等。
當然,這些效果并不鮮明,也因人而異。
考慮到自己已經是筑基后期,距離結丹也要不了太久,他特意和陶如意互留了聯系的方式。
而陶如意對王魃也是十分感激。
王魃是第一個主動找他索要燒雞的人,且若不是王魃,席無傷這些師叔祖們,也不會接受他做出來的食物。
畢竟在很多修士看來,口腹之欲,只會影響修行,因而并不是太看得上。
然而萬物有道,口腹之欲,卻偏偏就是他們這一脈的道路。
只可惜這一脈如今也即將凋零,峰內唯一的金丹便是峰主本人,如今壽元將盡,一旦坐化,按照宗內的規矩,無有金丹坐鎮,此峰便暫時不得獨立成峰,峰內弟子,也要跟隨其他峰的修士修行。
“師叔祖,這些凡人們雖然喝了咱們給的符水,氣力倍增,不過如今眼看著也要到極限了,要不先停下來休整休整吧?”
這時,厚土峰的甄伯恩從隊伍前面飛了回來。
他對于任務十分盡心盡力,故而跟著王魃等人吃了點菜肴、燒雞之后,便趕緊出去看了看。
聽到甄伯恩的話,王魃當即道:“我去問問二位師兄吧。”
他雖然輩分不低,可說到底,離開了宗門,還是要看實力的。
金丹境斗法第一的席無傷以及并不遜色多少的季原,無疑便是此行最厲害者。
哪怕是算上長生宗和秦氏也一樣。
席無傷和季原很快便同意了甄伯恩的提議。
同時又通知了長生宗和秦氏那邊。
并沒有因為修為高便忽略他們,這也是兩宗一氏能夠許多年都長久保持密切關系的原因之一。
“所有人停下休整一日,不得離開三里的范圍!”
人群很快便散開,在寬闊的道路兩側扎營休憩、做飯……
王魃找了個地方,借助各項五行資源修行了一番,感受到體內的萬法母氣又有增進之后,遲疑了下,他便掏出了一枚玉簡。
這枚玉簡乃是齊晏送給他的,也是他完成培育三階上品靈獸的獎勵。
《血脈甄別之術》。
王魃神識探入玉簡之中,很快,關于《血脈甄別之術》的種種修行忌諱之處以及其中的關隘,都盡數印入了他的腦海中。
“此術,分為五層……前三層只需要耗費時間便能練成,后面兩層,則需要配合一些靈目才能施展……”
“靈目?”
王魃目露思索。
“看來回宗之后,倒是可以想辦法學一門靈目法術了,對了,之前我在靈食論道上獲得的獎勵,好像是什么神虛目靈液的方子,食用之后,可以幫助凝聚出一種神虛目來……”
想了想。
當前壽元47.6年 看到消耗的壽元數,他不由得微微有些吃驚。
四十幾年不算多,不過他當初將五行功法入門,也只是花費了幾年壽元而已。
當然,消耗的壽元越多,說明修行的難度越大,相對應的收益也往往極高。
《血脈甄別之術》第一層,瞬間掌握。
萬法母氣悄然運轉,他所看到的世界瞬間變得暗沉起來。
目光掃過四周,在馬車前拴著的馬身上微微一頓。
這幾匹馬的身上,隱隱有著幾道微弱的光華升騰著。
光華之微弱,王魃甚至連其上的色彩都無法分辨清楚。
而當他看向凡人們時,卻不由得一愣。
這些凡人的身上,頭頂之上,幾乎九成九都像方才的那些凡俗馬匹一般,頭頂上只有一層層薄薄的光澤。
然而這些凡人之中,卻也有幾人的頭頂上,竟是有明顯的光亮升騰。
只不過仍舊是霧里看花,完全看不清楚。
王魃沒有遲疑。
當前壽元62.8年當前壽元39.1年 壽元的消耗并不一致,甚至第二層的消耗反而比第三層更多。
不過王魃也沒有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反正如今,他已經順利將第三層練到了圓滿境地。
這一次,他再度看向方才的馬匹,倒是發現其頂上,隱隱能夠看出了光華的具體顏色,甚至隱約能看到一些殘缺的虛影一閃即逝。
王魃略有些吃驚。
那虛影給他的感覺并不算多強,頂多也就一二階的樣子。
“這么說,這些虛影所呈現的,便是其血脈的根源?”
王魃若有所思。
他旋即便再度看向凡人。
和之前一樣,這些凡人頭頂上,光華極度微薄,幾乎看不出任何的東西。
然而之前那些頭頂上光華較為明顯的,王魃卻是終于看清楚了。
“這是……五行?”
王魃不由得看向了距離他最近的一位頭頂光華異于常人的凡人。
和看過的馬匹不一樣,凡人頭頂上,并沒有看到任何的虛影。
而且也不似馬匹頭頂上有幾種、十幾種光華。
這些凡人的頭頂上,只有五道光華。
金色、紅色、藍色、土黃、綠色。
看到這些,王魃所能想到的,也唯有這個可能。
“五行……莫不是靈根?”
想到這里,他又忍不住掃了一遍四周的凡人,將其中一些人的面孔一一記下,隨后令甄伯恩將他們找來。
不過想了想,他卻又從靈獸袋中,取出了一只靈獸。
說實話,他早就想看看,這只靈獸體內,到底蘊藏著多少血脈了。
目光落在這頭靈獸身上的瞬間,他不由得雙目瞪圓。
旋即猛然閉上了眼睛!
一股刺痛,從雙眸中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