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皇承天地而生,香火源源不斷,故而難以攻破!”
“此既是這三神皇強于我等之處,卻也是其最大的破綻!”
“我等只要合力將其放逐于界外,便能解決此禍!”
巨大的道域內,上官仁飛快傳音道。
頂上黑袍帝君身影做怒目狀,接連釋放出數道混黑道韻,陰風凄厲呼號,無數包含怨氣的魔影罩向三神皇。
卻被千手千目的巨大身影抬手斬出數道神光。
神光輕輕一削,這些魔影便即土崩瓦解。
與之被一起攔下的,還有顏文正射出的箭矢、蘇大椿抬手撥動的貪箜仙音、太阿觀主拍下的符箓之印、長生宗劍神陳一夕與游仙觀劍修朝聞道的兩道凜冽各異的劍光……
無論在場諸位化神圓滿戰力如何強攻,卻仍是無法攻破兵神那堪稱固若金湯的防守。
而如其中實力稍弱的任霄,在這般強烈的強攻之下,氣息都隱隱乏力。
但三神皇卻與一開始之時沒有什么區別,激烈的戰斗,沒有給祂們帶來絲毫的影響。
“放逐界外?”
聽到上官仁的話,諸位修士不禁皺眉。
“此舉不妥!此界本已經脆弱不堪,一旦以蠻力強行破開界膜,說不定便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顏文正再次射出一箭,隨即飄然退后,避開了兵神數道手臂斬下的極致光華。
一邊轉頭,迅速反駁道。
上官仁輕笑了一聲:
“你萬象宗都準備棄此界而去,又何必在乎這些?”
“都到這個時候了,顏道友難道還要婦人之仁?”
聽到這話,顏文正面色一沉,眼中閃過一抹怒意。
萬象宗欲要離開小倉界,而萬象宗的兄弟宗門長生宗,卻決意留守此界。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分歧,兩宗之間也都接受了對方的決定。
然而此刻上官仁故意提及此事,除了確實打算以此擊潰三神皇之外,只怕也有給兩宗上眼藥水的意思。
任霄身化玄雷,被兵神一擊擊退而回,聞言亦是不由目光冷厲地掃來。
長生宗宗主蘇大椿卻是眼眸微瞇,讓人無法窺見他的心思。
太阿觀主則是微有意動之色。
游仙觀超然物外,對小倉界的存亡本也不甚在意。
早就有跟著萬象宗一同離開此界的打算。
惟有一直默不作聲,始終落在眾人身后,手托羅盤默默推算的邵陽子,卻忽然出聲道:
“不知上官道友是從何處看出,這三神皇是承天地而生?”
上官仁面色不變:
“這萬神國無根無源,幾百年前憑空而出,豈不就是秉承天地意志而生的?”
邵陽子目光直直看著他。
上官仁卻微笑以對。
兩人的交談,卻也并不影響戰斗的進行。
只是邵陽子卻忽然展顏一笑:
“那是本宗誤會了……還以為上官道友是從韓前輩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上官仁臉上的笑容微微滯住,隨即便恢復了常態,神色自然:
“邵道友有誤會也正常,確實有些巧合……邵道友還是和蘇道友、太阿道友早些做出決定才好。”
邵陽子卻淡笑道:
“巧了,本宗也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解決這三神皇……”
上官仁微微一愣,下意識問道:“還有何辦法?”
邵陽子面色平靜,語速卻極快:
“本宗那不成器的師弟方才便說過,攻其必救而已。”
“三神皇攻伐之力并無甚突出之處,據本宗觀察,我等化神圓滿修士,七八位與其周旋,便能勉強維持個不敗的局面,那便只需一部分人牽制,另一部分即刻前往萬神國老巢,毀廟破像,斷絕香火!”
“三神皇前來阻止,那牽制三神皇的幾位道友便即刻出手,協助各宗門人,絞殺其余邪神!”
“若是不來阻止……”
邵陽子語氣中帶著一絲少有的冰冷:
“那便是最好的情況。”
他沒有說什么安排,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三神皇不來阻止,眾人必定要斷絕其香火,令其成為無根之木。
如此,三神皇無力突破眾人的牽制,以少戰多之下,敗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上官仁的眉頭卻不禁皺了起來,他忽然道:
“邵道友辦法倒是極好,可皇極洲那邊該如何?萬神國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壯大如此,只怕那里才是萬神國的根基。”
邵陽子淡聲道:
“無非是幾位道友多堅持一些時間罷了……諸位覺得如何?”
上官仁默然。
長生宗的蘇大椿卻當先點頭:
“合該如此。”
見狀,太阿觀主也只是稍稍猶豫之后,便點頭應是。
邵陽子的辦法的確更為穩妥。
“那就速速施行,否則只怕他們要堅持不住了!”
奚靈伯忍不住開口道。
眾人神識掃過,皆是神色微凝。
上官仁似也立刻做出了決定:
“本宗開路!”
“幾位道友速速跟上!”
說罷。
上官仁也不含糊,盯上的黑袍帝君手掌一翻,一道刻有金色玄印的大劍凝現,光華流轉,隨即迅速脫出一道劍芒,朝著籠罩此處的三神皇凝聚的道域以極快的速度刺去!
三神皇雖然情緒淡漠,但并非無智。
察覺到上官仁的異常動作。
位于兵神之后如壽星一般的壽神眼眸微瞇,抬手一揚!
一道黑光后發先至,竟是瞬息落在了劍芒之上。
原本凝聚到了極致的劍芒,瞬間鋒芒微挫,擊在了三神皇的道域上。
只落下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細小縫隙,且迅速便要愈合恢復。
然而在場眾人能修至如今境界,與斗法之上即便不擅長,卻也各個細致到了極點。
蘇大椿迅速便飛身攔在了三神皇之前。
而長生宗劍神陳一夕和太阿觀主身后的朝聞道二人幾乎是同時出手,各自射出了兩道劍芒射向了那兩道縫隙!
壽神飛快彈指,兩道黑光射來,卻被蘇大椿驅動頭頂的神樹虛影以樹鞭承下,同時催動貪箜,琴音激射!
而這廂間,三神皇匯聚而成的道域盡管堅固無匹,但在當世三大劍修面前,卻還是被破開了一道不大的裂縫!
兵神和壽神俱是面色一沉!
后方的胎盤之中,更是傳來了母神似是憤怒的聲音:
“攔下他們!”
然而化神修士間的交手本就緊迫無比,眾修士又早有準備,就在這短短一瞬不到的功夫,道域之內除了三神皇外,便已然一空。
“找死!”
眾人飛出道域,就見大晉與大燕的化神修士們在諸多邪神圍攻之下,接連后退,甚至有人已經身隕,頓時按捺不住。
任霄第一個飛出道域,當先出手,身化玄雷,速度之快,無人可比。
瞬息便劃過了一尊一等神的身側。
天空之上,血雨滂沱,邪神虛影哭嚎消散……
“莫要戀戰!”
上官仁怒喝一聲,返身斬出一劍,刺向了迅速張開的三神皇道域。
同時怒喝道:
“我來牽制!”
只是雖然這般說,可三神皇三位一體,放眼整個小倉界,在化神之中已是無敵存在。
上官仁一人出手,只怕堅持不了多久。
微微遲疑,太阿觀主和蘇大椿幾人迅速又返身殺去。
只是卻始終保持著和三神皇道域的距離。
邵陽子深深看了眼上官仁,悄然傳音給了蘇大椿、太阿觀主之后,便即立刻出聲道:
“夏道兄,奚道兄,任霄,你們隨我前去!”
三人沒有半點猶豫,立刻便跟了上去,朝著禹江城飛去。
而就在邵陽子四人離去的同時。
上官仁也收回了余光,看向眼前的道域,神識則是悄然掃過其他幾人,目光閃動:
“該是削弱的時候了……”
無數青色風劍便仿佛鋪天蓋地一般,從陳國的上空,橫掃而過!
每一道都沾染了寒、熱、濕、邪、緩、急,輪回流轉。
數道來不及躲閃的邪神身軀被風劍掃中之后,便轟然從半空中徑直墜落。
天上霎時間血雨瓢潑!
天元殿殿主呂莊眉收起了雙手,淡然將目光投向更遠處。
那里。
地物殿殿主席夔赤發狂舞,雙臂之上翻涌著爆裂的巖漿虛影,他收回了扼在邪神尸體上的手掌,隨后隨手一拋,眼中閃過了一抹冷意:
“只是這般就敢來犯大晉?”
長生宗長老李萬年抬手一招,搖動的寶幡緩緩安定,對面,一尊邪神身軀目光呆滯地倒了下來,輕輕嗤笑了一聲,也不言語。
游仙觀的焦嬰則是召回了一口紅葫蘆,輕輕一搖,隨后便將一灘膿水倒出,搖頭晃腦:
“果真是邪神,煉不出丁點的好東西來。”
費化卻并不上前,他遙遙立在眾人之后,放出了數千道針形法寶虛影……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
圍攻姚無敵的一眾邪神,便死得死,逃得逃。
沒多久。
姚無敵氣息凌亂、渾身浴血地收回了拳頭。
對面,面容方方正正,長相怪異的門神,渾身覆蓋著冰霜,雙目中卻露出了一抹強烈的不甘和怒火:
“待吾重新歸來,必要斬……”
祂的話終究沒有說完,姚無敵身側,白衣女修慕連絮抬手一握,冰霜如刺,瞬間將門神徹底穿透。
天空中一道古樸大門的虛影升起又消失……
“呵!”
姚無敵輕蔑地嗤了一聲,隨即接過地物殿殿主席夔送的丹藥,迅速煉化了起來。
四周,三宗一氏的大量元嬰修士們迅速打掃著戰場。
同時也迅速朝著遠處還未反應過來的香火道修士們開啟了反攻。
“無敵,你繼續留守在這里,宗主他們如今形勢也不算好,我等還要去支援!”
席夔掃了一眼白衣女修慕連絮,隨后看向姚無敵,沉聲道。
姚無敵也知道以自己眼下的情況,想去支援估計也只能拖累同門,因此也不反對,只是肅然道:
“小心原始魔宗!”
席夔微怔,隨后點點頭:
“放心,早都防著他們了!”
遠處傳來了天元殿殿主呂莊眉的聲音。
席夔也不敢多做逗留。
三殿之中,天元殿主殺伐,此刻正是戰時,即便是同為殿主,也需要聽從呂莊眉的調遣。
更何況呂莊眉的實力,在宗內化神之中,本就十分靠前。
不過席夔剛走兩步,忽地又想到了什么,轉頭對姚無敵道:
“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姚無敵一怔。
好消息?這時候能有什么好消息?
席夔笑著道:
“你那徒弟方才在我們前來支援前,便已經順利渡過了元嬰劫,如今應是在感悟,我們就沒帶上他……你萬法峰,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行了,多的也不和你說了,等回宗后,你小子可要擺一桌才行。”
說罷,也不待姚無敵回話,便迅速趕往了遠處。
只留下了姚無敵神色凝重地立在原地:
“徒兒他渡劫了?”
“那韓魘子豈不是在……”
他心中一震,連忙便看向了不遠處正在迅速盤坐恢復的冰道人。
冰道人察覺到他的目光,似是明白他的想法,對著他微微搖了下頭。
姚無敵瞬間心頭一松,但隨即便看到了冰道人閉上了眼睛,眉頭緊鎖。
雖然明知道宗主已經為王魃提供了諸多助力,可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
“他現在,到底如何了?”
王魃意識怔怔地看著面前。
無數道流光涇渭分明地分成了一黑一白,不斷碰撞、遠離、再度碰撞。
黑色的,是韓魘子意識裹挾的神魂之力。
而白色,卻是無字玉碑的力量。
兩者便在他的靈臺識海中,在一方小小的陰神神廟內,展開了王魃此前從未見識過的,神魂之間的交手!
就仿佛為他打開了新的世界一般。
無數玄妙的神魂手段在這方小小的天地內施展而出,吞噬、煉化、種魂、反噬、侵入……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這是王魃此生以來,所看到過的,最高層次的斗法。
不止是力量層次,更是在神魂領域的造詣。
有的他能看懂,卻從未想過可以這般施展。
有的他全然不懂,只能拼盡全力,將兩者交手的所有細節,都死死銘記在自己的記憶中。
他有種感覺,錯過這一次,他可能永生都無法再看到這樣一場如此高水準的神魂斗法!
所以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一黑一白,極盡神魂之道的極限。
卻又默契地約束在方寸之中,沒有傷到王魃的靈臺識海絲毫。
只是很明顯,黑色在努力地試圖跨過無字玉碑,將王魃的意識抹消。
在一番徒勞無果之后,黑色流光中的意識終于暴怒出聲:
“荀服君!”
“你找死!”
與此同時。
血色山谷之中。
韓魘子眼皮一翻,目光如電一般射向了面前的荀服君:
“老夫看走了眼,原來一直是你在暗中算計老夫!”
荀服君卻面色微有些古怪。
他雖然之前便察覺到王魃與這韓魘子有所關聯,也提早做了預防。
但也只是隨意落的一處閑子。
卻萬萬沒想到,這處閑子,竟然便是韓魘子全盤謀劃的幾個核心之一。
更沒想到的是,他剛闖進之后便立刻察覺到,這位魔宗太上,竟似乎在王魃那里吃了不小的虧。
“這小子,倒是頗讓人意外……比他那個師父靠譜多了。”
荀服君心中忍不住贊了一聲。
但一想到姚無敵,荀服君下意識便有些頭疼。
能力是有的,天賦也極強,卻不喜動腦子,他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莽人。
但對于宗門來說,既需要智珠在握的掌舵者,也同樣需要無腦的強人。
姚無敵,便是他心里的那個無腦強人,所以他不得不竭盡所能,盡力培養。
哪怕這個蠢貨一直在和他唱反調。
這些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也只是一閃即逝。
他面色平靜地看向韓魘子,絲毫不為對方的暴怒失態所動容,淡然道:
“韓前輩說笑了,荀某又豈有前輩謀劃更深遠?”
“兩百年前,前輩忽然出關,找到了剛剛形成不久的萬神國,斬殺了陰神……為了怕被人聯想到什么,你除了陰神之外,還殺了其他邪神,想混淆視聽。”
“以神通消弭了所有人對陰神的認知……也是害怕被人知曉陰神的能耐。”
“若我猜得沒錯,陰神的能力,是可以掌控所有邪神吧?蠱惑?還是奪舍?或是其他?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獻祭或是煉化,這種手段想必貴宗也并不缺少,以整個萬神國的無數邪神作為前輩的第二件應劫之物,故而百般縱容,只為了今日……”
“前輩的謀劃,格局之大,氣魄之宏,實在是令荀某嘆服。”
對面。
韓魘子目光深沉而冰冷,他沒有說話,臉上也再無之前的和藹假象。
下一刻,他驀然抬手,無聲無息抓向了荀服君!
荀服君的臉上卻反倒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來我猜對了!”
他身形如風中柳葉一般,遙遙飛退。
韓魘子卻冷哼一聲,變抓為拍。
荀服君只覺四周四面八方皆有強悍的氣勁將他重重壓向韓魘子的方向。
面色微變,身形迅速便化作一道流光,往遠處遁去。
韓魘子面色沉冷,帶著一絲譏誚:
“在老夫面前,想逃?”
身上一道與他一模一樣的元神虛影飛出,瞬息便攔在了荀服君所化的流光去路上,輕輕揮手一拍。
荀服君便頓時從流光中被拍退了出來。
神色凝重:“煉虛元神幾乎凝為實質,此界之中不允許有煉虛存在,前輩竟然都已經快要到煉虛中期了……”
韓魘子負手而立,冷笑了一聲:
“萬象宗倒是底蘊深厚,連你都能知道這么多東西……嘿,你那道魂念,也快要撐不住了吧?”
荀服君面色不變,心中卻不由得一沉。
他當初留在無字玉碑中的能量到底有限,又不似韓魘子,似乎可以通過那神像,能夠源源不斷地供給神魂之力。
“前輩也差不多吧?”
韓魘子卻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了一絲狠色:
“該結束了!”
神廟之中。
黑白兩色流光已經漸漸熄滅。
白色流光中,也漸漸露出了無字玉碑的本體。
卻在這時,黑色流光卻忽地一亮!
“爆魂之法?!”
無字玉碑一震,從中傳出了一抹震驚的情緒。
而這一刻。
一股少之又少的神魂之力,從黑色流光中亮起,隨后拼盡最后一點余力,朝著不遠處的王魃意識,瞬息撲了過去!
在王魃意識錯愕的情緒中,黑色流光轟然將其撲滅!
而在撲滅的同時。
韓魘子的分魂意識,也迅速枯萎黯淡……
流光中,隱隱露出了韓魘子的身形。
他的眼中,卻帶著一絲快意和傲然:
“一道分魂而已!”
“殺了你,老夫即刻便可重新分出一道分魂,重修《陰神大夢經!》!重新登臨陰神之位!不過彈指而已!”
分魂漸漸消散。
然而就在即將湮滅的最后一刻。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卻看到了一道身影憑空在神廟內再次浮現。
那身影的容貌,赫然便是本該死去的王魃!
沉寂了無數年的心海之中,這一刻,猛然間掀起了一股驚濤駭浪:
“怎、怎么會……這、這是天地意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