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太一道主?!”
木屋之內。
異目光震驚地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身影。
二十余年不見,歲月似乎并未在眼前這人的臉上留下半點痕跡。
反倒是愈顯英挺。
只是他又隱隱感覺到眼前這身影,似乎與他二十余年前所見到的那人有所不同。
不光是那雙妖異的金色重瞳,更是對方身上的氣質。
若說那時見到的太一道主,充滿了神秘、平和、玄妙與高深莫測。
那么此刻的太一道主,便只有純粹的沉凝與鋒銳。
鋒芒畢露,睥睨天下。
在這股氣質之下,對方身上那猶如高山一般令人仰止的雄渾到不可思議的血氣,反倒并不那么顯眼。
“太一道主?”
那人劍眉微揚,聞言搖頭道:
“我不是太一道主,我是我……但你和他,都太過辜負我的期望了。”
他的目光掃過身后已經沒有半點氣息的姚,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之色。
這讓異瞬間驚醒過來,面色瞬間沉凝,血氣極速覆蓋了全身,如甲胄一般,他死死盯著對方,眼眸中迸發出道道冷光,語氣沉厲:
“前輩授法之恩,異不敢或忘!辜負了前輩的期望,異也慚愧不堪,但前輩……萬不該對巫主出手!”
“恩義不可兩全,前輩還請恕罪!”
說罷,周身血氣再次凝聚如虎,沉滾如淵,朝著面前的身影撲去!
對方的實力已經遠超他的想象,如今既然對姚動手,便是與整個巫族為敵,他身為巫族之人自也絕無幸免之理,是以他毫不遲疑,霎那間便傾力出手!
然而在這千萬分之一的霎那,余光掠過四周,異的心中不由得陡然升起了一抹驚愕!
本是脆弱不堪的木屋,在他全力爆發之下,竟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異頓時心中劇震!
但已經來不及思考更多,整個身形已經撲了過去。
而下一刻,他驟然瞳孔一縮!
對面的金紋紅袍,疑似太一道主的身影負手淡然看著,面對著他的全力以赴,竟沒有任何的動作。
然而下一瞬,他卻只感覺自己像是撞到了一面無法撼動的墻壁,一股更為恐怖的反震之力,極為霸道地輕松震散了他周身凝聚的血氣!
異踉蹡后退,滿眼震撼!
那人卻沒有乘勝追擊,只是稍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看來不光修行跟不上,連腦子也不太靈光。”
異根本沒有聽到對方說的話,感受著體內猶如麻木了一般完全無法調動的血氣,心頭的震撼無以復加!
“你……”
但下一刻,他便咬牙再次匯聚體內為數不多能夠調用的血氣。
正待拼死一搏,卻忽聽對方開口,語氣微冷:
“你且看看,他當真死了么?”
異不由一怔,隨即下意識越過對方,看向對方身后那兩具老邁的尸身,沒有半點生息,但在這沉寂的氣息中,卻似乎又在緩緩醞釀著什么。
“他們……還活著?”
“還是死了?”
異茫然而又不解地看向那道金色重瞳身影,有些不敢置信。
“哼。”
金色重瞳身影卻懶得理會他,轉過身,走到姚和玄玟的尸身前。
目光看向姚,又轉而看向旁邊的玄玟,微微頷首,目露贊許:
“倒是個好姑娘。”
異有些摸不清對方的目的,可見狀還是走了過來。
然而在看到姚和玄玟的狀態時,卻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兩人的肌膚,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重新變得富有彈性起來,那堆起來的褶子,重新被飽滿的肌肉所撐起……
“返老還童了?!”
異忍不住驚愕道。
金色重瞳身影看了眼異,不禁再度搖頭:
“你還是早些覺醒宿慧為好……我見不得蠢人。”
異聞言,頓時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后也沒有心思去辯解,看向姚和玄玟的身軀。
很快,他便更加吃驚的看到,四面八方,充滿了靈性氣息的無形物質,徑直朝著兩人身上涌去。
“姚和玄玟……這到底怎么了?”
他終于忍不住向對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金色重瞳身影負手看著兩人,目光幽幽,對于異的疑問,卻也并未拒絕回答,沉聲道:
“真武……也就是你們所謂的‘巫’,本質上,算是血道和煉體相結合的一種特殊小道,兼具了血道的速成和煉體對肉身的磨煉提升,卻要極端了太多太多,通過高強度對肉身的壓榨,獲取破壞性極強的血氣,也是這個原因,使得真武者不得不放棄了生命層次的提升,而勉強以蘊含著強橫力量的血氣快速拔高肉體的強度,以此來承載更具有破壞性的血氣。”
“但本質上,真武者的生命層次,幾乎沒有變化。”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么修士破境,會引來雷劫,而真武者卻并無這樣的情況,而小倉界內自真武之道誕生至今,唯一一個觸碰到生命層次變化的人,便是你的前世……”
異聽著金色重瞳身影的話,隱隱有些明悟,但又有些茫然。
不過對方似乎也不只是講給他聽。
金色重瞳身影繼續道:
“生命層次沒有發生改變,所以幾乎所有的巫族,即便是到了五階,也僅僅是能夠延緩衰落的速度,勉強多活個幾十年,但這并非是壽元的延伸,而不過是因為這本就是巫族壽元的極限,只不過之前都被血氣所破壞,難得善終而已。”
“想要改變巫族的壽命,也就是要改變巫族的生命層次……但《真武經》的修行方式,注定了巫族無法通過靈氣來改善,而靈氣,幾乎是尋常生靈能夠推動個體不斷蛻變的唯一一條路。”
“幾乎?”
異立刻抓住了重點。
金色重瞳身影平靜回道: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迄今為止,我修行了那么久,只知道有這一條路。”
原來是出于用詞嚴謹……
異有些失望。
“不過……”
金色重瞳身影看著面容已經完全恢復成了二十來歲模樣的姚和玄玟,在兩人的身上,他隱隱看到了一股生機在金色液滴的作用下,正在不斷成長。
目光微微閃動:
“現在……就不一樣了。”
異不由得一愣。
下一刻,姚的身軀無聲飄起,原本枯白的頭發,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變得墨黑,周身更是緩緩浮現出一道微小的漩渦,似是在牽引著周圍淡薄的靈性氣息……
而玄玟的身上亦是出現了相似的情況。
“他們要復活了?”
異不由驚喜道。
姚據說便曾經傳授過巫民復生之術,但這種復生之術只對枉死之人有效,對于壽終之人卻并無作用。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夠讓姚和玄玟死而復生!
金色重瞳身影聽到異的話,也懶得理會他。
目光落在了姚和玄玟的身上,看著兩人氣息隱隱有種蛻變的趨勢,眼中不由得精芒閃爍。
眼底帶著一絲欣喜。
他想得沒錯,歸根結底,真武之道其實并無太多奧妙,至少在六階之前,拼的無非是對血氣、肉身的熬煉效率,效率越高,便越能更快提升至更強大的層次,直至觸摸到凡人這個生命層次的極限,最終在跨入六階的同時,完成生命層次的突破。
而效率低的人,便只能如凡人一般壽終。
從某個角度講,這就是天賦。
王易安走了一條真武與修士相結合的路,實則是強行將自己從高生命層次打落,以此來削減自身對法力的承載,另開一片天地,得以容許血氣的形成,兩者勉強達成微妙的平衡,但也因此壽命隨之減少。
這條路算是折中之法,但其實也是一條具備可行性的路。
只要王易安能夠兩者并進,一起破入更高層次,完成生命層次的和諧,他便可以繼續在這條路上前進。
只可惜的是,這些年王易安蒙蔽了自我記憶,忙碌于巫族雜務,在真武之道上的積累其實已經足夠,卻忽略了修士的修行,也就是對元神的修煉,對道域的補充和完善。
這就使得兩者無法達成平衡,自然也就限制了其更進一步的可能。
對此,金色重瞳身影也沒有什么辦法,畢竟修行是個人的事情,哪怕是他也至多只能稍作指點。
不過,雖然無法解決修行上的問題,但他卻有辦法避開修行,直接提升對方的生命層次。
那就是仙人之血!
吸收了海量的仙人之血,沒有人比他更懂仙人之血的價值。
這是一種層次似乎凌駕于界域本源的東西,有著種種奇妙的作用。
最直觀的,便是對生命層次蛻變的推動……
這些對于高階修士來說,或許很難發生質的變化。
但真武者的生命層次本質上與凡人沒有任何區別,幾乎是生命層次中的底層存在。
當這一滴仙人之血滴入王易安和玄玟的體內,結果可想而知。
而在短暫的沉寂中,王易安和玄玟的生命層次,果然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些變化寂靜無聲,并無任何外顯。
只能感受到王易安和玄玟體內的生命氣息在不斷地勃發、升騰。
但對于金色重瞳身影來說,卻無比直觀,也無比的震撼。
而這,也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真武之道到了后面,想要單純靠磨煉血氣邁入更高層次已經是不太可能,五階到六階層次的關卡,對于尋常真武者而言,便尤為明顯,不光是修為境界的提升,也同樣是生命層次的蛻變,這幾乎很難單純通過苦修來突破,我之所以能夠輕松達到六階,是因為我的生命層次秉承仙人之血而生,若論起來,我肯定比不上仙人,卻未必會輸給那些渡劫修士……”
“苦修沒有希望……”
“所以,真武之道真正的精髓便在于不斷斗天斗地,借外力來磨煉自身,于爭斗之中,不斷壯大自我!”
“七階的路……應該便是于此!”
金色重瞳身影的眼眸越發明亮!
他隱約已經明白自己接下來要走的方向,盡管具體如何行動,他還欠缺了一些思路,但卻無疑已經是一個極好的開始。
而很快,‘姚’和玄玟終于接連睜開了眼睛。
兩人隨即便被眼前的金色重瞳身影所吸引。
姚驀然一怔。
看著這張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無比的面孔。
無數的記憶,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如驚濤駭浪,瘋狂撞擊著他給自己設下的堤壩……隨后終于決堤!
姚的雙眸中,閃過了悵然若失、明悟和遺憾。
隨后低下頭,輕聲道:
“爹,不,你應該是爹的化身吧?”
這一聲開口,頓時讓異和玄玟全都愣在了原地。
“爹?化身?”
異難以置信地看向金色重瞳身影,又不由得目光微移,看向姚。
這一刻,他這才驀然驚覺,這兩人的面容,竟真的有幾分神似!
而玄玟先是有些驚愕,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陪伴了姚多年,姚的異于常人之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心中也早有準備,只是沒想到姚的父親,原是這般模樣……果真還是姚更好看些。
心中嘀咕了兩句,雖有些好奇,但她遲疑了下,還是站在姚的身旁,對金色重瞳身影行了一禮:
“玄玟,見過……爹。”
金色重瞳身影目光掃過,微微頷首:
“易安倒是找了個好姑娘。”
隨后擺手道:
“我是化身,名為……‘重華’。”
“為免叫混,你們就叫我重華叔便可。”
重瞳生彩,是以名為重華。
比起本體可能起的各種怪名字,他還是更喜歡自己取。
“重華叔!”
聽到這話,玄玟的頓時開心得瞇了起來,連忙親昵地喚了一聲。
不過她隨即便是一愣,轉頭看向姚:
“易安?”
姚,不,王易安投來了一個帶著歉然的目光。
玄玟心中一定。
王易安轉而看向金色重瞳身影,低聲道:
“父親是要我回去了嗎?”
重華搖搖頭:
“并沒有,只不過外面形勢并不算好,給你們爭取了那么久的時間,但北俱蘆洲這里的情形,卻遲遲沒有進展……我之所以進入界內,一是想要探尋真武之道六階之后的路,二來,也是想盡快整合巫族的力量,以應對外界危險。”
聽到要整合巫族的力量,異和玄玟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異更是忍不住開口道:
“重華叔,什么叫整合巫族?”
重華微微皺眉。
王易安對異解釋道:
“師兄,重華叔的意思便是要盡可能篩選出足以用得上的巫人……是要五階真武者嗎?”
“師兄?”
異又是一愣。
隨即明悟過來,顯然姚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王旭的轉世身。
而重華聽到王易安的話,卻搖頭道:
“五階還不夠……”
異連忙道:
“重華叔或許不知道,我們已經研究出了一套與巫族極為適配的合擊道兵之法……”
“便是那十二都天大陣么?我已經看過了。”
重華平靜搖頭道:
“的確很不錯,但之前我們遇到的敵人,是七階乃至更高,五階還是差了許多,至少要有六階!且越多越好。”
“另外……”
重華看向異,皺眉道:
“你該喚我老師。”
異遲疑了下,看了眼王易安,見王易安不住向他使眼色,他終于心中做出了決定,朝著重華抱拳執弟子禮:
“異,拜見老師。”
“起來吧。”
重華面色稍霽,扶起異,隨即對王易安三人簡單說了些之前小倉界所遇到的情況。
異和玄玟都大為震驚,才知道外面竟還有如此廣袤天地。
“我會留在此處,督促你們好好修行,亦要盡快整合洲內的巫民,早一日發揮作用……我之前聽你擔心無人擔任什么巫主之位,還有那些頭領叛逆,便干脆我也一并替你了結!”
重華看向王易安,語氣之中,盡顯雷厲風行的氣質。
三人俱是從他的口中,聽出來了滾滾殺氣。
心中都不由得一沉。
玄玟和異都不由得看向王易安。
王易安面色不變,隨后平靜點頭道:
“那便辛苦重華叔了。”
重華微微頷首:
“我還有些事,過些日子再過來。”
說罷,便徑直消失不見。
眼見重華離開,玄玟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看向王易安,沉聲道:“姚……易安,巫族各部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和平,重華叔一旦出手,只怕人心就要散了!”
王易安卻皺著眉頭,似是在思索著什么,聞言微微搖頭:
“父親向來心思縝密,輕易不會下狠手,重華叔是他化身,這點想來也不會例外,這般和咱們說,或許便是來做這個惡人,快刀斬亂麻,永絕后患……”
“你支持他出手?”
異忍不住開口道。
“可以對那些頭領動手,但決不能牽涉到尋常的巫民……”
王易安再次搖頭。
玄玟卻不認可道:
“若真殺起來,牽連甚廣,又豈能顧得上……何況,我擔心你父親會把咱們整個巫族當做炮灰。”
遲疑了下,她終究還是說出了心里的憂慮。
王易安微微沉默。
他是知道父親性格的,對于身邊人十分重視,但身邊人之外或許真的就……
沉默了一會,他終于下定了決心,看向玄玟:
“眼下巫族的矛盾,已經從內部轉移到了外部,關鍵時候,也別無選擇了……我有個最有用的辦法。”
“什么辦法?”
異滿眼好奇問道。
王易安扭頭看了眼異,隨后輕咳了一聲:
“師兄還是不必知道為好。”
看向玄玟,認真道:
“此事,還缺不了你。”
“缺不了我?”
玄玟頓時有些錯愕。
茫茫無際的界海虛空。
一塊塊破碎的巨大石頭,一片片黑色不規則的物體,以及諸多千奇百怪的碎片,無聲漂浮在空蕩的虛空中。
如同一片寂靜無聲的廢墟,安靜地沉寂在界海的一處角落里,不為人知,也不為人所看到。
一只背有紅綠之色的大鳥正在這片廢墟之中極為快速地穿過。
大鳥的頭頂上,正盤坐著一位渺小無比的青袍身影。
此刻正低聲和旁邊的撐傘少女交談著。
這二人,自然便是王魃和櫻母。
“……界胎和界域有區別么,你是如何分辨出界胎來?”
王魃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
櫻母恭敬回道:
“回大老爺,界胎往往是因為其中的‘道’殘缺不全所致,不似界域那般充滿了圓滿之感,這兩者若是仔細感應,并不難分辨。”
王魃聞言恍然,隨即又問道:
“那你可能通過感應,來確定這界胎內有無兇險么?”
“這……”
櫻母遲疑了下,露出小心之色:
“小的無能,眼下還做不到這些。”
“眼下做不到?”
王魃卻還是聽出了話外的意思。
“對,小的若是能有一處完善的界域容身,倒是可以完整發揮出一些能力……”
櫻母小聲地解釋道。
“完善的界域……小倉界不算么?”
王魃不禁微微挑眉。
“呃……還差一點點,若是能容納渡劫層次的世界,應該便夠了。”櫻母連忙解釋道。
王魃聞言,盯著櫻母,目光微瞇:
“你莫不是故意這么說,想讓我為你找一處界域好棲身的吧?”
櫻母瞬間面色蒼白起來,驚恐道:
“小的,小的萬萬不敢!”
“不敢?”
王魃卻驀然輕笑了一聲,出乎櫻母預料地開口道:
“為何不敢?咱們連死里逃生都能做到,難道卻連這個都不敢想么?”
櫻母不由一怔。
王魃盯著櫻母的雙目,面色冷肅道:
“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戲,觀陶界都沒了,你卻還活著,我不信你真是個懦弱膽小之輩……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只要你對小倉界的功勞足夠,只要我有這個機會,我必定會為你尋覓一處良地,讓你容身,此言,以我道心為證!”
櫻母聞言臉色僵住,很快,臉上之前的緊張、畏懼、嬌小媚態,這一刻都無聲消失。
它微微起身,鄭重朝王魃行了一禮:
“小的,必定助大老爺功成圓滿!”
王魃見狀輕輕頷首。
雖然他有信心可以掌控這個櫻母,但若是能得其真心襄助,卻總好過陰謀詭計,彼此內耗。
修行之路,成事之路,本就是要盡可能將朋友搞得越多越好,敵人越少越好,而櫻母無疑便是可以團結的對象。
當然,到底是逢場作戲,還是真的做出了決定,卻也不是一時便能看出來,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如此而已。
說話間,座下的翻明又穿過了一片布滿了廢墟和碎石的虛空。
眼前忽然變得開闊起來。
王魃目光朝著虛空深處望去,隨即不禁站起,眼中隱隱帶著一絲驚喜。
但見幽遠開闊的虛空盡頭處,一片茫茫的混沌源質極為規整地包圍著一顆有些微小的黑色胎膜……
界胎,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