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點動靜!莫要將這里的東西都給驚塌了!”
“副宗主,這里應該便是他們的功法殿,我瞧見了不少類似于咱們玉簡的東西,這兒有個東西還能用!”
唐籍一邊小心地跨過這座規制明顯比其他屋舍要高大許多的殿閣門坎,一邊更加小心地拿著一件看起來非金非玉,似是板笏一樣的東西,遞給了王魃。
王魃輕輕接過手,手感溫潤,似寶玉一般,他好奇地將神識探入其中。
頓時便有一股斷斷續續的文字迎面涌了過來。
這些文字他完全不認識,但好在這板笏與玉簡的效果相似,都是直接將真意灌注人的神魂之中,是以并不需要認識這些文字,也能輕易領會其中的含義。
不過王魃卻并未放過這個機會,心念微動,一邊對照著送來的文字,一邊將其與其中真意聯系起來。
以化神修士的心力,轉眼便將這些文字理解得七七八八。
而與此同時,他也明白了這塊類似玉簡的東西,到底說了什么。
“吾名‘白云散人’……日月垂落,災禍彌天,妖道惑心……自萬圣逃離……觀陶界眾生凋敝……吾心不忍……遂立‘星火一脈’……入我門中,須記一件事……若見妖道,萬不可聽其言,唯一字耳,逃!”
“后世門人,萬勿忘之!萬勿忘之!!”
“這方界域,是叫觀陶界?”
王魃神識從板笏中收了回來。
對這方世界倒是有了更深的認識。
在這座‘星火宗’建成之前,這方世界顯然也曾有過輝煌的時候。
只是不知道為何,觀陶界內似乎發生了一場災難,導致了這方界域內的修士們紛紛逃離此界,而有能力的人逃走了,卻總歸有能力不濟的,這座星火宗的開創者‘白云散人’顯然便是其中之一。
相比起其他更加實力微弱之人,這位白云散人顯然要厲害很多,出于悲憫,也收留了不少殘存下來的普通人,成立了這座‘星火宗’。
這件至今還發揮著用處的板笏,便是入宗弟子用來了解自家宗門的入門玉簡。
也許是因為用得最多,所以其中存儲的法力更為深厚,這才能到了現在還發揮著作用。
只是讓王魃有些好奇的是,這板笏狀玉簡中,白云散人一直反復說著的‘妖道’,到底做了什么事,讓這位白云散人要在入門弟子的玉簡中都反復強調絕不能忘掉。
更是直接說出了‘萬不可聽其言,唯一字耳,逃!’這樣明顯示弱的話語。
不過轉念一想,這座星火宗距離現在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位‘妖道’想必也早已坐化或是飛升離去了。
“能夠大規模逃離一方界域,這觀陶界之前看來未必會弱于小倉界,如今卻衰落成這樣……若是沒有韓魘子血祭這件事,或許這也便是小倉界的未來了。”
感嘆了一聲,王魃的心中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
將這玉簡遞還給了唐籍,讓其他人傳看。
同時也踱步走入了這座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功法殿’。
入目便是一尊頗似青銅質地的高大祖師像,立在殿內最中間處。
容貌外形倒是與王魃想象中的不同,鐵面虬髯,豹頭環眼,一手持劍,一手持鞭。
眉宇間煞氣沖天,全不似玉簡中流露出來的敦敦長者之風。
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王魃不由凝視了片刻,抬手朝著這銅像客客氣氣行了一禮。
隨后才開始走向旁邊的一座座木臺。
木臺上各自陳列了諸多相似的板笏,周圍各自銘刻了諸多紋路,王魃隨意掃過,便認出了是某種禁制之法。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禁制早已隨著靈氣的消失而失效。
其中保護著的諸多板笏也失去了靈光。
不過王魃并未放棄,神識逐一掃過,法力灌注。
只是換來的卻是一塊塊板笏迅速龜裂崩碎,顯然這些板笏在沒有靈氣保存的情況下也難以經受歲月的洗禮,看似完整,實則早已成了空殼。
王魃雖有些失望,卻也并無多少意外。
早在看到走道內的陣法消失,他便已經預計到這種情況了。
能知道這方界域的名諱,以及此處宗派的根底,已經是意外收獲了。
信步而走,在每一座木臺前都略作停留。
不過倒也有意外之喜。
在一處木臺前,王魃頓住了腳步。
木臺上的紋路明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要繁復了許多,伴隨著王魃的走近,其上竟然還隱隱有一抹微不可察的靈氣涌動,隨即一道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禁制光芒驀然亮起。
“嗯?”
王魃意外地看向這座木臺,目光掃過其上的紋路,將之記下,隨后不禁眉頭微皺。
他看出了這禁制的麻煩之處,一旦外力強行破開,這禁制便會直接摧毀其中的板笏。
“不過……”
王魃卻只是稍有些遲疑,隨即便抬手在其中輕輕一拍。
這座木臺內部頓時亮起了一道虛弱無比的光芒,落在了其中的板笏上。
只是曾經或許無堅不摧的禁制,此刻落在板笏上,竟沒有半點波瀾。
“果然。”
王魃的眼中沒有半分意外。
禁制能保留至今已經是極為不易之事,而想要再如許多年前那樣輕易摧毀這件板笏,卻已經不太可能。
王魃只是抬手一招,便將那板笏捏在了手中。
果然,這件板笏和其他板笏明顯不同,其上雖然靈氣已經微薄了許多,但還隱隱泛著一絲靈光。
這讓王魃不禁心頭一振。
當即便立刻便將神識探入其中。
嘩——
一道鐵面虬髯,豹頭環眼,一手持劍,一手持鞭的身影驀然出現在王魃的腦海中。
氣質兇煞,面無表情。
“此帖內藏有我觀陶界數萬年以降諸多圣賢道統,共計三千六百五十二種,萬圣雖逃,終究自慚,留下諸多道統以供后來者參悟,吾聞人雖有過,道統無罪,故特羅列于此,切記不至領悟天地之道者,不可輕易染指其他,羅列如下,《阿聞那含經》、《幽冥破虛法》……”
“竟是此界修士的道統傳承。”
王魃不禁露出了一絲少有的喜色。
這可不光是單獨一門功法傳承,而是足有三千多種道統的傳承!
能稱得上是道統的,那自然是有一套系統的修行功法和諸多經驗指點才能算。
而這么多道統傳承,哪怕是對于小倉界修士來說,也是無法估量的珍貴寶物。
尤其是他。
以之參照,博采眾長,更能豐富他萬法脈的底蘊。
“這一件板笏之中,竟藏了那么多珍貴的知識……難怪對其保護也非同一般。”
王魃也頓時恍然。
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
掃視四周,他又逐一看了過去。
這過程中,他倒是又有收獲,得了一件保存完整的方物志。
其中列了諸多珍稀靈植、靈獸、靈材、寶藥等等。
用意應該是為了讓門中弟子外出之時,能夠不會因為見識淺薄而錯過機緣。
板笏上摩挲痕跡很重,顯然有不少人借閱,似乎也因此而得以保留了下來。
王魃神識一掃而過,倒是知道了那個金蓮靈獸的名字。
此獸名為‘蓮姑’,因其雙腿纖細修長,乍然看去,便好似女子亭亭而立,是以得名。
其能吞化火行之氣與生靈精血,滋潤性靈,極度珍稀少見,瀕臨滅絕。
方物志上,還特意交代若遇蓮姑,千萬不能出手擊殺,只因此獸已經少之又少。
“可惜這白云散人只怕也沒有想到,先滅絕的,卻是此界內的修士,反倒是這些蓮姑都活了下來。”
王魃心中暗嘆一聲。
這也正是天道之理,天道至公,無有偏私,修士雖有修行優勢,但卻也并非一定是天地主角。
而此天道卻并非是界靈,更像是界海之中的冥冥規則。
他收起了方物志,將方物志中的內容都記在了心中。
又交給了唐籍。
時過境遷,這方物志里的內容未必還精準,卻也可以省去他不少事情,只需按圖索驥,找到一些有用的寶物便可。
王魃則是繼續搜尋。
接下來卻是再無什么收獲,功法殿內的板笏也盡數化作了塵埃。
其他人也繼續搜羅。
不過時間的力量終究無人能夠抵抗,王魃幾乎是前腳剛走出功法殿,后腳功法殿便再也維持不住,砰然化作了粉末,唯有那座祖師像也許材質特殊,得以存留,但也在霎那間,這座祖師像上便仿佛經歷了無數萬載歲月,迅速老化、斑駁、腐朽,隨后也面目全非,手中的劍和長鞭無聲折斷、墜落……
轉眼之間,這座功法殿便已不復存在,只余下一捧灰燼,靜靜地訴說著歲月的變遷。
王魃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微有些嘆息,隨后看向四周。
石島上,伴隨著小倉界修士們的到來,盡管大家已經竭盡全力維持,可終究還是只能看著這些早該湮滅于時間長河中的建筑,一一在轉眼間便從光鮮如新,變得黯淡、腐朽、敗落、倒塌……
看著這一幕,在場的眾修士,無不神色復雜。
他們同樣感受到了游蕩在這座宗門內那股悲涼的底色。
“若不能長生,便會如此吧……”
人群中,有人輕聲嘆息。
正在這時,忽地有人驚呼了一聲:
“那是什么?”
王魃和幾位修士聞言,不由得循聲望去。
卻見這諸多石島之上,卻有一座建筑的腐朽似乎比周圍都要慢了一些。
而在這屋中,竟有一抹靈光閃動!
王魃心中一跳,也顧不得自己的動作會引來此地更快的崩潰,身形一閃,便即落在了這座建筑前。
木門已經迅速腐爛,甚至轉眼便化作了一縷青煙點點散去。
墻壁也出現了風化的痕跡,就仿佛時光在這里按下了加快。
王魃卻是直接撥開了這些阻隔,便見前方臨近窗子的一處桌案上,擱著紙筆樣的物什,還有一卷畫軸。
一個猛虎模樣的鎮紙壓在紙上,正是這鎮紙,微微綻放光華,將桌案上的一切都庇護在光華之中。
“五階法寶!”
王魃心中一震,盡管其中氣息已經微弱無比,似乎隨時便要化作粉末,但此刻卻還是竭盡最后一點力量,護住桌案。
不及細想,他迅速落在了桌案前,目光立刻便被那紙張上的內容所吸引。
其上用的自然是觀陶界的語言,王魃倒是認識大半。
“……妖道來復又來,如鬼魅邪祟,抓之不見,殺之無形,可恨無比!我早便知萬圣皆被騙了!那界外若真是這般好去處,歷代先賢又何需飛升?只可惜妖道回來,他們卻不見蹤跡,只怕已經遭了毒手……但這妖道非是我界內同道,若要根絕此妖道之禍,只怕唯有前往界外,入那‘風邪之地’,只是我走便罷,門內弟子們尚且羸弱,唉……”
筆跡潦草,似是主人信手涂鴉,卻也能看出主人心中此刻的糾結兩難。
王魃又迅速看了下去:
“……不過妖道必除,否則觀陶界永無寧日,只可惜同道們如今各自潛藏,看來只能孤——”
筆跡到了這里,卻戛然中止。
寫字的筆也被隨意丟棄在了旁邊,甚至都沒來得及放在旁邊的懸筆之處。
鎮紙也隨意壓著紙張的一角。
顯然主人似是在書寫的時候,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走得極為匆忙。
又或者,他是準備忙完之后再回來,只是看這桌案上的情況,顯然并未能回來。
而這張紙的主人,也不難猜測,多半便是那位白云散人了。
盡管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可王魃卻依舊能感受到白云散人在丟下紙筆時的匆忙和急迫。
與之一起浮起在王魃心間的,是一股深深的疑惑。
“妖道……聽這個白云散人的意思,是來自界外,難道是先天神魔?”
據他所知,界外生靈之中,只有先天神魔有靈智。
不過他還注意到了白云散人提到的另一個關鍵詞。
“風邪之地……是指旁邊那片風災區域嗎?”
“這么看來,外面的風災很早之前便已經存在,而且此界的人對界外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王魃的心中隨即生出了一絲可惜,這里關于界外的信息也許便記載在功法殿的一處板笏中,只是可惜的是,那些板笏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無用。
正想著,周圍的墻壁、門窗,已經迅速坍塌剝落。
似是觸動了什么。
‘咔嚓!’
壓在紙張上的那枚猛虎狀鎮紙驀然裂出了一道道裂縫!
桌案上覆蓋著的靈光驟然一晃,隨后迅速黯淡了下去!
“不好,要碎了!”
王魃心中一震,連忙便要收起那紙張,只是法力剛觸及這紙張,紙張便無聲化作了一堆粉末!
“時間太久了!”
王魃目光微移,立刻便注意到了旁邊的卷軸。
也不及多想,連忙便以法力抓住卷軸!
然而剛抓出鎮紙的范圍,他便立刻察覺到了這卷軸的邊角竟如火焰燃燒殆盡后一般,迅速發黑、皺起、腐爛……
“保存不了!”
王魃幾乎是瞬間便做出了判斷!
也立刻做出了決定。
法力吞吐,瞬間便將這從四角迅速腐爛的卷軸鋪展開去!
露出了畫軸中的畫像。
四周的屋舍無聲倒塌,揚起了無數的塵埃。
然而王魃這一刻卻渾身汗毛直立,如墮冰窟!
目光死死盯著那畫像,雙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匪夷所思!
塵埃飄搖。
那畫像中,一個紫袍青須的道人正歪著腦袋,好奇地朝他看來。
筆墨清晰,栩栩如生,連紫袍道人那雙妖異的重瞳,都畫得那么的惟妙惟肖、仿若真人……
“妖道,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