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
原本綠意蔥蘢的矮山、湖泊、坊市、居室……已經全然看不到了。
猶如被天災洗禮了一遍,盡皆一片斷垣殘壁。
若是從天上往下看。
大地之上,仿佛布滿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王魃站在昔日的南湖旁。
忍不住面色微冷。
曾經連天門教入侵東圣宗都沒有毀掉的南湖,如今已經變得渾濁不堪,旁邊的土丘也被轟斷了半截,墜入了湖里。
而南湖湖畔,昔日的養雞場、靈田……也已然不復存在。
只看到原地一片焦土。
王魃似有所感,快步走到了一處,在這片焦土中,找到了半截已經焦黑的葫蘆藤。
這株二階葫蘆藤,終究還是沒能長出來。
“師兄,此地沒有步蟬的氣息。”
申服皺眉走了過來。
所謂雁過留聲,修士雖死,可畢竟時間不久,以特殊的手段,或者神魂敏銳,還是能察覺到修士氣息的。
然而申服卻并沒有察覺到步蟬的氣息。
王魃聞言,眼中頓時升起了一絲希望,旋即立刻便丟下了手里葫蘆藤。
迅速升空,朝下方看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處血煞之氣沖天的地方。
“那里!”
王魃縱身飛了過去。
很快,他便落在了同樣是焦黑一片的土地旁。
這里沒有絲毫的血跡,也沒有半點殘肢斷腿之類。
然而王魃的臉色卻更加沉重。
因為這里濃郁的血煞之氣不會騙人,很顯然,出手之人痛恨已極,竟是將此地的修士,直接化為了灰燼!
以金丹真人的實力,完全可以于一瞬間做到這點。
“山海宗!”
王魃的眼中充滿了冰冷。
但讓他隱隱感覺不對的是,在這里,他也依然沒有察覺到步蟬的氣息。
而緊跟著過來的申服也看向了他,微微搖頭。
王魃眉頭緊皺。
他猛然再次拔高,往四處搜尋。
很快,當他目光掃過群峰之間的紫色身影時,立刻便注意到了其周圍有一片焦黑的地方。
王魃沒有放過這個疑點,雖然對這尊翻明元神充滿了戒備,但他還是往下方落了去。
不過出于安全考慮,他還是立刻召喚出了丙一。
這只被王魃種入了魂種后,又吞了三階陰鬼,順利進階到二階極品的黑羽雞,如今卻是生龍活虎。
相比之前,眼中也隱隱多了一絲靈性。
它最擅長對付陰鬼,也不知道對付元神有沒有用。
而丙一從靈獸袋里被放出來,頓時喜悅地湊到了王魃面前,用腦袋蹭了蹭王魃。
然而它很快便注意到,主人似乎并沒有和它玩耍的意思。
丙一也不生氣,歪著腦袋看了看周圍。
旋即便被重重鐵索捆住的紫色身影所吸引。
好奇地往紫色身影踱了過去。
“丙一!”
王魃連忙喝道。
丙一扭過頭,疑惑地看了眼王魃,隨即還是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又往前踱了兩步。
而紫色身影翻明,卻雙眸緊閉,似乎毫無所覺。
見似乎并無危險,王魃也不再管它。
迅速感知了一下,發現此地的焦土中并沒有修士氣息殘留。
“也沒有在這里……”
王魃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受。
沒有發現步蟬的氣息,就證明步蟬也許還沒死。
可也有種可能,便是他依然沒有找到步蟬所在的位置。
卻在這時,他忽然察覺到儲物袋中,有東西在震動。
當即便從儲物袋中將之取出。
竟是之前從千嶼湖散修武不平那里得來的‘尋龍羅盤’。
“嗯?”
王魃有些疑惑。
卻見羅盤上的指針,赫然指向了翻明元神身上的鐵索。
并且劇烈震動著。
王魃此刻卻對搜尋靈物沒有任何的心思,況且能將翻明困住的東西,又豈是他能取下來的。
隨后試了下,發現果然如此,他便也沒有再嘗試。
當即便又將羅盤收回了儲物袋。
又仔細地低頭查探了一番,發現這里除了那片焦土以及鐵索上明顯的一道裂縫外,并無任何法術施展的痕跡。
也更沒有步蟬的氣息。
然而很快,儲物袋中又是一番震動。
王魃皺著眉頭將尋龍羅盤取出。
卻見指針又指向了另一處。
王魃遲疑了下,按照指針的方向走去,赫然在石碓中,發現了一塊材質似乎和翻明元神身上一模一樣的巴掌大鐵塊。
他也沒有心思多想,不過既然可以拿走,又是尋龍羅盤力薦,他便順手放到了自己的儲物袋里。
而等他抬起頭,卻不由得一個激靈!
鐵索之中,翻明已然睜開了雙眸,正毫無情緒地看著他!
而讓王魃更加驚駭的是,一道紫色的虛影,正從鐵索上的一處極為嶄新的裂縫中,悄然蔓延出來,從后方,籠罩住了絲毫沒有察覺到的黑羽雞!
“丙一!快跑!”
王魃頓時大喝。
同時立刻催動法器,砸向翻明元神!
然而看到砸來的法器,翻明的眼中,卻人性化地露出了一絲嘲弄。
那抹從鐵索裂縫中蔓延出來的紫色虛影也陡然加速,直接包裹住了丙一!
隨即在王魃震驚的目光中,紫色虛影包裹著丙一,迅速收攏縮小,從裂縫中,重新收了回去。
而黑羽雞,赫然也隨之消失在了鐵索之下!
這個時候,王魃的法器才堪堪砸在了翻明元神的鐵索上。
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但王魃旋即便發現,自己的法器竟然明顯有了受損的跡象!
他忍不住目光駭然地看向鐵索,這才意識到翻明身上的這些鐵索,其價值恐怕遠超自己的想象。
可惜這些鐵索不是他能弄下來的,否則之前五大宗的人過來,早該將翻明釋放了才是。
“丙一……”
王魃看了眼翻明,面色難看,卻毫不猶豫地立刻飛離了此地。
盡管心中極為可惜丙一,可是被深淺不明的翻明卷走,他也不敢有任何營救的念頭。
當下又駕馭飛行法器飛了一圈,卻始終沒有發現步蟬的氣息。
“她到底在哪里?難道,是被前來的五大宗修士給帶走了?”
“會不會是東圣宗的人?”
王魃心中忍不住升起了這個幻想。
步蟬畢竟曾是東圣宗的人,也許便被東圣宗修士認了出來,又重新帶了回去。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東圣宗如今想必極度缺少弟子,如此做也實屬正常。
而就在這時,申服忽然情緒低沉地飛了過來。
王魃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不安的感覺。
而很快,這股不安,便得到了證實。
“我在南湖湖畔發現了這個。”
申服張開手掌,露出了其中沾著泥土的,古舊戒指。
看到這枚戒指,王魃怔住了。
那是步蟬的戒指,是步蟬曾經留給他,他又在后來的歲月里,重新交還給步蟬的戒指。
那是兩人的定情之物。
這一瞬間,許多關于步蟬的片段從他的腦海里翻涌而出,無法抑制。
但又被他生生忍住。
接過手中,神識涌入戒指里。
里面都是一些雜物,法器、符箓等等。
這些東西……全都是他留給步蟬的。
他不由得捏緊了戒指。
目光之中,盡皆冰冷。
“山海宗……”
三日后。
“恭賀教主斬殺山海宗太上!”
“恭賀教主斬殺……”
東圣駐地。
被重新修葺過,湛然一新的巨大廣場上。
天門教修士們恭敬地對著上方的寧道渙,高呼禮贊。
而在教主寧道渙的身邊,十余位金丹真人們也終于在眾人的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他們同樣享受著下方修士們的恭賀。
盡管,下方的這些人中,已然少了許許多多的熟悉面孔。
人群中,王魃面色冷淡。
卻還是從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中,一點一點拼湊出了寧道渙的整個計劃。
明面上,寧道渙派陸元生與香火道糾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暗中則是故意放出消息,暴露東圣駐地實力空虛的事實,繼而吸引了五大宗金丹真人的目光。
最終以東圣駐地內留下來的那些修士為代價,騙過了所有人。
隨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出現在山海宗內。
趁著山海宗太上龐囂剛剛渡劫,身體受到重創尚未恢復的機會,一舉擊殺這個重要的禍患。
山海宗損失慘重!
不光是剛剛熱乎的元嬰真君沒了,山門也被付之一炬。
王魃不由得便想起了自己之前執行的布置陣法的任務。
當初的陣法被布置到距離山海宗沒多遠的洛藍山時,他便隱隱覺得不對。
如今想來,這些陣法恐怕就是在為寧道渙以及一眾金丹真人們潛入山海宗做準備。
只是讓王魃不解的是,寧道渙又是如何確定山海宗太上會在這個時候渡元嬰劫?
只是他的疑惑,也注定得不到回答。
他只能借助余光,將寧道渙的身影同樣記在心里。
若非寧道渙故意將東圣駐地拋出來當誘餌,東圣駐地也不會被破。
東圣駐地沒有被破,步蟬也……
想到這里,王魃的心中再次忍不住泛起了一絲冷意。
但他迅速便將之收斂了起來。
寧道渙倒也沒有多廢話,眼下雖然順利斬殺了龐囂。
但香火道仍未解決,陳國的四大宗也仍然在虎視眈眈。
也就是東圣駐地被毀,導致人心惶惶,他才不得不舉辦了這場慶功大典,提振士氣,否則他壓根沒有時間來管這些。
而很快,駐地重建的工作也開始提上日程。
王魃和申服也被攤派了任務,幫忙布置傳送陣。
這也是駐地的頭等大事。
由金丹真人景空城親自出手布置,王魃他們則是負責打下手。
很快。
伴隨著一陣光芒的流轉。
傳送陣順利運轉起來。
“去個人,讓其他幾個駐地的人試試。”
景空城吩咐道。
旋即便有修士小心地走了進去,迅速消失。
沒過一會,便從傳送陣中走了出來。
很快,傳送陣又運轉了起來。
一群其他駐地留下來的修士,出現在了傳送陣里。
“可以,沒問題!”
有修士喊道。
王魃在一旁面無表情,心中只想著盡快結束這個任務,好回去修行。
步蟬不在了,他在天門教中最后的一點牽掛也隨之消散。
只待第二丹田練成,足以承受陰食蟲母蟲的寄生,他便立刻離開這里。
“對了,還有申服……”
目光掃過四周,發現申服也被派去檢查傳送陣了。
“到時候也帶上他。”
想到這里,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了步蟬的倩影。
心中愈發痛苦、孤寂和冰冷。
而就在這時。
他的耳邊,驀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
“師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