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流轉。
一座陣法,將宅院與外面分成了兩個世界。
外面殺聲震天,無數法器、符箓流光縱橫。
而在這座宅子里,卻安靜得有些過份。
灰袍修士無聲無息地在月華中,緩緩凝聚出身形。
目光掃過宅院里的空蕩水池,以及并排的兩間廂房。
他旋即敏銳地察覺到,一股帶著鋒銳味道的金丹真人神識從左邊那間窗口微啟的廂房中掃來。
“倒是敏銳。”
灰袍修士有些訝異。
旋即身影在那神識到來之前,迅速消散。
眨眼間,又悄然在另一處月光下凝成。
有若鬼魅一般,精巧地避開了對方神識的探查。
而與此同時,他心念一動。
地面處,悄然浮起了一口水井。
水井中與灰袍修士一般無二的面孔緩緩從水面上凸起,旋即露出了一個腦袋,腦袋緩緩伸出了井口,和月光下的灰袍修士默契地互視了一眼。
旋即,月光下,灰袍修士的身影再度一點點消散。
悄然出現在左側廂房外。
而水井中的頭顱轉向了右側的廂房。
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情緒。
“筑基……”
水井迅速變淡。
卻在水井即將消失之時。
‘嗡!’
左側廂房內,一簇璀璨的劍光陡然間破墻而出!
直直斬在了門外剛剛凝成身形的月身上!
月身瞬間被斬為兩截!
“真夠機警的。”
水井中,灰袍修士的面孔沒有半點變化。
反而迅速沉入水中。
水井也霎時間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
盤坐在廂房里神情凝肅的王魃,猛然間靈臺直跳!
靈臺廟宇中的陰神之力,更是極速轉動起來。
這種感覺王魃極度熟悉。
“有人在看我,而且是元嬰!”
他連忙站起,與此同時,一道黑色巨蟒迅速從他的袖中飛躥出來,迅速將他的身體包裹住!
細看去,這黑蟒竟是由一條條幽黑色的通靈鬼鰍所凝成……
“有趣啊……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一道空寂的聲音幽幽響起。
王魃神識迅速向四周散開,卻一無所獲,旋即突然間意識到什么,猛然低下頭!
一口幽靜死寂的水井,不知何時竟已經出現在他的腳下!
水井?!
香火道!
第一時間,王魃立刻反應了過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便將玄龍道兵將整個身體包圍住,旋即心念一動,手中隱隱凝聚出一道殷紅……
然而王魃的瞳孔驟然一縮!
水井中,竟然浮現出了一張陌生而普通的面孔,旋即無數被水浸泡得蒼白腐爛的手從水井中探出。
咻咻咻!
這些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將他猛然拉扯了進去!
而王魃身體四周的玄龍道兵這時終于反應了過來,迅速膨脹,在王魃即將墜入水井的瞬間,猛然上揚,猶如一頭仰首翻身的黑蟒,帶著他欲要飛起!
水井中的面孔頓時露出了一絲驚色。
“道兵……”
旋即這抹驚色,化作了平淡。
道兵又如何?終究不過是一個小小筑基修士在操控罷了。
雖然有些意外,但也僅此而已。
霎時間,水井之中,再度探出無數的蒼白手臂,迅速將這頭黑蟒淹沒!
只是短短一瞬間,黑蟒便被拉入了水井之中!
井口處,悄然攀附出灰袍修士濕漉漉的上半身。
目光隨意地掃過下方,那道兵已經開始被他的井身所腐蝕消化,完全不足為慮。
只是他的眉頭反而皺了起來,不由得轉頭看向了外面。
外面,劍光凜冽呼嘯,劍吟之聲不止。
“這個金丹竟然是劍修……倒是有些棘手,看來必須要井身出手了……”
灰袍修士微微皺眉。
劍修攻伐之力在諸多修行道路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尤其是拼命起來的劍修,往往能夠爆發出驚人的威力。
外面這個劍修,似乎更為極端,直接舍棄了肉身,純以神魂修行劍道,其一旦完全施展,自己神魂大傷的同時,威力卻是翻倍地往上飆升。
月身只擅長潛入,對于一般的金丹真人倒是很輕松,可對付起這種走極端的劍修,卻是有些勉強了。
反倒是井身,雖然同樣不擅長斗法,可其身軀卻極為奇特,一旦化井,只要不是太強的對手墜入井內,迅速就會被他的肉身所吸收,肉身與神魂,都會永遠被困在他的身體中,成為他抓取下一個修士的助力。
當然,吸收的養分大多都被他用來加固井壁和重塑月身。
畢竟前者是他的肉身內臟所化,也是困住敵人的地方,自然是越堅硬越好,而月身經常潛入敵方,折損率也實在是太高了。
心中有了決定,他當即便準備暗中潛伏過去。
然而低頭看去,他卻不由得一愣。
“咦?還沒死?”
平靜的井水水面之下。
黑蟒已經變得殘缺起來,而它包裹著的修士身影,此刻正單手貼在井壁上,面色之中,帶著一絲古怪的神色。
似乎察覺到了灰袍修士的目光,他忽然抬起頭。
隔著幽冷的井水,兩人四目相對。
灰袍修士驀然笑了。
那里,對方觸摸的地方,正是他的胃脘部。
一個被他滋養、加固了無數次,哪怕是元嬰初期修士,也完全沒有可能打破的地方。
一個筑基修士,莫非以為觸摸到了他的肉身,便拿捏到了他的弱點?
真是天真的有些可愛啊!
如果時間允許,他真的想好好看看對方竭盡全力,最后絕望地發現這是一堵永遠也跨不過去的墻時,那種有趣的樣子。
“可惜沒時間了……”
掃了眼外面,月身應付起來,頗有種捉襟見肘的感覺。
灰袍修士的上半身如流水一般迅速滲下井中。
臉上帶著一絲冷漠,輕輕抬手,下方的井水,陡然間加快了起來,隱隱似乎凝成了一道漩渦。
他正欲捏下。
然而這一刻,他的動作陡然一滯。
灰袍修士的眼中,忽然間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和前所未有的大恐怖!
甚至臉上的肉都在顫抖!
“我、我的壽元……”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壽元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流逝!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在他身上加速了無數萬倍一般。
原本垂落在肩上的黑色長發,以瞬息地速度邁過灰色、銀白,變得枯槁……
眼角,一道道皺紋迅速浮起、加深、蔓延……
“不……”
蒼老無比的聲音從灰袍修士的口中響起。
滿臉褶子的臉上,浮起了無法言喻的恐懼,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旋即猛然轉頭,看向下方那個面色幽靜,手掌依舊按在井壁上的筑基修士。
“是你!”
“是你!!!”
這一刻,他恍然大悟,頓時憤怒地雙手一握!
水井之中,霎時間無數的水流激蕩。
翻滾間凝成了兩只水藍大手,朝王魃抓去。
殘缺黑蟒猛然躍起,擋在了王魃的身前。
然而就在那雙大手距離黑蟒僅有三寸的距離處……
兩雙水藍大手頓住了。
在通靈鬼鰍們的瞳孔倒映中。
水藍大手,旋即轟然化作了無數的水流。
王魃只覺得眼中一晃。
水井迅速縮小。
一股強烈的擠壓感讓他心中一驚,朝上方看去,只看到了一點光亮。
他連忙便縱身飛了出去。
沖出水面,他一躍落下。
旋即看都沒看,立刻破開了屋頂,飛了出去。
“師弟!”
王魃陡然間聽到了趙豐的聲音,便見趙豐面色凝重地飛來。
眼見趙豐雖然身上氣息弱了一大截,但還好安然無恙的時候,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絲毫不敢懈怠,連忙和趙豐飛到了宅子邊緣,靠近陣法處。
萬一那個灰袍修士沒死,他們也能第一時間逃出去。
背對陣法,兩人俱是面色警惕地看向廂房。
同時神識掃過,兩人也都看到了王魃的屋內,一尊蒼老無比的灰袍修士尸體,正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地跌在地上。
身上的氣息,已經半點生機也無。
“是方才襲擊我的那個人,方才忽然崩散……莫非是分身?”
趙豐面色凝重,低聲道。
他倒是沒有受傷,只是忌憚于對方四階的修為,他一開始便選擇了強攻,神魂因此損耗極多。
王魃卻依然不太敢靠近廂房。
微微點頭,回憶起方才的那口水井,他隱隱有了猜想:
“應該是井神脈的四階……”
正說著,他不由得抬起頭來。
天空之中,一滴血水落下,旋即第二滴、第三滴……
很快,漫天血雨,將原本明亮的月光都染上了一抹血色!
血雨之間,他隱約看到了一口青灰色,帶著古老而荒莽氣息的水井虛影,一閃即逝。
王魃終于松了一口氣。
“呼——看來真的死了!”
趙豐眼中難掩震驚之色地看了一眼王魃。
劍心通明的他,第一時間便察覺到,這個井神脈的修士的死,多半便是和王魃有關。
不過他心中轉念一想,并未多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大或小而已。
他自有自己的驕傲,不屑于窺視別人。
更何況王魃與他關系莫逆,便是再大的秘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當即對王魃道:“師弟,趕緊將他收起來,恐怕會有不小收獲!”
想也知道,一尊四階修士身上遺留下來的寶物,哪怕是對金丹真人來說,都絕對會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王魃點點頭,并沒有多客氣,現在也不是客氣的時候。
他飛快上前,神識掃過,挑出了兩枚儲物戒指后,便將其肉身塞入了儲物戒指里。
而這個時候,天空中,也響起了幾道驚怒聲:
“管閔死了!”
“該死!是誰?!是誰干的?!”
五龍金鎖陣猶在,對神識的干擾也還在,半空中交戰的媸枚幾人若不仔細查看,根本注意不到。
李湘云倒是能看到,不過她面對五尊四階修士的圍攻,陣法之力衰微的情況下,她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顧及,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王魃這邊的情況。
只是驟然聽到下方有一尊香火道四階修士隕落,心中頓時又驚又喜:
“城內難道還有其他元嬰?莫非是王爺留下的后手?”
她的神識迅速掃過下方的燕譙關,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元嬰真君的氣息。
還來不及細想,媸枚等人已然再度殺來。
亳城。
水井中的面孔震怒不已。
“是管閔!”
同為井神脈修士,他一開始還沒注意,如今仔細感受之后,立刻便辨別出那道隕落氣息的主人。
頓時勃然大怒。
“一群廢物!只有一個元嬰鎮守的地方,花費了如此之久,居然還能受如此大的損失!”
半空中的高王見狀,臉上卻不由得露出了一絲驚喜。
“湘云果然不負我望!”
井神脈比起同階修士,雖說戰力弱了許多,可只要井身和月身有任何一具還活著,便能很快復生,因此極難殺死。
然而他沒想到,李湘云一個人鎮守燕譙關,居然還能有如此斬獲,簡直不遜于一些老牌元嬰。
雖說他留給了對方幾件極為珍稀的法寶,同時又有五龍鎖金陣加持,但對方畢竟踏入元嬰也沒多久。
而這個時候,水井中的面孔忽然一變,連連催促:
“媸婆脈還有食火脈的幾位,速速拿下這幾人!我那邊的月身快拖不住了!”
他們雖然剛剛封禁了這片空間,可是亳城北邊的‘曹城’卻還在譙國的手中。
一旦靈輪山上參會的那些元嬰真君們察覺到不對,坐傳送陣趕來,雖然離得遠,可要不了多久就能趕到這里。
若不能在此之前順利完成對燕譙關的占據,并將其與亳城、渦陽城、邑城、小周莊等串聯起來,借神祗之力,將譙國外圍的萬神國修士力合一處,形成對譙國的合圍之勢。
從而達到全殲譙國所有元嬰修士的目的。
那他們這些萬神國修士恐怕很可能包圍不成,反而會陷入被動。
幾個正在圍攻高王等人的萬神國修士聞言,手中頓時加緊了速度。
而遠處剛剛從另一座城中飛來的數位四階修士,其中三位,赫然調轉方向,朝著燕譙關飛去!
“不好!”
高王怒目圓瞪!
而就在這時,一尊跟隨著高王反應不及的元嬰真君卻驀然慘呼一聲。
高王連忙神識掃去,就看到對方一條手臂被媸婆脈的女修扯下,生啖一口!
“該死!”
高王大怒,抬手一顆金燦燦的珠子甩出!
媸婆脈女修初時目露不屑,然而等到那珠子近前,她頓時勃然色變,卻也來不及再躲閃,連忙將身縮成一團!
金光炸開!
那媸婆脈女修身上的一層血肉瞬間便如衣服一般被揭開。
其他猝不及防的萬神國修士頓時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神識正欲張開,卻瞬間被那金光扎得縮了回去!
“走!”
高王卻是爆喝一聲。
旋即法力張開,直接將跟隨他前來的三位元嬰真君奮力一拉,同時自己也拼命朝燕譙關飛去!
而唐籍也趁機甩開了對手,立刻跟上了高王。
然而卻在這時,底下的水井驀然暴漲!
水井之中的面孔露出了吃力之色:
“給我停!!!”
呼——
巨大的吸力瞬間覆蓋住了正欲往燕譙關飛去的唐籍、高王幾人。
唐籍尚好,高王瞬間身形一滯!
而其他三位元嬰真君卻是無可抑制地往下方墜去!
說時遲那時快,其他的萬神國修士也立刻恢復了過來,連忙飛身殺來!
唐籍環顧四周,情況已是危急萬分,頓時面露心疼之色:
“唉!這趟卻是虧了!”
說罷。
他的袖中驀然跳出了一塊刻著‘風’字的香牌。
那香牌躍出之后,迅速便放出了一道光芒,將唐籍、高王以及其他三位元嬰真君迅速包裹住。
眼看著媸婆脈修士當先殺來。
唐籍清喝一聲:
“起!”
霎時間。
香牌之上,‘風’字瞬間光芒大放!
幾人周圍,一道沒來由的風旋驟然出現,隨即便裹挾著眾人,直接將殺來的媸婆脈修士撞得人仰馬翻。
筆直地,以驚人的速度,朝著燕譙關飛去!
“攔住他們!”
“快!!!”
下方水井中,面孔迅速從水面上浮起,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一旦高王等人和燕譙關匯合,短時間內,他們根本無法拿下燕譙關,也就無法將之前的布置連成一線,到時候,他們想要一戰而畢全功的想法短時間內便再無實現的可能。
如此,便會再度和一年多前一般,陷入了和大楚的消耗之中,難以脫身。
而關鍵是,大齊也參與了對萬神國的征討。
以一國之力應對兩大勢力,即便是萬神國也有些捉襟見肘。
想到這里。
地面水井中,這尊井神脈的長老終于按捺不住,手中驀然浮現出一只青灰色半個葫蘆狀的水瓢,朝著那風旋丟去。
水瓢無聲無息飛起,似慢實快。
而唐籍等人卻是渾然不覺,朝著燕譙關飛馳。
以高王的目力,已經清晰可見燕譙關半空中,幾個正在交戰中的身影。
其中一個一身戰甲已然破碎,一只手臂也垂落一旁,不得動彈,身后僅剩下十余位人修道兵,卻還單手握住陣法王印,在幾尊萬神國四階修士的圍攻下,左支右絀,躲閃拖延……
“湘云!”
看到王妃的慘狀,高王的眼睛瞬間冰冷!
唐籍亦是迅速搜羅著王魃和趙豐的氣息,只是下方陣法阻撓,他的神識也很難突破,只能隱約察覺到兩人似乎仍躲在他留下的那座宅子里。
“應該沒事,宅子外面畢竟是四階陣法……”
唐籍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若是王魃和趙豐沒了,他實在是不敢想象自己該如何向姚師兄還有那位須彌師兄交代。
“唉,下次萬萬不能太好奇了。”
唐籍暗暗自責。
他之所以答應高王,除了對方給的報酬外,也是有些好奇這萬神國修士如今到了何等層次。
雖然也確實收獲了不少,不過若因此而耽誤到了王魃和趙豐,他也著實過意不去。
眼看著距離燕譙關越來越近。
甚至已經超過了之前便朝燕譙關趕來的三尊萬神國修士,他不由得心中默念:
“十……九……”
那個‘八’字尚未念出,唐籍猛然間察覺到了什么,霍然轉身,看到半空中的那個物件,他頓時面色大變!
“井神的伴生神物!”
“快散開!”
說罷,立刻從風字牌中飛走。
高王也立刻察覺到了什么,瞬間駭然失色,余光掃過其他三人,他只來得及法力將三人拍開,便連忙飛了出去!
下一秒,天空之上,霍然落下了一面水瓢,輕輕拍在了來不及躲閃的一尊元嬰真君的頭頂。
只是剎那間,那元嬰真君的身體就如同被水瓢拍過的井水一般,往四周濺開!
一個元嬰小人從他的身體里倉皇逃出,然而還沒來得及逃走,就被水瓢順勢舀起,輕輕一晃。
只是一瞬間,那元嬰便沒了聲息。
水瓢也似乎沒了力氣,陡然化作了一道青灰色的流光,投落到趕來的井神脈長老手中。
天空之上,陡然間陰風怒號,血雨瓢潑!
“石道兄!”
高王面露痛色!
能被他邀請助陣的,除了唐籍這種是花了好處的,別的都是與其關系極近方才不惜為其犯險。
然而沒想到只是這一瞬間,竟然便陰陽兩隔。
“快走!”
唐籍卻是連忙道。
高王也不是優柔寡斷之輩,當即和另外兩人飛快往燕譙關飛去。
然而這一瞬間的耽誤,卻已經讓后面的萬神國修士追了上來。
四人尚未飛遠,一座巨大的水井,再度落在了幾人面前!
吸力滔滔不絕地涌來!
唐籍面色一冷,一條手串從他的腕間飛出,朝著下方重重砸下!
然而這個時候,另外三尊媸婆脈修士卻是再度趕來,其中一個攔在了珠串前,直接以肉身硬抗。
另外兩個卻是一個找上了高王,一個找上了唐籍。
身后,食火脈修士也跟了上來,心火之術隨即再度施展,高王身后的兩尊修士身上,頓時又冒起了火焰。
好在這兩人之前反應不及頻頻中招,此刻也算是總結出了經驗,連忙施展手段,將那火焰祛除了出去。
正欲上前助陣,隨即便發現四周竟是步步暗藏火種,便連神識掃過,都有火焰隨即附著滋生……
“火!”
一尊食火脈修士猛喝一聲。
正在和媸婆脈女修交手的高王身上,陡然升起了一團火焰。
高王甚至來不及驅逐。
而那食火脈修士卻是再度大喝一聲:
“炎!”
‘嗡!’
高王身上的火焰瞬間升高了一截!
焰色也從白焰,隱隱便成了紅焰!
這個時候,高王立刻察覺到了不對,身上的蟒袍一抖。
然而讓他吃驚的是,火焰竟是完全沒有像之前那樣被抖掉!
而下一刻。
“焱!”
‘轟!’
高王身上的火焰,霎時間沖天而起!
直接將高王整個包圍在了其中!
“項道友!”
“王爺!”
唐籍面色一變,心念一動,砸向下方的手串直接飛回斷開,一顆顆珠子瞬間依次砸在了對面的媸婆脈女修身上,一共二十八枚,每一顆砸中對方,那媸婆脈女修便血肉崩裂,骨頭碎開。
二十八枚珠子全部砸完,那媸婆脈女修已是神魂顛倒,搖搖欲墜!
唐籍直接衣袖一甩,一枚刻著‘死’字的香牌順勢飛出,貼在了已經躲閃無力的媸婆脈女修眉心處。
香牌裂開,那媸婆脈女修也瞬間四分五裂!
霎時間,天空之上,血雨有若山河決堤!
“媸虎道友!”
四周有媸婆脈女修低呼了一聲,只是她們的目光中卻并沒有多少心痛,有的,只是對于對方竟然被殺死的不滿。
高王這邊,卻還在掙扎著。
升騰的巨大火焰中,隱隱能看到高王不斷地試圖將火焰熄滅。
“勿念勿動!”
唐籍低喝一聲,立刻飛了上去。
然而卻有五尊香火道修士立刻朝他襲來。
這幾人都是從另外一座城池飛來,之前不熟悉唐籍等人的手段,故而沒有第一時間上陣。
如今卻見唐籍手段盡出,頓時欺身而上。
這下,便是唐籍手段眾多,驟然面對五人,一時間卻也有些難以為繼。
只得被迫退后。
而那兩尊食火脈修士見狀,忽然兩人湊近,單掌相合,四目同時盯住了烈火焚身中的高王。
同時開口:
“燚!”
漫天的紫色火焰在高王的身上無聲地綻放開來,詭異而幽冷。
原本不斷試圖擺脫火焰的高王,緩緩僵住了。
目光中,驀然閃過了一絲不甘和留戀。
旋即……
嘭——
點點紫色焰火猶若一顆顆燦爛的星辰,在血月之下,隨風飄去,便連血雨,都無法將之打落……
這一刻,唐籍愣住了。
“項道友……”
“王爺!!!”
“陣法撐不了多久了!”
林伯約站在陣基前,面露喜色。
一旁的喬雨山緊張地站在旁邊,聞言連忙露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
這短短的一天時間,他經歷了太多太多。
多得他現在甚至有些恍惚。
“再給我一些血。”
林伯約盯著陣基,開口道。
喬雨山聞言,頓時緊張道:“沒、沒了!”
“什么?”
林伯約頓時轉過頭,目光掃過喬雨山手中的空白玉杯,眉頭緊皺:
“那個香火道的人呢?”
“他沒來……也沒有再給修士了。”
“嗯?這是什么?”
林伯約忽然注意到四周落下的血色雨水,頓時一怔。
喬雨山連忙小心道:“可能,是有元嬰真君隕落……”
林伯約沉浸在破陣中的心思終于回過神來,面色頓時一變:
“是誰隕落了?”
“不太清楚,聽起來,好像是香火道這邊。”
喬雨山遲疑道。
“好像……”
林伯約頓時皺起了眉頭。
“是香火道!那個李湘云還活著!”
喬雨山連忙道。
聽到這個消息,林伯約頓時面色一沉。
“這就不妙了!”
“不行,趕緊抽取修士的血液……”
“可是這附近已經沒有修士了。”
喬雨山猶豫道。
“沒有?”
林伯約目光掃向四周,卻發現都只剩下了香火道的修士,至少在他周圍,已經看不到有任何的燕國修士了。
他微微瞇起眼睛,目光落在了喬雨山身上。
喬雨山頓時一個激靈:“宗主,我、我這就去抓人!”
說著便連忙往外走去。
“回來,雨山。”
林伯約卻是溫和地喊道。
喬雨山腳步遲疑了下,旋即立刻瘋了一般朝外面飛去。
林伯約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絲嘲弄:
“嘖嘖,怎么自己就心虛了……是因為沾了師弟的血么?”
他念頭一動。
隨即卻意外發現,喬雨山身上的禁制,竟然已經有了松動的跡象,并不能立刻生效。
“看來還是不甘心,也是,誰會甘心做別人的狗呢,可惜啊,這世道就是這樣,你不行,你就得給別人做狗。”
“你如此,我不也是這樣么。”
林伯約依舊是面帶笑容地搖搖頭。
輕輕抬手搭在陣基上,旋即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時,已經是另一座陣基旁。
也恰恰是喬雨山逃跑的方向。
喬雨山見狀,面色驚怖,連忙試圖逃走。
然而林伯約卻怎么可能還給他機會。
十余息之后,他輕輕將如死人一般的喬雨山拎了起來。
將其雙目與自己的目光對齊,喘息著,卻面帶笑容:
“嗬……嗬……這升上元嬰的后遺癥倒是不小……”
猶如拉家常一般,他低聲絮絮叨叨地說著:
“咳……我師弟,他和我是兩百年的交情啦,煉氣的時候,他就跟在我后面,和我一起接受師父的責罵,一起去靈田里拔雜草,一起曬太陽……他有些蠢,我一直都很氣惱,有時候蠢得我都想讓他去死。可是……”
“他終究是我的師弟啊。”
“你怎么能忍心殺了他?”
已經沒有說話能力的喬雨山眼中充滿了恐懼。
隨后,他看著自己的鮮血一點點被抽出,就如同那些經由他的手,被抽干而死的修士一樣,而現在,終于輪到他了。
但不知為何,隨著意識的漸漸模糊,他的心底,反倒是忽然多了一絲安寧。
“也許,離開這個該死的世界,也不是壞事?”
不遠處。
一座安然無恙的宅子里。
靜靜看著這一幕的王魃和趙豐,面色凝重。
“林伯約竟然已經元嬰了,而且還投入到香火道中……”
“高王妃也快要堅持不住了。”
兩人心中都是無比的沉重。
他們本以為高王等人能夠及時趕到。
然而看樣子,不光是等不到高王、唐籍,恐怕燕譙關也即將失守。
一旦李湘云敗亡,他們即便有四階陣法保護,卻也幾乎沒有任何希望逃離。
“高王府那邊,應該還有幾位金丹真人和不少筑基修士……”
王魃仔細感受了一番,忽然開口道。
隨著陣法的減弱,對于神識的阻擋力度也隨之降低。
他已經能夠隱約感受到距離這里不算太遠的高王府內的情況。
只不過除此之外,形勢卻讓他深深皺眉。
城內中間處,不知何時被人布下了傳送陣,大量的香火道修士已經闖了進來。
他們一部分人在追逐著四周散落的燕國修士,一邊不斷從儲物袋中取出各式各樣的靈材,似乎是在構筑新的陣基。
“金丹真人在這里恐怕用處也有限得很……”
趙豐搖搖頭。
上面還有五尊四階修士在,金丹再多,出來也是送死。
王魃沉默著點點頭,不由得又抬起頭看向上空。
忽然,他神色一怔,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旋即將法力運轉至雙目,朝天空看去。
他的臉上,旋即露出了驚喜:
“師兄!你快看!那個是不是唐前輩還有高王?!”
趙豐立刻運目看去,也頓時露出了喜色:
“是!正是唐前輩,還有……不好!那是什么?!”
兩人眼中俱是露出了一絲驚悚!
高空中,一只青灰色水瓢輕輕砸下,竟是直接將一尊元嬰真君,瞬間擊殺!
而在那水瓢落下的一瞬間,王魃卻驀然察覺到靈臺廟宇中,陰神神像的手中,不由自主地凝出了一把殷紅長弓。
“那個……難道也是類似于陰神弓的神祗伴生神物?還是說,其實是和陰神降世弓一樣,人造的神物?”
王魃的心中,驀然升起了一絲猜測。
然而緊接著,他雙眸瞬間瞪圓!
“不好!高王!”
在他的視線中,一身蟒袍的高王忽然身上竄起了大火,旋即竟是節節攀升!
這般大火太過耀眼,甚至讓他連唐籍瞬息之間斬殺一尊媸婆脈女修都沒有注意到。
而僅僅是數息之間,高王身上的火焰,便化作了詭異的紫色。
旋即在他震撼的目光中。
高王的身軀,轟然碎開,化作了漫天的紫色流光……
“王爺!!!”
燕譙關內,陣法之中,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李湘云,瞬間赤紅了雙目!
往日種種恩愛,迅速從眼中一掠而過。
而就在敵我雙方或驚或喜之時,卻見唐籍一個閃身沖過紫色火焰,將一尊酷似高王氣息奄奄的元嬰小人抱走,旋即抬手便是數道香牌往四周飛出,整個人朝著燕譙關內沖來!
“攔住他!”
萬神國修士們大喝!
頓時便有一尊靠近燕譙關的食火脈修士朝他攔去。
四周頓時有無數火焰升騰。
而與此同時,陣法內,一身襤褸,甚至血肉外翻的媸枚也立刻飛身朝陣法之外飛去。
兩人一前一后,攔在了唐籍的去路上!
而在唐籍的身后,媸婆脈、食火脈修士也同樣瘋狂襲來!
前狼后虎!
這一刻,唐籍的心中,也第一次生出了一絲無力!
“姚師兄,你怎么還沒來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罵。
他一個人倒是好逃走,可是底下的兩人就……
而也同樣是這一刻。
看到這一幕的王魃,沒有絲毫的遲疑,躍上墻頭,手中驀然浮起了一道殷紅長弓。
這一刻,他福至心靈,以僅剩的一道陰神弓本源為箭矢,一手挽弓,形如滿月,對準天空。
旋即——
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