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何人!膽敢擅闖仙府!”
這一聲爆吼,直接便將所有人都驚得心神俱裂!
“這里面,還有人?!”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看起來已經荒廢許久的地方,竟然還有人存在!
這一瞬間,所有人甚至都無暇思索是否要逃離此處,便下意識朝著那聲音來源處望去。
卻見一道魁梧高壯遠邁常人的大漢正站在那庭院中間處,面容古拙,額骨外突如同兩個鼓包,衣袍灰麻古樸,此刻滿臉怒色!
看到這人,黎中平頓時雙眸一縮!
眼底第一次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之色:
“他、他不是已經被……他怎么會還在……”
而祖問秋等人,以及鹿師拂看到對方,卻不禁神色微變:
“重瞳?!”
人群之中,王魃等人看到那大漢的一雙金色重瞳,俱是心頭劇震!
“重瞳……他就是那個仙人?!”
而和所有人都不同的是,在王魃的視線中,這大漢卻仿佛完全便是規則的本身一般!
無數黑白絲線交織,密密麻麻,構建出了他的存在。
而就在所有人的驚愕莫名之中,那大漢環顧眾人,已是勃然大怒:
“爾等宵小亦敢闖入仙府,速速受死!”
猛然抬手,便朝著最前面的黎中平、鹿師拂等人拍了過去!
霎時間,一股遠超方才那頭白首馬身異獸的宏偉巨力,彷如世界墜落,砸向他們!
黎中平和鹿師拂皆是面色一變,然而身在此處,規則限制之下,他們根本來不及躲閃。
只來得及竭盡所能,放出了一堆先天道寶出來。
玉壺界和雙身界收割整個界亂之海多年,不知搜羅了多少的道寶,黎中平和鹿師拂身為兩界在坊市的領頭者,手中掌握的道寶數量自然不少,此刻全數放出來,便是上等道寶都有數件。
尤其是黎中平,方才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此刻在這大漢面前,卻再不敢有絲毫的藏拙,甚至眼中還帶著一抹瘋狂之意!
一旁王魃卻瞳孔驟縮!
沒有半點猶豫,幾乎是第一時間便一把抓住所有人,同時調用規則,硬生生在擁擠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路來,奪路而逃!
逃出庭院前,余光掃過。
卻只看到了那些眼花繚亂的道寶,甚至是幾件上品先天道寶,在那平平無奇的手掌之下,便像是被焚燒的紙張,無聲湮滅,隨后是來不及逃走的大量界外修士、玉壺界修士、雙身界修士……
“不是仙人……但至少也是渡劫修士!”
王魃心頭少有地生出了一股震怖情緒!
若真是仙人,他們只怕連生出逃跑的意識都來不及。
他不敢有任何耽擱,抓著幾人,極速朝著山頂奔去。
但就在這時,庭院之中,那只大手之下,忽地爆發出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隨即庭院中傳來了大漢驚怒卻又有些模糊的聲音:
“你是……提伯派來的……”
數道被一抹淡淡佛光包裹著的身影倉惶從大門處撞飛了出來!
卻正是黎中平、鹿師拂、祖問秋寥寥幾人!
黎中平和鹿師拂俱是面色慘白、神情驚怖,兩人直面那大漢的一擊,此刻即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僥幸逃得生天,可卻也身受重創。
鹿師拂的半邊身子直接沒了,甚至連合體后期修士的法力,一時間竟也無法恢復肉身。
而黎中平同樣斷了一臂,氣息萎靡。
從庭院內撞出來,撞飛了不少尚在外面的界外修士,驚起了一陣慌亂之聲,卻不敢有任何的停頓,倉皇便朝著王魃的 方向奔來。
“太一道友!救救我等!”
黎中平急聲大喊,卻是再也沒有半點的從容鎮定。
王魃面色微變,卻不敢放慢腳步。
但下一刻,他便只覺得一股恐怖的吸力從庭院深處傳來!
四周的規則,竟在這一刻驀然倒流!
“不好!”
王魃、余無恨等幾人面色驟變!
剛剛從庭院中逃出來的黎中平、鹿師拂等人,更是嚇得肝膽俱裂、神色慌怖!
庭院之中,那大漢帶著怒火與冰冷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們……想往哪里去!”
不管是王魃、余無恨等人,還是黎中平、鹿師拂等,這一刻,竟都完全不受控制一般,極速朝著庭院的方向倒飛了過去!
幾乎是霎那間,四散而逃的一眾修士們,也都盡數重新跌落在了庭院外的那片空地上。
王魃極力調動周圍的規則,勉強控制住自己和余無恨等人的身形,但其余人卻都疊成了一片。
就看到一道魁梧的身軀籠罩在大門的陰影之下,從庭院深處,緩步朝著外面走來。
眾人無不驚懼!
“鹿師拂!”
就在這時,黎中平卻驟然低喝一聲。
鹿師拂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閃過了一抹兇戾狠辣之色:
“我知道!不過你須記著,你玉壺界欠我一次人情!”
下一刻,他竟毫不猶豫地朝著那道即將走出來的身影沖了出去。
半截身軀之上,竟驀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光亮,并且極速放大。
王魃瞳孔一縮!
“引爆元神和道域?!”
元神和道域之中蘊藏著龐大的力量,但想要引爆,卻遠沒有想象中容易,想要修行亦是有諸多難關,畢竟這種招數是玉石俱焚之法,一旦使用,便再無轉圜余地,是以每個人其實都只有一次真正修習和實踐的機會。
但他立刻便反應了過來。
雙身界修士有個特殊之處,便在于他們在外行走的只是兩具身軀中的一具,即便身隕,但另外一具身軀經過恢復之后,照樣可以重新凝聚出來。
是以旁人極少修行的玉石俱焚之術,于他們而言,卻是壓箱底的絕招。
他立刻借助驅風杖,在周圍構建住了一片微弱的規則。
一股駭人的波動從鹿師拂的半截身軀中迅速暴漲!
然而就在這一刻,大漢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避過頭頂上的匾額,終于從大門內走出,隨后探手輕輕一抓,便如捏雞子一般,沒有任何波瀾地捏住了即將爆開的鹿師拂。
低下頭,看著鹿師拂,聲音中帶著一絲譏誚:
“哦,原來是雙身界的……怎地也做了他的走狗?”
鹿師拂瞪大了眼睛。
黎中平、祖問秋等人的面色頓時僵住!
看著這沒有任何懸念的一幕,周圍修士,甚至包括王魃,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抹深深的無力之感。
太大了!
差距太大了!
哪怕是幸存下來的化神修士,都能夠看出鹿師拂在大漢面前,存在著的仿佛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們的眼中,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深深的絕望之色。
唯獨戊猿王天生無畏無懼,手握如意棍,便要上前。
卻被王魃跨前一步攔住。
戊猿王疑惑地抬頭看向王魃,王魃微微搖頭,目光緊緊盯著大漢,神色有些驚疑,低聲道:
“先等等看!”
而那大漢卻似乎已經沒了興趣,手掌輕輕握起。
但他隨即便有些愕然地看向自己 的手掌。
抓扣著鹿師拂腦袋的手掌,竟如青煙一般,緩緩翻卷、消散,隱隱間露出了皮膚底下,那一抹黑白二色絲線交織的虛影,隨后是手臂,腳、腿、身軀……
不止是他,周圍的修士們,也都完全看得呆住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
黎中平死死盯著大漢身上發生的異象,眼中先是驚愕,隨即疑惑,最終似乎明白了什么,隱隱恍然……
而這一刻的大漢,那雙金色重瞳之中,也仿佛一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如同黎中平一樣,雙目之中,驚愕、疑惑、恍然和悲愴。
破碎的上半身,徑直轉頭看向身后的庭院,眼中閃過了一抹深深的悲色,低聲喃喃自語:
“死了……都死了……”
“老爺……我們……原來都已經死了么?”
“我還以為能夠找到您……”
“原來我已經失敗了一次……”
他失魂落魄地轉過頭,眼底彌漫著一抹曠古的悲涼。
這短短的時間內,他的上半身已經迅速消散,只余下半截頭顱也在無聲地散開。
只是即便如此,卻仍舊無人敢于上前。
大漢緩緩抬起頭,失神的目光掃過眼前。
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這位神秘的古修士眼中,那一抹沁入骨髓的悲涼與寂寞。
他就像是一只狗,等待著他那永遠也不會歸來的主人。
而今日,他也終于要隨著自己的主人,永遠長眠于此。
只是就在這時,他卻忽地感覺到了一抹熟悉無比的氣息。
“嗯?”
他下意識朝著王魃的方向看去。
卻瞬間感應到了什么,目光微移,看向王魃的目光之中,頓時閃過一抹極度仇恨的冰冷之色:
“是他的東西……”
但僅僅是下一瞬,他驀然瞪大了眼睛,盯著王魃的方向,眼中先是不敢置信,隨后便是驚喜、恍然……
隱隱間,他仿佛明悟了什么,嘴角驀然揚起了一抹欣慰無比的笑容。
微微張口,似要說什么。
下一刻,一陣風輕輕吹過,最后半截頭顱,終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注視下……
如夢似幻,恍如隔世。
這是所有修士此刻心中唯一的感受。
直到‘砰’的一聲,鹿師拂終于跌落在了地上,這才將所有人都驚醒過來。
幸免于難的雙身界修士連忙跑上前,扶起了氣息衰微無比的鹿師拂,一口氣拿出了諸多珍貴的丹藥。
其余人面面相覷,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洪福,能夠在這等存在面前逃得生天。
“此人、咳咳、此人應該是已經死了,只不過是殘念存在這里,受我們進入這陸園所激,驚醒過來,只不過離開了此處仙府,便沒了保護,是以才會消失。”
盡管負傷極重,但鹿師拂還是咳嗽著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雖是推測,但聽起來也的確是合乎大家見到的情況。
黎中平面色憔悴不堪,卻仍是眉頭緊皺,對于鹿師拂的話,他隨意附和了兩聲,隨即下意識以余光掃了眼王魃的方向,心中不由生疑。
大漢最后的神情,別人或許不曾注意到,可他卻看得清楚,正是在看到太一山主的時候,才有了變化。
這讓他不禁生出了不少的疑惑。
只是大漢的出現到底還是沖擊了他的諸多認知,是以此刻的他,腦海中也是一團漿糊。
不過他還是很快便意識到了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
“這仙府之中,不會還有人吧?”
此話一出,所 有人皆是凜然。
即便是察覺到那大漢眼神中的異樣,心中正思索的王魃,聽到黎中平的話,也不禁心中微凜。
這不知道名字的大漢多半是仆人般的角色,即便如此都差一點送在場所有修士輪回,無法想象若是再出現一個這樣的存在,他們又會是何等結局。
只是界外修士中,卻是有人搖頭道:
“若是真的有,便不會坐視方才那位古修士隕落,咱們也不可能逃得出來。”
聽到這話,不少人眼中即便還殘留著一絲恐懼,卻還是生出了一抹意動之色。
方才那大漢出現時,已經有近半修士入了庭院內。
等到大漢出手,直接便折損了近三成!
玉壺界和雙身界更是損失慘重,除去少部分人手外,全都死在了那大漢的手中。
已經損失了太多,若是因為畏懼可能存在的危險,他們便更無法彌補此行的損失。
若不能得到驚人的機緣,這里不少損失慘重的勢力,只怕后面都有可能無以為繼。
所以如今已經不是危險與否的問題,而是他們必須要有收獲!
且如今就站在機緣的門口,真的坐視機緣從眼前溜走,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
畢竟,這里真的很可能便是仙人的住所,其中的機緣,簡直難以想象!
“那就試試吧。”
鹿師拂卻是搶先開口道。
他不害怕死,更不害怕冒險,在場唯有他們雙身界,雖有損失,卻遠不如其他勢力那么驚人。
所以他直接拍板,立刻派遣了方才的那位如同傀儡似的修士,送入了庭院中。
眾人連忙離得遠遠的。
不一會兒,那位傀儡似的修士,便很快從庭院中走了出來。
竟是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
看到這個情況,眾修士們互看了一眼,立刻便有一道身影率先飛速奔入那庭院之中。
見此情形,眾人也頓時按捺不住,一哄而散,再無秩序可言,全都沖了進去。
王魃沉吟了下,腦海中,忍不住便回想起方才那位大漢朝他投來的目光,心念微轉,隨后低聲囑托了余無恨等人幾句,也一并跟了進去。
只是這一次,眾修士們雖然沖了進來,卻再不敢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反倒是小心翼翼,即便最先沖進來的那位界外修士,此刻卻也沒有走出去多遠。
庭院在外面看挺小,但走入其中,卻另有乾坤。
入了院門,便先看到了一池籠罩在淡霧之下的荷塘。
只不過這里只有枯萎的荷葉鋪滿了水面。
即便如此,卻也有修士小心泅水進了河里,將這些枯萎發黃的荷葉摘下來。
很快便傳來了一陣驚喜的聲音。
王魃掃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他對靈植了解不深,但能看出來,那荷葉若是活著的時候,應該是不低于七階,甚至是八階的靈植,但現在的這荷葉已經死去,底下的根系也是如此,即便還有靈氣,但價值已經大打折扣,對界外修士來說或許很珍貴,但他卻沒有太大的興趣。
池塘不小,其中的水似乎也是寶物,已經有修士兩眼放光,開始裝起了水來,頗有種刮地三尺的味道。
王魃帶著余無恨等人,卻是沿著河畔的碎石路,小心地走向深處。
路旁的假山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目光一掃,他心頭微凝:
“七階靈礦!”
跟在他后面的一群人,頓時兩眼放光。
王魃吃驚之余,卻并未停留,隨后取了一些,便徑直往深處走去。
身后的修士們卻抵御不住這樣的誘惑,見王魃無意,立刻便開始對那假山敲敲打打 起來。
沿途又看到了幾株不知名的靈植,只是即便是壽命漫長的靈植,外表看著光鮮如初,但其中生機早已斷絕。
微微搖頭,這些東西的確珍貴,但又不是那么的珍貴,遠遠及不上他心中對于此處仙府的認識,是以他腳步未停,繼續往深處走去。
不過到了這里,他已經隱隱確認,除了方才那個不知名的大漢之外,此處只怕的確是沒有別人了。
只是這個想法剛升起沒多久。
他便驀然聽到碎石路的盡頭涼亭處,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砰’、‘砰’棋盤落子之聲!
淡霧渺渺,四周似真似幻,如夢如醒。
王魃卻不禁心中一寒!
這地方,哪來的棋盤落子聲?!
身后的余無恨、戊猿王亦是神色凝重,而后面跟著的一些界外修士,則干脆是面露慌怖,有些人甚至已經忍不住要轉身逃走。
王魃卻目光微凝。
遲疑了下,竟是徑直朝著碎石路的盡頭處一步步走去。
看到王魃的舉動,即便是余無恨和余禺等人都有些遲疑,唯有戊猿王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
見此,她們也只能咬牙跟上。
走了沒多久。
那隱沒在淡霧中的涼亭也終于漸漸清晰了起來。
而其中的笑聲、低語聲,也終于傳入了王魃和其他人的耳中。
“……哈哈,妙!這一子落下,可謂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陸兄棋藝果真了得!”
“提伯兄這一招才最是克陸某,任陸某有千般騰挪,提伯兄只管堵住這最后一口氣,陸某也是無可奈何……大黃,去取些酒來……”
涼亭中,隨即傳來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顯得憨厚無比:
“是,老爺。”
聽到這聲音,王魃眼中閃過了一抹難以置信之色!
其余人更是仿佛見了鬼一樣!
很快,一道魁梧高壯遠邁常人、面容古拙,額骨外突如同兩個鼓包,身穿灰麻衣袍的大漢便從涼亭里佝著頭跑出來,樂呵呵地從王魃等人面前匆匆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