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冰晶魔蛇全身晶狀的蛇鱗諸多破碎,一些殷紅中帶著絲絲藍意的鮮血從傷口中滲流出來,但屬于二階魔獸,上古血脈的潛能開始發揮。
天空中浩浩蕩蕩的能量粒子向其匯聚,冰晶魔蛇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復原著。
“你太魯莽了”
班尼戈走上來,對羅南輕聲說了一句,手上卻是不停,在飛快收集著那些散落在四周的冰晶魔蛇血液。
一絲一毫都不放過,極其細致。
“你的天賦再如何卓越,怎么敢跟這種上古血脈比拼。
它現在僅僅只是幼生期,等血脈逐步蘇醒,往后實力成長的速度只會越來越快”
羅南神色平靜,道:“你別忘了,我們手上有圣血樹。
比拼血脈,我可以永遠壓它一頭.”
“能做到成功移植再說吧.”
班尼戈搖搖頭,緊跟著自言自語道:“還好,這份契約也不是完全沒有破解的辦法。
戴米恩,你懂我的意思吧。”
班尼戈似有若無地瞥了旁邊的冰晶魔蛇一眼,話語顯得有幾分意味深長。
羅南眸光閃動了下,他自然清楚班尼戈所說的“破解辦法”指的是什么。
無非是提前“撕毀協議”——在感覺冰晶魔蛇的實力即將超過自己的時候,提前將其抹殺,主從易換的風險,自然也就解除了。
“波西林娜的對賭協議”,一場看似公平的對賭,但實際的,契約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偏袒作為“主”的一方。
只是羅南雖然知道這個所謂“破解”的辦法,但他并不想有一天真的這樣去做。
就像他對班尼戈說的,一個人前行的道路上,太寂寞了,總得有一些富有挑戰性的事情,一些看似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才能讓人永遠保持著銳意進取的激情和動力。
在這一點上,他和安格列倒是頗為相似。
“可以了。”
班尼戈將冰晶魔蛇散落的血液全部收集,用精神力束攏著,幾乎能裝滿整整一個橡木酒桶。
“我去準備,你取它身上血脈之力最為濃厚的精血”
班尼戈交代一句,匆匆朝山谷的位置飛去。
羅南的目光落在還在默默舔舐傷口的冰晶魔蛇身上。
這家伙被羅南一頓暴揍,又與他簽訂下“對賭”的契約,整條蛇似乎一下子成長了許多。
此時安安靜靜地盤伏在一旁,猩紅如鉆的蛇眸變得深邃,像是懂得了隱忍,開始漸漸有了城府。
“不惜自損精血,供你蛻變的那三條寒鱗蟒是你的什么人?”
羅南漫步走上去,語氣放柔,嘗試和冰晶魔蛇溝通。
后者并不作答,只是幽幽看著他。
波西林娜的靈魂契約不同于一般的主從靈魂契約,它很大程度上保持了“仆從”的相對獨立性。
一般的主從契約,作為仆從的一方對主人來說是沒有任何秘密的,但羅南并不能完全感知到冰晶魔蛇內心的想法,只能隱隱約約捕捉到它些許的情緒波動。
“它們死了一個,應該也是為了更好的掩護你完成血脈的覺醒吧.”
羅南自顧自說著,感到冰晶魔蛇的內心開始生出波瀾,它的口中發出“嘶嘶”的輕鳴,猩紅色的蛇眸中流淌出一絲絲可怕的冰冷。
這股冰冷要遠遠超出之前對羅南所表現出來的。
蛇類魔獸通常有著冷血的天性。
但奇怪的,羅南在冰晶魔蛇這窩蛇里,卻并沒有看到這點,反而覺得它們比很多巫師都有溫度多了。
“還有兩個,被人抓走了。現在估計被豢養在某個地方.”
羅南伸出手,輕輕朝冰晶魔蛇頭顱的位置伸去,像是要撫摸它的鱗片。
后者如觸電般向后縮了下,有明顯的抗拒,顯然還并未習慣和“人”,而且是一個讓它憤恨、無時無刻不想著反抗,超越的“人”有這樣親密的互動。
“放心,以后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將它們解救.然后還有一點。”
羅南神色平靜地將手按在冰晶魔蛇眉心處的蛇鱗上,五指處射出尖銳的金屬銀線,穿過蛇鱗之間的縫隙,快速向它頭頂獨角底下的皮肉里鉆去。
冰晶魔蛇吃痛,雙眸中瞬間涌出暴戾和兇殘之色,血盆大口張開,便要朝羅南狠狠咬下去。
羅南卻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看著它。
“你應該開始學著如何當一名合格的法寵了。”
一滴滴冰藍中帶著殷紅的鮮血沿著金屬絲快速從冰晶魔蛇的皮肉下流出。
班尼戈讓羅南取心頭之血,但索拉雅曾跟羅南說過,覺醒出上古冰晶魔蛇血脈的寒鱗蟒,最有價值的精血實則在它頭頂獨角下的血囊里。
那里才是血脈之力最濃郁的位置。
血脈之根被抽取,冰晶魔蛇龐大的蛇軀瘋狂地扭擺舞動,無數次想要向羅南撕咬,卻被靈魂契約的力量給死死制約住。
一直等到取到差不多一拳左右的精血,羅南才停止抽取。
他的手從冰晶魔蛇頭上放開,金屬絲重新縮回法袍之下,面前的冰晶魔蛇也快速萎靡下來,狀態看著比之前還要差。
羅南朝它甩出幾百塊高級魔石,以供它稍微恢復元氣,隨口囑咐它就在附近活動,不要亂跑,而后朝山谷的方向飛去。
等到了地方,羅南看到班尼戈站在圣血樹旁,正將剛剛采集到的冰晶魔蛇普通血液當成養料澆灌給圣血樹。
“讓圣血樹先吸收一些冰晶魔蛇的血液,有助于它之后對同類血脈的純化”
看到羅南過來,班尼戈隨口解釋道。
羅南眨眨眼睛,這點卻是他沒想到的,班尼戈對圣血樹的研究確實比他深多了。
“我打算留一部分血,用作實驗.”
班尼戈頓了頓后繼續開口,像是在征求羅南的同意。
羅南點點頭表示隨意,注意力則完全放在圣血樹身上。
吸收了大量冰晶魔蛇血液的圣血樹又狠狠成長了一波,已經徹底生長成一棵小樹的模樣。
滿樹的葉片如翡翠般清亮,葉片中的紅色脈絡醒目而精致,此時更是渾身沐浴在一層淡藍色的輝光中,充滿了神秘和華美的氣質。
羅南想了想,再度進入“半巨妖化”的狀態,然后割破手腕,讓自己的血液也加入對圣血樹的澆灌。
圣血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直至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狀態巔峰.羅南才停下手,然后將從冰晶魔蛇眉心處取出的血脈精華拿了出來。
冰藍與殷紅兩色混雜的血團置于手中,就仿佛一顆絕頂精致的水晶球,陽光下照射下,還在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這是真正傳承至上古的魔獸之血,任何一名對血脈癡迷的巫師見到,都會為之瘋狂。
而現在。
羅南還試圖在這個基礎上..令其更進一步!
“吃飽了嗎?”
他伸手輕輕撫摸圣血樹的樹干,低聲說著:“吃飽了該你表現了。”
圣血樹發出熱情的回應,仿佛一個在父母面前急于表現自己的孩子,身上的葉片搖晃碰撞出嘩嘩的聲響。
它對羅南的態度,和外邊的冰晶魔蛇簡直是兩個極端。
羅南慢慢將手中血團遞出,圣血樹下躥出無數道紅色的觸須,頃刻間將整個血團層層包裹。
緊跟著樹頂一顆血孢生成,羅南放開手,在班尼戈早就布置好的符文法陣中盤腿坐下。
血脈移植,正式準備開始。
圣血樹不斷顫抖著,散發出一陣又一陣充滿了玄奧氣息的紅光。
羅南一直盯著它,關注著它的狀態。
“啪嗒——”
忽然的,圣血樹上有一片葉子掉落下來,色澤暗淡,像是耗盡了所有力量枯萎死去的。
羅南瞳孔微縮,緊跟著看到越來越多的葉子掉落,整棵圣血樹仿佛正遭受著某種災病亦或是嚴寒,沙沙凋零,整棵樹氣色迅速衰敗,樹梢頂部的血孢,倒是越來越大 羅南眼眸狠狠閃爍了下,沒有叫停,但想著再度割破手用自己的鮮血給圣血樹提供支持,卻被一旁的班尼戈給攔住。
“保持好你自己的狀態,這同樣很重要。”
班尼戈冷靜地將他之前預留出的冰晶魔蛇血液取出,朝著圣血樹底部澆去,又從自己的儲物腰囊里取出大堆裝滿不明藥液的瓶瓶罐罐,統統打開,傾倒下去。
得到這些養分的支持,圣血樹的狀態這才稍微好些,葉片掉落的速度開始放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圣血樹突然全身綻放出一陣強烈的紅光,緊跟著整個蔫垂下去,而位于其頂部的血孢也“咔嚓”一聲破裂,吐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血液結晶來。
羅南伸手將那枚血液結晶抓住。
純化之后的冰晶魔蛇血脈,色澤從原來的藍紅,竟變成了一種深藍近黑的顏色,表面看不出有任何的特異之處,觸碰上去堅硬中帶著絲絲的冰冷。
“結晶狀的血液?那原本的辦法似乎行不通了”
一旁的班尼戈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微微皺眉。
“法陣照常啟動..我試試直接嵌入吸收吧。”
羅南想了想回道。
按照索拉雅提供的血脈移植手段,被移植的血液同樣需要以符文的形式刻畫在身上,然后利用法陣的力量將其擠壓進身體里去,和“天賦移植”的過程近似。
但現在結晶狀的血液無法化開,羅南只能采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繼續。
羅南捏著那枚暗藍色的血液結晶,放在眼前細細打量。
從未有人成功過的血脈移植之術.
越強大的血脈越是難以馴服.
需要承擔身體可能畸化成怪物的風險..
一個又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滾動,終于.
他抬起右手,在自己左邊心臟的位置狠狠劃開一道口子,在皮肉翻卷出來的同時,將手里的暗藍色血脈結晶,快速地塞了進去。
“哼——”
血脈結晶尖銳的一角刺破心臟外脆弱的薄膜,一陣鉆心的劇痛襲來,羅南悶哼一聲,修長挺拔的身軀微微躬了下去。
這時候,符文法陣開始運轉,一股股無形的力量穿透羅南的身體,猶如無數條的繩子,慢慢纏繞在羅南的心臟上,一點點縮緊 心臟在這股力量的擠壓下,瘋狂泵出鮮血,羅南全身的血液都隨之快速流動起來。
大量的鮮血如同潮水一遍遍沖刷著那顆扎在心臟上的血脈結晶,羅南臉色蒼白,嘴唇卻在輕微的蠕動,快速念出一段段咒語。
有符文的力量在他體內生成,一下一下輕輕碰撞敲擊在血脈結晶上。
漸漸的,原本堅固無比的暗藍色結晶似乎有所松動,其表面散發出一縷同樣暗藍色的煙霧,鉆入羅南的心竅。
伴隨著又一次的心臟泵血,這縷暗藍色煙霧中所蘊含的神秘血脈之力,隨飛快流轉的血液走遍全身。
霎那間!
“嗡——”
羅南只覺腦海中一陣巨大的轟鳴,心臟在剎那停止跳動。
他睜開的眼眸中,原本湛藍的顏色頃刻變作無盡深邃的暗藍,就連瞳孔的形狀,也悄然化作了一線豎狀,就好像..蛇的瞳形。
背后披散的長發齊齊揚起,一股無法言說、無法形容,無比蒼茫、古老、原始、蠻荒的氣息從他體內散發而出。
一瞬之間,偌大的山谷內所有蟲鳴鳥叫的聲音全部靜止了。
班尼戈定在原地。
羅南則.徹底失去了意識。
“呼——呼——”
北風呼嘯,一片被風雪掩蓋的茫茫雪地上。
少年站立著,神色茫然地仰望著天地,和周圍的一切。
“我這是在哪里?”
少年眼中浮現出諸多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又該前往何方。
他甚至遺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只覺自己似乎經過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旅途,終于來到這里。
這片古老蠻荒,無邊無際的蒼茫雪原。
“嘶嘶——滋滋——沙沙——”
有低沉滑膩的囈語,無數個粘稠邪惡的聲音,仿佛世界上最為污穢惡心的存在,在少年耳邊竊竊私語著。
這些聲音拼命朝少年的腦袋里鉆去,像是要不斷告訴他些什么,帶來的卻是讓人作嘔般的難受,好似尖銳的金屬在光滑的玻璃上來回劃動,叫人狂躁戰栗,直欲尖鳴 少年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發瘋似的想要將聲音從腦袋中甩出去。
忽然。
聲音停止了。
少年表情茫然地抬起頭來,然后在風雪彌漫的天空,看到兩輪血紅色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