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關位于大司疆域的中州地區，是前往都城的必經之路，常駐人口在二十萬左右。
隨著女媧節慶到來，城內香火繞梁不絕。
民眾祈求圣人的庇佑，處處是游街的廟會，只是比起其余城鎮，漢陽關格外受到官府關注。
中州地區的捕快已經盡數前來漢陽關。
每百米就有一名捕快在維持秩序，食指攥著祛邪符，似乎在感應周遭有沒有邪祟存在。
“雷大人！”
雷德昌穿行在人群間，點頭示意捕快不用理會自己。
他任職的是西山地區，主要因為容納瞳鬼的緣故，才受到上頭一位大人指明要求調來的。
“怪事。”
“大司有幾十座城鎮在舉辦女媧節慶，為何唯獨漢陽關會出現禍端，難道真是圣人所致？”
雷德昌眼眶里鉆出小手，掌心各自有一只眼瞳。
在他看來，漢陽關正墮入無盡地獄！！！
沒錯。
城鎮毫無征兆的一點點脫離陽間。
雷德昌清楚的看到，有淡淡的霧氣籠罩城鎮，陰氣的含量在不斷加劇，環境也發生著劇變。
籠罩著濃郁的陰氣，并且不斷加劇，周遭的環境也在發生劇變，青苔蔓延，氣溫銳減。
只是民眾陷入狂熱中，不曾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大恐怖。
雷德昌已經完成三次復蘇，注意到漢陽關的淺層地獄顯得空空蕩蕩，邪祟的數量不過百。
“難道是司南大人清空的前三層地獄？”
雷德昌思索間來到城中央的官府，有十幾人站在校場上，相互間都在議論漢陽關的禍端。
“見過諸位大人。”
他連忙行禮不敢怠慢，在場的大司修士都是鎮撫使，一個個外表都是身軀嚴重殘疾的怪人。
“雷德昌，如何，有沒有發現漢陽關禍端的源頭？”
為首的老人身形枯槁，差服的花紋更加張揚。
他的修為達到陰神鬼（混元境），職位乃是指揮僉事，其余鎮撫使則是殺生鬼（凝神境）。
殘缺主要集中在五臟六腑，導致腹部凹陷。
“司南大人，漢陽關正在墮入無盡地獄，好在城鎮方圓十里的前三層地獄沒有邪祟。”
司南圖拄著拐杖，“不止是前三層，前六層地獄都看不到邪祟蹤跡，唉，圣人啊圣人。”
“群鬼不敢留在漢陽關的附近，唯獨圣人才有如此余威。”
雷德昌渾身一顫，漢陽關禍端竟然與女媧娘娘有關？！！
他不禁心生惶恐，難道典籍記載的女媧娘娘會在今日復蘇？大司朝廷有誰能阻止圣人降臨？
雷德昌腦海閃中過楊合的身影。
不過仙人才重修不久，恐怕是不會插手此禍端的。
尸狗道人沉聲問道：“司南大人，不如直接撤走城內凡人，或者留個幾千上萬……”
“不行，禍端會轉移。”
司南圖瞇起眼睛，“禍端已經轉移過三次，漢陽關的人口不少，但地理位置較為偏遠。”
他額頭青筋爆出，顯然犧牲漢陽關的決定是出自更上層。
尸狗道人心性薄涼，點點頭不再多言。
司南圖拐杖一敲地面，“你們各自散開吧，再過一會兒漢陽關就會掉到一層地獄。”
“老朽會盡可能想辦法要些人手，但朝廷如今自顧不暇。”
作為大司建立以來首次女媧節慶，朝廷也不懂其中深淺。
大部分人手都得預防突發的禍端，亦如九幽素女，十幾名鎮撫使還是司南圖自己請來的。
鎮撫使紛紛四散開來，獨留雷德昌在官府。
司南圖咳嗽一陣，目光看向雷德昌，“雷德昌，你似乎還有話要說？沒關系可以講給老朽。”
“司南大人，漢陽關會不會是圣人選定的祭品。”
司南圖呼吸停滯幾息，臉色鐵青一片，“連你也這么覺得？老朽的行徑真是多此一舉了。”
“司南大人，我……”
“不必多說，老朽明白你沒有惡意，只是我沒法眼睜睜看著二十萬人死在無盡地獄。”
要是女媧節慶依靠獻祭漢陽關度過，那么后續每年的三月十五日，一旦遇到類似的情況，大司朝廷都會選擇冷眼旁觀。
不過十年，大司的根基就要因此動搖了！！！
司南圖沒有說話，雷德昌在旁也不敢多言，指揮僉事不發話也不可能自作主張離開。
“老朽沒錯。”
“就算你們責問一百遍，老朽都沒錯。”
大司立足陽間就是倚仗凡俗，絕不能放棄漢陽關。”
司南圖神經質的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什么，“羿啟東呢？抽調一批捕快為何如此緩慢。”
陰氣四溢，他掌心的皮肉蠕動起來。
沒過多久，竟然形成一面光潔的銅鏡，鏡內映射出另一座城鎮舉辦女媧節慶的場面。
司南圖體內容納的是鏡鬼，其外號便是鏡中仙。
他揮揮手讓雷德昌退開，結果后者卻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震驚的盯著銅鏡不放。
“嘉良水鄉？”
司南圖眉頭微皺，“羿啟東辦事何時如此不著調，嘉良水鄉地處偏僻，哪有幾個捕快能用？”
鏡鬼的視角就是來自羿啟東，其行徑無比古怪，甚至在司南圖看來有些莫名其妙。
羿啟東站在早市邊緣，態度無比恭敬。
面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雷德昌瞳孔地震，尸仙不就是居住在嘉良水鄉的沛白城，自己在驅逐伏斷星時曾經見過。
等等，羿啟東是來找尸仙的嗎？
“胡鬧！禍端在前，羿啟東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司南圖捏緊銅鏡，鏡面有細密的裂縫蔓延。
羿啟東實在有些不正常，司南圖準備借助境鬼震懾其魂魄，如果有邪祟影響就能從中蘇醒。
正在此時。
羿啟東以晚輩的姿態行了一個道禮。
雷德昌也見到夾雜在人群里的尸仙，許久未見，尸仙的氣息已經變得更加深不可測。
尸仙身披古怪的道袍，行路暗合天道余韻。
背后插著一面旗幟，表面是血淋淋的‘屍’字，光是一眼，雷德昌仿佛就見到尸山血海。
“誰！！！”
司南圖發出暴喝，右臂伸進銅鏡內。
他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威脅，此人實力不在自己之下，不對，甚至已經達到近仙的程度。
此人有何目的？！！
楊合抬眸望向羿啟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此番行事就沒準備藏著掖著，甚至光明正大選在沛白城，畢竟主世界的陽間根本沒人能看穿自身偽裝，除非是仙人。
但后世仙人舍棄身魂，成仙時應該已經很難回到陽間。
所以何必多此一舉？反正大司朝廷只要注意到自己，早晚會查出這個上古仙人鐘情沛白城。
楊合眉心睜開瞳鬼。
雷德昌連退數步，直接一屁股跌倒在地。
司南圖倒吸一口涼氣，僅僅目睹就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其體內至少容納著兩類鬼！！
他沒有見到楊合身上有任何殘缺。
為何此人不必舍棄身魂？
銅鏡碎裂成渣。
羿啟東從頭到尾都未發現鏡鬼，“仙人，如今女媧節慶在大司境內肆虐，只能由我獨自來見您。”
楊合笑笑不說話，俯身從地面撿起銅鏡碎片。
眼蟲悄然爬入碎片內。
楊合傳念道：“小輩，把我們挪移到漢陽關吧，也省得浪費腳力，走來至少得半日呢。”
銅鏡碎片閃爍微光，另一面的司南圖驚疑不定。
司南圖一把拉起雷德昌，“你認識…他？”
雷德昌回過神來，意識到楊合主動暴露在大司朝廷面前，“司南大人，屬下偶然接觸過，其身份是三千年前的…尸仙。”
“尸仙？”
“開什么玩笑，陽間哪來的仙人！！！”
司南圖顯然知道的隱秘比鎮撫使更多，同時又覺得確有其事，光是無需舍棄身魂，或許只有上古修士可以做到。
“雷德昌，你隱瞞了多久？”
“大人，屬下從未隱瞞，當初我也把事情上報給您的。”
司南圖神識溝通法印，掃過近幾年的卷宗，很快注意到雷德昌上報的信息，確實提到疑似尸仙。
并且不止是雷德昌，還有幾份卷宗有相關記載。
只是此類內容根本得不到重視，但凡牽扯鬼神，各地每日都會有大量案件送往大司朝廷。
“雷德昌，他是不是與大司朝廷有什么淵源？”
“不…不知道，屬下僅僅一面之緣。”
司南圖進退兩難，哪怕不主動迎來楊合，后者的修為從嘉良水鄉趕往中州無需太久。
“小輩。”
銅鏡另一面傳來楊合戲謔的聲音。
“不如你看看此物？”
司南圖湊近銅鏡，只見楊合掌心托著一枚法印。
該法印有點類似大司法印，但氣息非常古樸，底部的字跡并不是大司二字，而是大商。
“皇印？！！”
司南圖清楚大司朝廷前身與三千年前的商朝息息相關，如果法印不假，豈不是說明，此人是我們大司朝廷的…老祖宗！！！
他顫抖著取出官榜，大司法印確實是真的。
轟隆隆。
漢陽關跌落到一層地獄，陰氣逐漸變得濃郁。
司南圖凝視楊合許久，隨即挺直腰桿敞開胸腹部，中空的體內生長出一面等身鏡子。
沒過一會兒。
楊合帶著羿啟東一前一后走出鏡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