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合不清楚深層大司的修士如何伸手到凡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陰陽分割的作用在消失。
或者說，人與鬼的界限在變得模糊。
似乎是從女媧節慶開始，后世凡間已經陷入無邊禍端。
“實在不行，只有我親自庇護凡間。”
楊合并非損己利他的圣人，如果類似情況發生在典故世界，自己絕不會如此重視。
“奈何啊，主世界是我的復活點。”
只有主世界穩定，楊合才能在典故世界盡情作死，甚至此前直面圣人導致道心深受影響，也是在主世界休養生息才恢復的。
楊合環顧沛白城，不知不覺城內又多出幾間寺廟。
主世界必須維持平靜，哪怕殺穿無盡地獄，也必須維持！
楊合眼底滿是殺意，陰氣不斷流轉周身，隨著兌換的修為盡數消化，萬化天靈根茁壯生長起來。
意識再次生出墮入深淵的失重感。
沒過多久，無邊無際的黑暗充斥五感。
但與典故世界成仙的經歷不同。
楊合沒有察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反而注意到黑暗深處，有一團不定型的濃霧在四散。
靈視稍加凝視，就能發現濃霧是由細微的顆粒組成，顆粒在不斷的分裂重組，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生命形存在著。
濃霧開始蠕動，隱隱浮現出數不清的眼瞳。
眼瞳大小不一，有的如針尖般細小，有的卻大如磨盤，毫無規律的分布在各個角落。
楊合知道那是敕陰鬼仙在后世的本體。
也是自己的身外化身。
“原來常駐角色并非處在無盡地獄某一層，而是在盡頭。”
楊合不明所以，愣神間意識已經回歸真身，道場內的萬化天靈根悄然生長至八米。
“真仙境，不過準確來說應該是三分之一的真仙境。”
他倒不是什么渡劫后期無瑕大圓滿，而是真身滿足成仙的條件，需要所有常駐角色都超凡脫俗。
當然哪怕如此，楊合依舊有真仙的實力。
他的目光轉向萬化天道場。
道場已經擴張至五千丈，中央的天道樹巍然矗立，樹干上流轉著玄妙的紋路，每一道紋路都仿佛在闡述某種天地至理。
天道樹的根須依舊扎入無盡地獄，源源不斷汲取陰氣。
“兌換二十四諸天。”
六顆佛珠懸在道場半空，濃郁至極的金色海水灌輸進道場，面積再次有擴張的趨勢。
不過二十四諸天算是仙庭，滋生的海域無法轉變為陸地。
“剩余十八顆佛珠得稍微等一會兒了，都怪燃燈道人煉制的太上乘，整得我回收起來都怪費勁的，完整后再研究此仙庭。”
“唔。”
楊合腦袋突兀的一陣刺痛，鼻腔里有血水流出。
雖然刺痛轉瞬即逝，但他還是發現，萬化天道場使得自己的身魂有著些許不適應。
“成仙本質是在體內再造天道，身魂難免無法融會貫通。”
楊合的情況并非個例，事實上，典故世界的仙人都會選擇外放道場，把道場安置在某處陰脈深厚的地界，減少身魂的壓力。
他擁有先天尸炁之體，只要不長時間處于重創，體內容納著萬化天道場的弊端能夠承受。
不過吧。
楊合不介意外放道場，甚至希望道場籠罩凡間。
只有凡間成為萬化天道場的一部分，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后世凡間沒有天道？我為何不能取而代之。一切都已經淪為鬼神？我為何不能撥亂反正？”
楊合首次展露野心，成仙后不再局限于凡俗的眼界，也明白自己能做的東西比想象中更多。
“真仙以上是大羅金仙，接著便是成圣。”
“我不敢說成圣未來可期，但大羅金仙絕對沒有問題。”
楊合想到此處，卻忍不住眉頭緊鎖，咋印象中的西游記不止有仙人三境，難道下個版本境界也會發生劇變？
“境界劇變只能說明一點，修行體系、修行環境都會迥異。”
“媽的，九九八十一難數以百計的妖魔道場，下個版本怕是要真仙遍地走，大羅金仙隨處可見。”
楊合記得封神、西游被稱為量劫，古今三千年間，會不會有第三量劫的存在？
他思緒萬千，修為也逐漸歸于穩定。
忽的。
楊合突然察覺到異樣，自己有個門人生機黯淡，全靠著尸解仙體支撐最后一縷陽火。
“俞正？是乾元山…發生的情況？”
他閉關期間全神貫注，俞正也不曾傳念聯系，沒想到短短幾日內，差點就折損得力工具人。
“反正橫豎都要去一趟乾元山，不如就今日吧。”
楊合冷哼一聲，暗自催動三頭六臂法身，頓時脖頸處傳出噗嗤的動靜，青面獠牙的鬼仙首鉆出居中，接著是尸仙首與鬼佛首。
同時肩胛骨處皮肉翻卷，兩條蒼白鬼臂破體而出。
楊合的形象已是鬼氣森森。
他卻略顯不滿，三頭六臂法身的局限性愈發嚴重，自己想要動用敕陰鬼仙的能力，必須化作多首多臂，實在太耽誤時機。
并且三顆腦袋已是上限，常駐角色又不可能只有三個。
陰氣四散，楊合消失不見。
乾元山，濃霧翻涌。
因為常年濃霧，乾元山隱蔽在山脈中難以找尋，就算有修士途經，神識也無法察覺到。
山巒草木旺盛，亭臺樓閣早已隨著時間流逝不見蹤跡，只能看到破敗的廢墟半掩著。
根本沒人能看出，曾經作為道場的神異。
賴鑫站在頂端，遙望著山腰的幾十名外來者。
他是資始教一百七十六代宗主，已有兩百十五年歲，目睹過教中的興衰，也退位過，最終在耄耋時又重新接過宗主的位置。
俞正等人被困山腰，幾乎是寸步難行。
“資始教要亡了嗎？”
賴鑫眼底閃過迷惘，不知不覺間資始教上下已經絕跡，一方面是遭受朝廷圍剿，另一方面，選擇叛逃也有不少人。
可是他真正迷惘的卻不是因為資始教名存實亡。
而是俞正否認資始教作為乾元山道統傳承的身份，不斷搬出三祖的名號蠱惑他人，至少三分之一的資始教因此轉投俞正。
“死吧，俞正。”
“要么讓我見識見識何為…乾元山三祖。”
賴鑫不介意身死道消，只想知道乾元山三祖是否為真，三千年前那個尸道人活沒活過來。
他取出銅鈴輕輕晃動，濃霧中有數百盞人頭燈籠懸空。
燈籠由皮囊制成，五官輪廓清晰可見，空洞的眼眶燃起幽綠色火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俞正滿身是血，意識已經在彌留之際。
他身后跟著三四十名同行的修士，全部衣衫襤褸，根基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折損，甚至重創。
誰能想到，乾元山都已經覆滅三千年。
竟然在金光洞還留有一套護山法陣，當代宗主寧愿把身魂充當法陣的養分，也要拼得兩敗俱傷。
有意義嗎？
三祖乃是大勢所趨，哪怕他們身死，哪怕俞正身死，也無法改變三祖重回乾元山的結果。
“俞大人，三祖…還是聯系不到嗎？”
老道顫聲補充道：“這些燈籠…好像在靠近！！”
一盞盞人頭燈籠緩緩向他們飄來，能看到掛著的流蘇是由人發編織而成，神情無比扭曲。
剩余修士不約而同的注視俞正。
俞正卻搖搖頭，沉默片刻說道：“乾元山的法陣阻隔神識，一切聯絡的手段都無濟于事。”
其余人聞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們的氣息開始劇烈波動，體內陰氣不受控制的亂竄，脖頸處有血水滲出，作為資始教的天生異類，身首分離代表著走火入魔。
年輕修士跪倒在地，嘴里呼喚三祖的名謂。
聲音回蕩在山間。
賴鑫非但沒有稍加停手，反而人頭燈籠變得愈演愈烈，眾人的陽火一點點歸于燈籠內。
就在眾人已經在等死，山頂的賴鑫也面露失望。
“咳咳咳！！！”
俞正劇烈咳嗽起來，粘稠的黑煙從口鼻中噴涌而出。
賴鑫一愣神，注意到黑煙如同具有生命般纏繞住俞正周身，像是一件另類的道袍。
準確來說，款式與三千年前的乾元山弟子道袍一模一樣。
啊啊啊！
俞正皮膚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鬼道靈紋，隨即瞳孔化作詭異莫名的墨色，看不到半點眼白。
他沒有絲毫恐懼，目光炙熱的抬眸。
“迎三祖！”
其余人失神幾息，接著異口同聲道。
“迎三祖！！！”
黑煙隱隱凝聚成三頭六臂的人形，血肉骨骼開始生長。
他抬手一抓。
轟！！
整座乾元山劇烈震顫！
半空的人頭燈籠齊齊爆裂，幽綠火苗被陰氣吞噬，濃霧退散，露出山頂呆愣的賴鑫。
賴鑫的銅鈴碎裂，踉蹌后退幾步。
“真的是三祖，他…他他竟然再次重活一世！！！”
“哈哈哈。”
賴鑫任由護山法陣被陰氣撕裂，自己的三把陽火熄滅大半，口吐鮮血的跌坐在洞外。
他分辨的絕不會有錯，三祖已經恢復真仙。
楊合環顧乾元山，表情卻顯得有些遺憾，若非地形與宗門副本里的大差不差，根本無法認出此地來自一位大羅金仙的道場。
按理說，大羅金仙就算身死道消，道場也不應該淪為凡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