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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我遺言還沒交代啊

  “議員”二字入耳,馮睦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

  腦海中掠過的并非王新發不怒自威的國字臉,反而是一張總是堆著彌勒佛般和煦笑容的面孔——杜長樂。

  “會是杜長樂嗎?”

  馮睦心底無聲滑過念頭。

  幾乎同時,站在側后方的李晌,清晰捕捉到“王議員”三個字,臉上瞬間被巨大的驚愕覆蓋。

  他看向那兩名機動部人員,眼神里原有的幾分忌憚,迅速被翻涌的狐疑取代。

  在他的視角里,馮睦因為李夫人的關系,可是王議員信任的“自己人”,甚至在圈子里的地位還在自己之上。

  這兩個機動部的人,如果是王議員派來的,怎么會是這種態度,還如此咄咄逼人?

  “這人在撒謊,難道……馮睦并非信口開河?這兩人真不是機動部的?””

  李晌心思電轉,試圖厘清這復雜的關系。

  紛亂的懷疑如潮水沖擊堤壩,若能多給李晌片刻,他或許能理清這團亂麻,可惜,時間不等人。

  趙爐命懸一線,出氣多進氣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而最關鍵的是,馮睦又扭頭看向他了。

  沒有言語,偏偏李晌讀懂那眼神里的含義,仿佛有聲音直接在他腦海里響起:

  ——“我都要接受你的‘好意’了,你怎么反而猶豫了?”

  ——“動手啊!!”

  下一瞬。

  嘎嘣的一聲清脆的響聲。

  馮睦五指猛地收攏,隨即,手掌一松,趙爐的尸體,便像一灘爛泥般軟綿綿地摔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雙眼暴凸,幾乎要跳出眼眶,凝固著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懼,以及難以置信。

  仿佛直到意識沉入永恒的黑暗,他都無法相信,自己會以這種方式,死在二監這個地方,死在區區馮睦的手里。

  趙爐:“!!!!”我連遺言都還沒來得及交代啊。

  機動部的另一人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指著地上的尸體,又看向馮睦,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馮睦……你……你……你真殺了他?!你竟然真敢殺了他?!”

  李晌的心臟也仿佛隨著骨裂聲而停跳了一瞬,腦子出現了短暫的宕機。

  殺了…真的殺了…就在他面前…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

  馮睦也不逼迫李晌,見李晌愣住不動,遂緩緩抬起手朝機動部的另一人抓去。

  動作不快,卻透出死神索命般的壓迫感。

  “啊!!!我跟你拼了!!”

  機動部人員看到馮睦再次伸手抓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徹底崩潰,極致的恐懼化作了絕望的瘋狂,發出一聲狂吼,張開雙臂,不顧一切地朝著馮睦猛撲過來。

  這聲狂吼如同驚雷,將李晌從短暫的宕機中猛地驚醒。

  電光火石之間,李晌來不及再多想任何后果,幾乎是本能地從腰間掏出配槍,手臂伸直,瞄準撲向馮睦的身影,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槍火閃爍間,子彈精準地命中了目標。

  地上,頃刻間又多了一具仍在微微抽搐的尸體。

  眉心和胸口新增的彈孔里,溫熱的血液汩汩涌出,地面蜿蜒開刺目的暗紅。

  辦公室里彌漫開濃重的硝煙味和血腥氣。

  李晌手里緊緊攥著手槍,槍口微微下垂,他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感覺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他強迫自己抬起頭,看向馮睦,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兇狠的笑容,聲音沙啞地說道:

  “說…說好了,讓我幫你殺一個,你…你怎么能搶著動手呢?”

  馮睦深深的凝視了一眼李晌,隨即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是我的錯,一時沒按捺住,怪我,怪我!”

  他走上前,十分自然地拍了拍李晌持槍那只手的肩膀,由衷地贊嘆道:

  “不過我再快也沒用,李隊的子彈才是真的快!狠!準!李隊這槍法,是這個!!”

  說著話,馮睦沖著李晌比了一個結實的大拇指。

  與此同時,幾名戴面具的獄警兩人一組,分別抬起地上的兩具尸體,剩下的獄警則迅速拿出清潔工具,熟練地噴灑藥水,擦拭血跡,清理地上的污漬。

  他們的動作之熟練、配合之默契,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次,看得一旁的李晌眼角微微抽搐,心頭寒意更甚。

  李晌深吸了幾口氣,他看向還僵在原地的常二丙,沒好氣地喝道:

  “別光他媽干看著,過去幫幫忙,若論專業毀尸滅跡,還是得看咱們巡捕房的業務水平啊!”

  馮睦知道李晌的意思,他笑著對常二丙道:

  “那就麻煩二丙兄弟,指導一下我們二監的工作了,有什么專業建議,盡管提。”

  常二丙被李晌一吼,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腳步有些虛浮地跟著幾個獄警,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很快,有獄警送來了干凈的濕毛巾。

  馮睦接過,卻沒有自己用,而是轉手遞給臉色不太好看的李晌,溫聲道:

  “李隊,辛苦了,擦擦手。”

  李晌收起槍,接過濕巾囫圇的擦著手,心里面一陣翻江倒海,遠不似他面上裝的那般鎮靜。

  他看著馮睦,沉聲道:

  “死了兩個機動部的人,事情這下真的鬧大了,馮睦,咱們接下來……要怎么處理?你有計劃嗎?”

  馮睦聞言,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反問道:

  “什么機動部?李隊,我怎么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不就說了嗎,他們是假的,是冒牌貨。你莫非不信我?”

  李晌:“.……”

  他看著馮睦那副真誠的模樣,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見李晌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馮睦也不再賣關子。

  他伸手,從自己的耳朵里,取出了一個極其精巧的微型耳機,隨手扔在了辦公桌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

  幾乎就在同時,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劉易捏著那兩部手機,快步走了進來。

  他先是向馮睦微微點頭示意,然后將目光投向李晌。

  馮睦朝劉易抬了抬下巴:

  “給李隊解釋一下,那兩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易會意,將兩部手機遞向李晌,同時簡單匯報道:

  “李隊長,我們破解并分析了這兩部手機內的所有信息,基本可以確認,這兩人的直屬上官是杜長樂無疑。”

  李晌接過手機,未來得及細看,便猛的又抬起頭道:

  “杜長樂?我知道這個人,他不也是王議員的心腹嗎,他怎么會……”

  馮睦適時地接過了話頭,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沒錯,所以剛才那人說,咱們都是替議員辦事的,算是自己人,倒也不完全是在撒謊,可是……”

  馮睦停頓了一下幽幽道:

  “可是李隊,你也應該明白,即便是自己人,坐在同一條船上,也未必都是一條心啊。

  有時候,來自背后的刀子,才最是致命。”

  馮睦有感而發,這是他的真心話,可落在李晌耳朵里,自然會理解成另一種意思。

  李晌心里喃喃道:

  “懂了,是議員底下的人在內斗。”

  馮睦又拍拍李晌的肩膀道:

  “杜長樂心懷叵測,一直在暗中覬覦二監監獄長的位置,不過他這人善于偽裝,夫人也不好真跟他撕破臉,沒想到,他把主意打到我這兒來了。”

  李晌聽得頻頻點頭,總算是又知道了一些重要的內情或秘密。

  馮睦看到李晌的表情,知道對方已經自行完成了“邏輯閉環”,遂補充道:

  “李隊,你了解我,我這個人待朋友以誠,最討厭這些陰謀算計,所以這些秘密我也不想瞞你。

  接下來,王議員跟其他的議員可能會斗的很激烈,王議員下面的自己人里恐怕也會斗個你死我死。

  實話講,夫人也沒把握一定能贏,我的處境也很危險,所以,你要是不愿意卷入進來,我也可以理解。

  那兩個人就當作都是我殺的,與你無關,你等會兒出了二監,就把今天在這里看到聽到的一切,都爛在肚子里,全當從未發生過就好……”

  李晌聽著馮睦情真意為他著想的話語,再看著地上被清理干凈的痕跡,只覺得一股郁氣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他人都已經殺完了,怎么可能當作與自己無關?

  誰知道你這辦公室里,有沒有藏著監控攝像頭啊。

  不得不說,神探的直覺就是準。

  就在辦公室不起眼的角落、燈罩內部、書架縫隙等地方,不多不少,正好藏著13個針孔攝像頭,從不同角度,將李晌英勇果決的三槍,拍的清清楚楚。

  李晌搖搖頭,語氣堅定地說道:

  “你在說什么,我們是朋友,你有危險,我當然要幫你,就像是我有危險,你也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他這話說得鏗鏘有力,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他肯定要幫馮睦了!

  一方面,馮睦是他的“好朋友”嘛,他不幫好朋友,人不是白幫忙殺了?

  另一方面,則是李晌內心基于現有信息的篤定判斷——李夫人必贏,杜長樂什么東西,也配跟李夫人斗。

  這人多少有點掂不清自己的斤兩了,不知道,李夫人跟王議員睡一個被窩,而且錢歡更是都當眾叫王議員爸爸了嗎?

  另一邊,常二丙亦步亦趨地跟在幾名白面具獄警身后,沿著冰冷的走廊向前走,腦子里依舊亂糟糟的。

  一會兒是趙爐被捏碎喉嚨時的脆響,一會兒是李晌那幾聲決絕的槍響,但更多的是馮睦那始終笑盈盈的臉孔。

  李晌讓他幫著處理尸體,話里的意思他懂。

  他也確實抱著這點心思,試圖在接下來或許會有粗糙的清理工作中,找回一點職業尊嚴,證明自己并非全然無用。

  然而,當他真正目睹了二監獄警們后續的操作時,這點殘存的尊嚴,瞬間就消失的一干二凈了。

  他眼睜睜看著獄警們取出他從未見過的特種溶劑,溶劑瓶上有個狐貍似的logo。

  然后噴灑在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血跡上,血跡連同其滲透的磚縫紋理,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消失。

  緊接著,形狀奇特的紫外線照射儀被啟動,幽藍的光芒掃過地面和墻壁,激發并清除肉眼無法察覺的皮膚碎屑,和空氣中可能飄散的微小氣溶膠。

  這還沒完,又有獄警拿出了一臺類似地質勘探用的精密探測器,頂端閃爍著微弱的紅光,一寸一寸地掃描著地面,確保沒有任何一絲微量的血跡或生物組織殘留。

  常二丙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干,最終還是很識趣兒地閉上了。

  他指導不了一點,恰恰相反,他才是那個需要站在旁邊,虛心觀摩,甚至偷偷學習的那一個。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挫敗感攫住了他。

  常二丙心里嘀咕:

  “這手法,比我們巡捕房的現場勘查組還專業啊……”

  其實到這里就還好,真正讓常二丙吃驚的是龐大、沉重,有著厚重爐門和儀表盤的——工業焚化爐!

  那玩意兒靜靜地矗立在角落里,金屬外殼反射著冰冷的光,進料口黑洞洞的,等待著吞噬一切。

  爐體連接著粗大的排煙管道,延伸向上,沒入天花板。

  不是?

  一座監獄,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啊?!

  常二丙的腦子嗡的一聲,這完全超出了他對監獄設施的認知范疇。

  所以,其他的監獄也有焚化爐嗎?

  常二丙并未去過其他監獄參觀,所以也不太能確認。

  “是我太大驚小怪,孤陋寡聞了嗎?”常二丙心頭腹誹。

  而就在暗暗震驚時,兩具尸體在推進焚化爐前,先被抬上了冰冷的解剖臺。

  然后,一名身材適中同樣戴著面具的獄警走上前來,指間夾著一排細長的特制長針。

  常二丙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

  就見他俯下身,手指在趙爐尸體的下頜、鬢角、發際線等位置輕輕按壓,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

  伴隨著極其細微的“嘶啦”聲,趙爐臉頰的皮膚,竟然被完整地,如同揭下一張面具般,從肌肉組織上剝離了下來。

  過程異常干凈利落,沒有預想中血肉模糊的景象,只有一層白色的薄膜。

  不多時,兩張完整的人皮面具,就從兩具尸體的面部被完美地剝離了下來,薄如蟬翼,還隱約保留著死者生前的五官輪廓。

  面皮被小心地浸泡在旁邊早已準備好的特殊藥水里,進行著柔化與定型處理。

  剝臉?!!

  這又是要干什么?!

  而且,這手法也太專業了吧!

  常二丙心頭驚嘆不已,要知道二監的兩名法醫可都已經被借調到巡捕房了。

  “這人又是誰?有這手藝當個獄警屈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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