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實驗后來有什么進展……”周玄摸了摸自己的尚在身體里的腰子,竟生出奇怪的安全感,接著詢問道。
“瘋了唄,那大神人從假瘋子變成了真瘋子,見了人就喊井!井!井!有時候身邊的丫鬟伙計一個不留神,他趁機就逃,逃到茅房門口,一邊喊‘井!井!井!’,一邊往屎坑里跳。”
“丫是真該!”周玄很解恨的吐槽。
“后來,沒人再執著于去破解血井玄機,但對血井的探索倒是沒有停過,一些飽含興趣且極聰慧之人,通過對血井的深入鉆研,倒是慢慢知曉了那七個少年少女全部瘋掉的原因。”
“啥原因?”
關乎自己未來的精神狀態,周玄那是豎起耳朵聽。
“瘋的原因,與點香人的通靈有關,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通靈,需要天分。
天分有高低,有人天生反應遲鈍,有人天心思細膩,感知敏銳,越是心思細膩、感知敏銳的人,越容易遭遇靈異事件,道理和那石符一樣。
大多的游魂鬼祟,靈力道行皆不足夠,遲鈍之人感知不到他們存在,他們便無可奈何。
感知敏銳之人,能察覺到那不太足夠的靈力道行,游魂鬼祟便能在他們面前作祟。”
不克菜雞,專克高手,
這游魂野鬼也太缺德了。
怪不哥們才來井國幾天,便遇到兩樁靈異詭事。
“感知敏銳之人,在遭遇靈異事件之后,感知得到鍛煉,會越發的敏銳,當敏銳超過某個限度,便是通靈,和切墩的廚子一樣,菜刀使久了,刀法自然爐火純青。”
“那我要是不讓自己再遭遇靈異事件,感知力會不會變弱,然后通靈有沒有可能消失……”
周玄聽袁不語一番講解,忽然覺得通靈和強感知力,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又容易遇鬼撞邪,還踏娘的有副作用,哪里通靈哪里疼。
要這能力有何用?
倒不如消除這破能力算了,
哥們反正富二代,戲班子經營好了,吃喝不愁,舒舒服服的躺平不好嗎?
退一萬步講,就算戲班子真黃了,他還有一大堆找飯轍的手段,實在不行,當個文抄公,報紙上寫小說連載,衣食無憂不成問題,沒必要非鉆到與鬼神打交道的路上。
“唉,只要是手藝,便遵循用進廢退的道理,可偏偏通靈不行,你不切墩,菜刀不會找你,可你想避著鬼祟靈異?它們有手有腳,會主動來尋你……”
奶奶的,狗皮膏藥了是吧?躲都躲不了!
周玄氣得抽了兩口卷煙。
“抽抽我這個吧……我得說說你的事了,這煙勁大,不抽,我怕你捱不住。”
袁不語再一次將銅煙壺遞了過來。
周玄搖頭,說:“盡管說,我扛得住。”
“通靈這份本事,也不能一概而論,高低區分明顯,通靈越強之人,能感知到的詭異更多,諸如鬧市中的鬼影、鬼魂趴你耳邊的私語……
這些鬼影私語,會很影響一個人的精神狀態,但若是看久了,聽久了也就習慣了,便覺得不過如此,再加上各大堂口,有鎮靜精神的秘法,幾乎可以保證堂口弟子不會墮入瘋癲的深淵。
但你這種通靈后能見血井的人,是通靈人之中感知力最高的,高到突破了陰人神人的想象力,你能聽見什么,看見什么,不講出來,我們根本無法想象。
感知力過于強大,堂口鎮靜精神的秘法,只有在你剛剛通靈時還有些許的效用,可隨著通靈時間越來越長,秘法的效果便會減弱甚至毫無作用。
像你這樣的人,如果點香,道行再日益精進,感知力爬升到巔峰,你能聽見的聲音、看見的畫面會愈發神秘詭異,每一陣聲音每一幅畫面,都會摧殘伱的精神,讓你變得易怒、瘋狂、漠視生命、試圖毀滅一切,直到徹底癲狂。”
周玄聽得都冒冷汗,說:“既然這么危險,那我不點香不入堂口唄,我就做個正常人。”
“也不行,我說過的,通靈是老天爺給你的東西,給不能白給,會額外加持你一些副作用。
給得越多,副作用越大……你通靈感知力這么高,你琢磨琢磨副作用有多大?”
“這老天爺你咋這么客氣呢?我都不要,你非往我手里塞……”
周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心里才生出郁悶,忽然想起袁不語上午講過的知識點,說,
“對了,老袁,你說一個人,這輩子只能通靈一次,時間是一個月到三個月不等,是不是我把這三個月的副作用熬過去了,就沒啥事了?”
周玄講完還有點緊張,這已經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額……那是對于正常通靈人而言……”
“對于我這種不正常的呢?”
“據血井探索的新發現來看,見過血井的通靈人,如果不拜入香堂的話,那通靈帶來的副作用會一直持續。”
“完全不會停?”
“除非你死。”
“額……”周玄陷入沉默許久后,方才開口:“對了,老袁,你說我這樣的人拜入香堂會瘋對吧?多少年之后會瘋?”
“沒有超過五年的先例。”
五年啊?
五年倒是能干不少事了,要是平均兩天逛一次窯子,還能逛九百多次……
夠本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周玄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些事情想得開。
“老袁,你是個高人,我周家祖宗不稀罕我,不讓我入「大儺」的堂口,咱爺倆投緣,要不然,以后你教我得了,對了,你啥堂口?”
“就叫說書人。”
“還有這堂口?怪不得你借我的書梁子!”
“我們堂口出名著呢,想入門點香,哪有那么容易,法不可輕傳,我先考考你的天賦。”
袁不語出了門,說去借考試用具。
“我的天賦你還要考?你話里行間不都講了嗎?我這樣的通靈人,雖說不是成了瘋子就是活活疼死,但天賦異稟。”
周玄提出抗議。
“再天賦異稟也得走過場,這是我們堂口的規矩。”
老袁一走,
周玄有點想入非非,測天賦能怎么測?
找塊大石頭,手往上一擱,然后——斗之氣,三段!
沒幾分鐘的功夫,袁不語回來了,抱進來一卷白紙。
白紙在桌上攤開。
袁不語遞給周玄一只鉛筆,說:“閉眼!”
周玄接過鉛筆,閉上眼睛,問:“然后呢?”
“畫!”
“閉著眼睛畫?”
“嗯。”
“畫什么?”
“畫你姐姐周伶衣,腦海里回憶她的模樣,然后隨便畫。”
“說書人的堂口測天賦考畫畫?你哪怕讓我背個繞口令,我都覺得不是那么離譜。”
周玄百思不得其解。
“少廢話,讓你畫你就畫。”
“好,好,畫!”
周玄回憶起了姐姐的樣貌,手上的筆動了起來。
沙,沙,沙。
筆尖在白紙上初時移動得僵硬,等姐姐斜躺在太師椅上慵懶曬太陽的樣子,在周玄腦海里由輪廓豐滿成形像后,筆尖瞬間靈動起來。
半個鐘頭后,周玄覺得作畫完成,想要睜開眼睛瞧瞧自己的杰作時,
一陣醒木的響聲傳來。
聽到聲音,周玄眼睛怎么都睜不開,他立馬喊袁不語。
“袁……袁……”
袁老頭三個字,在周玄的嘴里拐著彎,愣是找不到氣口,發不出聲響。
“玄小子,考你通靈呢,別說話,聽我的就行。”
袁不語對著周玄耳語后,又說:“給你換了一張紙,你再畫!畫我!”
周玄又努力在腦海里回憶起袁不語做菜時候的形象,筆成了手的延伸,在紙上游走得十分自然。
這次繪畫的速度,比畫姐姐還快,不消十來分鐘的功夫,便已畫完。
又是一陣醒木拍桌的脆響,周玄身體的禁制被解除,他猛的睜眼,瞧見桌上攤著兩張白紙,紙上的筆跡凌亂,東一團,西一團,比小孩的信手涂鴉都不如,全然看不出畫的是什么。
“這是我畫的?不像樣子啊。”
“閉著眼睛畫,像樣子就怪了,不過通靈的感覺確實不錯,你看這畫的線條,不錯不錯。”
“你評價的不錯,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別貧嘴,收你入我堂口的事情,我再琢磨幾天,回去等消息。”袁不語揮了揮手,開始趕客。
“那不耽誤你琢磨,我回屋養眼睛去了。”
等周玄離開了屋子,袁不語望著兩張畫,嘆了口氣。
“我畫畫這么沒天份嗎?畫成這樣?”
這兩張畫并不是周玄畫的,而是周玄作畫時,袁不語偷偷在旁邊畫的。
他將兩張爛畫揉成了一團,扔進了紙簍里,從抽屜里拿出兩幅畫。
這兩幅畫,出自周玄的手筆。
第一張畫——周玄坐在太師椅上曬著太陽,他身后的屋子橫梁上,垂著一根繩索,勒住了周伶衣的脖子,將她吊起懸空,她的胸口,抵進一柄鋒利尖刀,刀鞘則橫在周玄的膝蓋上。
第二張畫——周玄在廚房里燒菜,大鍋里燉了一鍋魚湯,金黃的小魚似泛著噴香的氣味,湯的中央,浮著一顆煮得浮囊的人頭,這顆人頭瞧五官面相,不是別人,正是袁不語。
望著周玄畫的兩幅畫,袁不語又拿過銅煙壺,在濃霧似的煙氣中,他的臉色陰晴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