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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殺狗

  周玄背著斷了腳的祝庭生,和袁不語走進了夜幕中。

  他不擔心桌上黃皮子留下的財寶被人偷去,有姐姐幫忙收拾,誰敢拿?

  “玄子,把你的感知放出來,這斷腿的小子,每天都得被狗皮包著,他不管走哪,都有狗皮的臊味和血味,別人難以感知到,你能感知得到。”

  周玄閉上眼睛,將感知釋放,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被他鼻子精準的捕獲到了。

  “往前一直走。”周玄指著路。

  路很長,周玄問袁不語:“那拐子狗王養狗的本事,和我們周家班養的狗不一樣嗎?”

  “很不一樣!”

  袁不語說:“平水府養狗的人不少,但養的都是游魂厲鬼,周家班有祖樹,別看樹一直沉睡著,但卻是小鬼們最好的棲息地,滋養他們的魂魄,使其不至于散去。

  但狗王廖鐘聲,這小子使的是邪法,太平府郊外的山頭上,亂葬崗多,人隨便一埋,尸體用不了幾天,就被野狗叼去啃食了。

  狗吃多了死人肉,便養出了氣候,煞氣足,能成精怪,廖鐘聲便成天捕抓這種狗,碾碎后,摻入童子血,再輔之骨粉、草藥,每日念動邪咒,

  養個十來年,那血里便長出一張黑狗皮。”

  “這狗皮有什么用?”

  周玄聽得都覺得殘忍,花那么大代價,就為了養一張狗皮出來。

  “別瞧不起這狗皮,這皮有種陰邪作用,人若得了重病,藥石無醫,把狗皮披上,人便成了個有靈智的活死人,只是……需要一直披著皮,若是把皮脫了,不出一日,身上血肉全掉,迅速死去。”

  袁不語說:“而且披著皮的時候,人會真的變成一條狗,廖鐘聲如何拿捏他手底下的兩條狗?白天剝了狗皮,讓狗出去做事,做完一天,回家時,那狗因為沒有狗皮續命,身上血肉便會掉上大半,瀕臨死亡。

  到這時,廖鐘聲再重新將狗皮給狗穿上,狗一瞬間便活絡了過來,

  死死生生,周而復始,那被養狗的人,縱有千般心氣,也被磨得平了。

  三炷香的算命先生,戰力已然不錯,占著堂口手段的光,放起對來,未必會輸給廖鐘聲,但誰叫他被狗王拿住了短處呢?

  玄門的風骨,終究敵不過一張狗皮。”

  “老袁,該左拐了。”

  “好!”

  師徒倆人拐進了百花嶺胡同。

  周玄聊起了黃皮子的事情:“那黃皮子出手挺大方。”

  “有兩種精怪,最愛入俗世紅塵,一種是黃大仙,另一種是狐仙,

  狐仙貪情愛,總與書生留下風月美談,黃大仙則愛人間排場,喜歡當官,當商賈,他們撈錢有一套,不過,今兒聽書的那群黃大仙,即不當官,也不當商人,他們當和尚。”

  “額……”

  “你收的說書錢,都是平水府的貴人們,上香貢給蓮花娘娘的,其實這伙黃皮子,是真給老百姓辦了不少事呢……百年內的災荒糧荒,餓死的人很多,但要不是有它們,餓死的人更多。”

  “還真是好和尚?不符合我對精怪的刻板印象啊。”周玄說。

  “蓮花廟里原本有群壞和尚,被這伙黃皮子給宰了!那蓮花娘娘的佛性很深,你給她講書,能收獲到一些佛性的。”

  聊到此處,袁不語嘆著氣,說:“這種機緣,有些說書人怕是小半輩子碰不上一次,我瞧著都羨慕。”

  周玄下定決心,這趟給蓮花娘娘講書,得花時間好好準備準備,機緣聽起來就不小。

  又有錢又攢香火還能收獲佛性,都沒接過這么闊綽的買賣。

  百花嶺胡同走得越深,臊腥味越濃。

  當濃度達到某個點的時候,周玄甚至能憑借味道直接定位氣味的來源。

  “那幢兩層的屋子,就是狗皮的位置。”

  “嗯。”袁不語回頭瞧了眼失血到快昏迷的祝庭生,說:“這人沒用了。”

  “好嘞。”

  周玄將祝庭生放下,對著脖子就是一刀,然后將尸身拉進路邊的草叢。

  “你小子手真黑。”

  袁不語感嘆完后,對周玄說:“玄小子,你在門外放出感知,當師父的給你打個樣,讓你知曉遇到克制我們的堂口,該如何應對。”

  “先交待你幾句,那算命先生的「金錢卦」,算卦速度極快,但是,他算卦有指向性的,他見了你,會先卜一卦,算出你是說書人,

然后他只需不停的用金錢卦,推演周圍何時有響木之聲,提前做好防范,你便奈何不了他  切記,他推演的是響木之聲,而不是推演伱何時擊響醒木,這兩者是有區別的,算卦不是萬能的,什么都能算到的那是神仙。”

  周玄一聽,恍然大悟:“哦,如果我利用與響木聲極像的聲音,便能干擾他的算卦,比如這樣……”

  他撿起一塊小石子,扔到不遠處的樹干上,發出了“啪”的聲音。

  若是他對上算命先生,先制造出這類假聲,讓對方以為生夢了,便會割破手掌,利用痛苦去抵擋夢境,然后趁此時機,真正的擊響醒木,對方防范不及,便會被拉入夢境。

  “你天生就該干我們這行,一點就通,說書人對敵的真正法門,是時機!而布局,能讓對敵之戰中,全是我們的時機,看好嘍。”

  袁不語從兜里掏出一架墨鏡戴上,撇了根手指粗的樹枝充當拐杖,像個瞎子一樣,拐仗傾斜出一個角度,往前方掃著扇形,慢悠悠的走進了拐子的屋里。

  “放出去的狗該回來了呀?”

  廖鐘聲和兩個拐子弟子吃著狗肉火鍋,地上的楊墨香正用前爪摁著肉骨頭啃。

  吱呀!

  門開了,

  廖鐘聲猛的回頭,卻發現進來的不是狗,而是一個瞎子。

  袁不語一只手放在兜里,一只手拿著手杖,輕聲說道:“有麻將聲,好像沒找錯地方!”

  “啪”

  他的中指輕輕叩響醒木,發出一聲極細微的響木之音。

  “哪兒來的老瞎子,這兒哪有人打麻將?”廖鐘聲罵了一句后,卻真的聽見有人在打麻將。

  “八萬!”

  “幺雞!”

  廖鐘聲都感覺撞鬼了,他這二層樓,獨門獨戶的,牌桌都沒一張,但有人在打麻將!?

  “木匠在打柜子,咚咚咚的敲,是這地界,我這瞎子沒找錯。”

  袁不語又笑著說,中指又輕輕叩了下醒木。

  “啪”,又是細微的響木聲。

  廖鐘聲被搞毛了,一拍桌子,抓住碗,沖袁不語砸了過去,指揮著小弟:“奶奶的,哪來的死瞎子在這叨逼叨,給老子砍死他!”

  袁不語卻輕描淡寫的抓住了飛來的碗,扔在了地上,優雅的取下墨鏡,笑著說:“鄙人不是瞎子,是個廚子,聽說這里有狗,過來殺幾條!”

  “殺狗?怕你有本事來,沒本事走。”

  廖鐘聲沖著楊墨香的方向喊道:“放狗!”

  楊墨香身上的狗皮飛出,他緩緩站起,手里托著三枚銅錢。

  他將銅錢拋起,等落回手中時,看了看卦相,笑著說:“原來是個說書人,敢問老人家與周玄,什么關系?”

  說書人是個大堂口,在太平府里的說書人不少,但忽然來找拐子麻煩,加上周玄也是個說書人。

  不得不讓楊墨香懷疑,眼前這位說書人與周玄有些關系。

  “哦,他是我徒弟,我來給他出出氣。”袁不語倒是回答得干脆。

  “你是周家班的神人?”楊墨香聲音有些顫抖,他早聽聞,周家班的神人,香火層次很高。

  但是,他不是沒有機會!

  楊墨香收拾過不少的說書人,以堂口的手段來說,算命先生極端克制說書人,哪怕對方香火層次高,只要生不出夢來,后續的變招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他心機重,腦子轉得快,偷偷朝廖鐘聲指了指耳朵。

  廖鐘聲明白他的意思,他先將耳朵堵上,不去聽那響木之聲,等楊墨香破了平地生夢,他們要么直接奪門跑路……

  思路已經溝通明確,廖鐘聲兩根手指抵入耳中,另外兩個拐子也有樣學樣。

  袁不語卻大大方方的拉了把板凳坐下,沒拿正眼瞧楊墨香,說:“你但凡能推演到我何時響木,算我輸!”

  “呵呵。”

  楊墨香,繞著袁不語在游身步,右手托著三枚銅錢。

  銅錢變化了,

  長蛇形變成了“品”字形。

  楊墨香想都沒想,抓住銅錢,對著自己的手掌就是劃出一道血痕。

  血痕出現的同時,楊墨香的耳邊傳來“啪”的一聲響,而后又傳入一陣聲音——“六筒!”

  “誰在打麻將?”

  楊墨香的銅錢,算到了響木之聲,但算到是麻將砸牌作響的聲音。

  他倒不氣餒,托著銅錢繼續算,

  銅錢又變了,“品”字形變成了一字形,他抓過銅錢,又劃了手掌一下。

  “啪”,

  這聲又不是醒木聲,而是打家具的聲音,兩種聲音極像。

  “該死的木匠!”

  楊墨香的心態已經隱隱有些崩,明明這棟二層小樓,沒有人住,麻將、木匠都是哪來的?

  他死死的觀望住銅錢,

  銅錢變了,劃手……“紅中!”

  銅錢又變了,劃手……“杠了!”

  銅錢連連在變,連續劃手七次……“啪啦啪啦”,洗牌聲不絕于耳!

  楊墨香精神被折磨得混亂起來,抱頭痛哭,

  “分不清,完全分不清啊!”

  他的手已經被自己劃了幾十條血印子。

  他的銅錢,算來算去,算的都是木匠打家具聲、麻將砸牌洗牌聲,

  而袁不語,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兩只手就放在膝蓋上,壓根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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