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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因果、仇恨

  風先生很得意,

  他并不覺得周玄可以從他身上套出有用的信息。

  這也是他被畫家帶回了明江府后,依然很淡定的根本原因。

  只要莫庭生沒有落網,那拐子在明江府中的布局,依然無懈可擊。

  周玄不置可否的笑笑,他將椅子拉到了風先生的面前坐下,松馳感滿滿的說道:“老畫喊我來審你,也是希望從你身上獲得更多的隱秘,

  但是,我不這么認為,

  因為你壓根就不用審,你是一條可憐蟲,會自己把自己的秘密講出來。”

  “激將法?”

  風先生并沒有被周玄激怒,他認為周玄是故意在刺激他。

  對手越是刺激,越是不能失了風度。

  “我這是誠懇的評價,與激將法無關。”

  周玄直接問道:“風先生,可聽說過般若佛國?”

  風先生清澈中暗雜一絲疑惑的目光,已經能夠回答周玄的問題了。

  他搖了搖頭,說:“沒聽過。”

  “般若佛國,來自天穹之外,他們不知道從何處出現,我只知道他們降臨了井國。

  這個佛國,不安好心的,入侵井國,自然是為了殺戮和攫取,他們的實力很強,其中不乏有天穹神明級的存在。”

  周玄的話語,并非危言聳聽,目前佛國現身的人中,大天王的實力,不說勝過天穹神明級,至少是不亞于神明級的力量。

  而百鬼之母比大天王更加強大。

  “那挺好,井國是一個骯臟的國度,神明級坐鎮天穹,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像我這般的人,

  來了一個佛國,把井國神明、百姓全部清洗吧,就像秋后的一場大雨,把這世界洗刷個干干凈凈。

  還天地一個清朗,還民心一個公道,佛國的降臨,那是老天開眼。”

  在周玄介紹了佛國之后,風先生不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厭惡,反而對佛國大加贊賞。

  “風先生,你仿佛將佛國當成了你這種人的救星,但我要是告訴你,回廊河三十多年前的旱災,就是佛國做下的手筆。”

  周玄將話語噴吐向風先生。

  風先生目光一怔,然后迅速表現出不愿意相信的神情,說道:“你在騙我,回廊河的旱災,是明江府的神明做下的……”

  周玄并未與風先生辯論,拿不出證據,再怎么爭辯,也毫無用處。

  周玄要一步一步的將證據擺出來。

  他對風先生說道:“嘆息母墻,你知道她是誰吧?”

  “大概知道。”

  “嘆息母墻推演過回廊河的旱災,她判斷旱災的幕后黑手,來自于天穹之外。”

  “來自天穹之外,便是佛國的手筆?”

  “回廊河一地,大興彌勒廟宇,食為天在旱災中誕生,以彌勒佛之名,興風作浪,這都是佛國的痕跡。”

  周玄站起了身,

  他站著,風先生坐著,居高臨下,便有了壓迫之感。

  周玄要摧毀風先生的心理防線,

  風先生仰著頭,表情有些凝重起來,說:“這都是你的推論,與真相有很遠的距離。”

  “風先生,莫庭生是你在回廊河認識的吧?”

  風先生不愿意回答任何關于莫庭生的問題。

  “不承認,我老實跟你講,莫庭生,就是般若佛國的人。”

  周玄拋出了這場審訊的重點。

  “他是井國人,是和我一樣,受到了神明迫害的井國人,不是什么佛國人。”

  風先生沒忍住,為莫庭生辯駁。

  周玄朝旁觀著審訊的青風說道:“把今天的報紙拿過來。”

  “小先生……”青風知道今天報紙的內容,都是抹黑周玄的新聞。

  “拿過來。”周玄再次吩咐。

  青風無奈,只得去了石屋外,讓弟子拿過來今日份的報紙。

  等報紙到了周玄的手上,

  周玄將報紙按到風先生的胸口,說道:“自己看。”

  風先生便翻著報紙,

  周玄則坐在一旁等候。

  他知道今天報紙上寫了些什么,在古怪生物研究所的時候,張儀風便告訴了他今日報紙有人造他的謠言。

  他在研究所里,還粗略的翻看過報紙,翻完了之后,他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開心。

  “莫庭生想要借刀殺人,但他一出手,便暴露了他的底細。

  周玄瞧著風先生。

  風先生將報紙翻完后,松了一口氣,將報紙遞還給了周玄,略帶嘲弄的說道:“周玄,這報紙上,我只看到新聞說你是天外來客,是一頭來自天外的惡鬼,哪有莫先生什么事?”

  周玄將報紙卷起,淡定的說:“這份報紙,出自誰的手,風先生應該知道。”

  “我不知道。”風先生眉頭皺了皺。

  “我周玄在明江府得罪的人,其實不多,刺青古族算一伙,你們拐子算一伙,明江邪神算一伙,

  報紙抹黑我,這件事情看上去很小,卻不是誰都能辦得到。

  刺青古族從不在江湖行走,他們那伙人,道行很高明,人情往來卻極差勁,

  若是古族人要用報紙來抹黑我,怕是萬萬做不到。

  明江邪神有井燈,是完全可以做到通過報紙來抹黑我,甚至井燈曾經就在報紙上發暗語,組建的血井會。

  但這些新聞,絕不可能是明江邪神、井燈發布的。”

  “這么信得過邪神?”

  風先生問周玄。

  “當然。”周玄說道:“井燈寫的文章,化成灰我都認得,我們倆,老朋友了。”

  周玄還沒來明江府時,便在報紙上,發現了井燈布下的血井會暗語。

  往后很多天里,周玄養成了習慣,每天都要看報紙,看看井燈有沒有布下新的暗語。

  時間一長,周玄對井燈攥寫稿件的風格,極其熟悉。

  “不是井燈、不是刺青古族,自然只有你們拐子了。”

  周玄說道:“如今,拐子堂口幾乎覆滅,唯獨還剩下莫庭生沒有歸案,

  報紙上大量抹黑我的新聞,必然是出自莫庭生的指使。”

  風先生不言語了,他的態度,也在佐證周玄的推測。

  “你不講話,便是默認了。”周玄說道:“那最關鍵的問題就來了,

  莫庭生抹黑我,其中寫的很多細節,他絕對不應該知道的,

  比如其中一篇新聞中,寫了我買下老畫齋,其實是為了養僵,要養僵殺人,禍害明江府。”

  周玄曾經刺青入不了門,第二炷香遲遲沒有進度,結果在租下店鋪之后,無意中從天花板里,捅出了一具老僵。

  靠著吸食僵氣,周玄第二炷香燒出來了一些,當時周玄與五師兄便有了一個想法——假如刺青一直學不成功,為了香火進度,不如養僵,靠吸食僵氣來攢香火。

  但這只是想法,周玄與呂明坤并未實施。

  在周玄找到桃花祖樹后,以他的修行進度來看,并不需要養僵吸食“僵氣”。

  “我曾經一個那么小的想法,卻被莫庭生化用成抹黑我的材料,風先生,你猜這是為什么?”

  周玄問道。

  風先生搖頭。

  他確實知道報紙的新聞,是出自莫庭生的指使,這是拐子堂口三十年來經營計劃的結果……各行各業,都有拐子布下的暗子。

  這些暗子,極其干凈,一生中幾乎沒有污點,誰都懷疑不到他們的身上去。

  但是堂口一旦要使用這些暗子,他們便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

  報紙抹黑周玄的事情,風先生有了解,但莫庭生怎么知道周玄曾經有“養僵”的想法,這他還真猜不出來。

  “你不知道?我知道。”

  周玄背著手,在石屋里踱著步子,同時指著自己的左手手腕,說道:“古族曾經在我的身上,布下了一條鏈接,能看到我的一言一行,自然知道我曾經有過養僵的想法,

  所以,莫庭生能知道我養僵,無非是古族的人找到了他,他們合作了。”

  周玄回過頭,盯著風先生,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剛才就講過,古族的人,幾乎不在江湖行走,對明江府人生地不熟,

  而莫庭生對拐子如此重要,掌握著拐子的復仇計劃,他應該早就被拐子藏匿起來了,

  那么問題來了,古族的人,是怎么找到莫庭生的?”

  “我怎么知道?”

  風先生以為周玄在問他,當即便搖頭。

  “古族如今的領頭人叫三頭石佛,他是佛國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周玄說道:“骨老會、城隍都在找莫庭生,一直都找不到,卻被古族的人找到了,我有理由確認,莫庭生也是佛國人,佛國與佛國之間,或許有類似大堂口密信的方式,進行聯絡。”

  骨老會與城隍、巫女,都有互相聯系的密信,而且身份不一樣,密信的外觀也不太一樣。

  比如李乘風,他的密信,是一盞燈籠,燈籠上有“書本”的圖案。

  “佛國有密信,所以古族才能極快的聯系上莫庭生,

  莫庭生、古族都要對付我,便展開了借刀殺人的行動,這……”

  周玄舉起了報紙,扔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說:“輿論抹黑,只是第一步,冰山一角而已,莫庭生這個佛國人、古族,或許還有下一步計劃,

  但是,我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有辦法對付他們,

  倒是你呀,風先生,可憐蟲一條,三十年前,佛國制造了回廊河旱災,與那個莫庭生脫不開關系,

  而你呢?一直以來都在醞釀什么復仇計劃,和害死回廊河的莫庭生合作,還要與神明一戰,你戰了個寂寞,哭錯墳了,懂嘛!”

  周玄講完,便出了石屋,同時朝畫家打了個眼色,

  他與畫家都出了屋,只留青風一人在石屋里,盯住風先生。

  石屋門一關,畫家直對周玄翹大拇哥,說道:“小先生推演入木三分。”

  “我也是有準備的。”

  周玄對畫家說道:“莫庭生是佛國人,這說明明江府、井國都挺危險,當你家里出現一只蟑螂的時候,實際上暗處已經有好幾窩蟑螂了。”

  “這個莫庭生,是必須要抓捕歸案的,而且還要抓活的。”

  畫家又說:“小先生,明江府全仰仗你了,圣子圣女他們就算出關,要找小先生的麻煩,我一定會幫你出手。”

  明江府大難臨頭,害怕周玄出工不出力,畫家表態表得更加清晰。

  “莫庭生跑不了。”周玄對畫家說道:“我在養風先生的仇恨。”

  只要將風先生對莫庭生的仇恨養出來了,別說風先生的重要記憶被食為天吃了,

  哪怕他是一個傻子,

  周玄都能通過仇恨,將莫庭生找到。

  他有刺青因果圖。

  仇恨,

  便是極大的因果。

  “風先生仇恨養濃郁了,莫庭生便是囊中之物了。”

  周玄與畫家在石屋外等著,等也不是干等,也聊聊家常,聊聊畫。

  周玄對畫是個門外漢,但前世做媒體的時候,也排過繪畫頻道,了解一些大畫家和他的繪畫風格。

  “對,光不是直的,帶螺旋轉的……”

  周玄回憶著名畫《星空》,一邊講解,一邊讓畫家繪畫。

  別說,畫家對畫的天賦,只怕不比修行低,周玄自覺口述相當不到位,

  但畫家愣是憑借“出色的理解”,將星空畫了出來,與原作出入有一些,但已經比較像了,原版的主要特征抓得很穩健。

  “老畫,你這畫得行啊。”

  “小先生,這畫可不簡單,這乍一看去,像我做夢時的景象,敢問這幅畫的原作者是誰?”

  “額……姓梵名高。”

  周玄下意識想起了曾經網絡上的“姓科名比”的梗,竟然“庫庫”笑出了聲。

  “梵先生?梵先生這畫是太有水準了。”畫家由衷的贊嘆。

  兩人聊得歡快,石屋的門打開了,

  青風走到周玄跟前,小聲說道:“小先生,風先生找你幫忙。”

  “他在里面精神狀態怎么樣?”

  “很顛,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發狂的時候,拿煙灰缸砸自己的腦門,

  受太大的刺激了,這才多大會兒,頭發都白了。”

  青風說道。

  周玄倒是理解,

  風先生這一輩子的心愿,便是為回廊河復仇,要找神明復仇,三十多年了,苦心經營,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在認賊作父,

  這打擊自然極大。

  “行了,仇恨差不多養出來了。”

  周玄側過身,進了石屋,離上一次進石屋,僅過去兩個鐘頭,但風先生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他完全沒有了高傲的神情,腦袋上全是煙灰缸砸出來的血坑,身上臟兮兮的,目光也渾濁了,眼球布滿血絲。

  風先生抓撓了一把已經蒼白不少的頭發,哭啼著說:“我要莫庭生死。”

  “你要莫庭生死簡單,你先告訴我,拐子布局三十年的計劃是什么?”

  “我不知道,忘了,真的忘了。”

  “那你對莫庭生,夠恨嗎?”

  “我要他死。”風先生將頭抬了抬,對周玄說:“小先生,我要莫庭生死。”

  “我要在你身上,做一副刺青,找出莫庭生。”

  周玄一揚手,骨牙兀自飛出,懸空停住,牙尖指向了風先生。

  風先生二話不說,將臟兮兮的外衣脫去,赤著上身,等著周玄刺青。

  周玄自然也不愿意耽誤時間,朝著風先生走去,指揮著骨牙,在風先生的背后刺了第一針。

  因果圖有三副,以仇恨為因果的刺青圖,叫蠶蛹圖,代表的是異鬼「伏母」,

  “這因果圖刺青,確實不太一樣。”

  周玄在刺青時,便感覺到了極大的恨意在自己的心底出現。

  這股恨意有多強烈,假如風先生是他的仇人,他現在就要一只手摁住風先生的頭,然后一只手拿著煙灰缸,一下一下的把風先生砸死。

  恨意還在變化。

  在骨牙連續往風先生身上刺了三十針時,周玄心里的恨意抵達了巔峰,

  但隨著骨牙繼續刺出,周玄身體里的恨意便開始漸漸消減。

  周玄有一種感覺——仿佛風先生背后的蠶蛹刺青,用的不是顏料,而是將他身體里的恨意,一點點的抽離,然后再一點點噴吐到風先生的皮膚上。

  當周玄的恨意完全消失的時候,

  風先生的蠶蛹圖也完成了。

  一條只有周玄瞧得見的絲線,從風先生的身體里延伸出來,往天穹的方向鉆去。

  鉆到數百米高時,絲線便消失不見。

  “莫先生在天上?”

  “不在天上,他回到了過去。”

  秘境中的墻小姐回答道。

  “墻小姐,你不是在推演佛偈嗎?”

  “我習慣在推演的時候,保留一點點意識,全部意識都用于推演太無聊了。”

  墻小姐說道。

  “你說莫先生在過去,是怎么看出來的?”

  “這就是井國與血肉神朝不太一樣的地方了。”

  墻小姐跟周玄解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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