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嫖客遇到了小姐,像屎殼郎碰見糞球,像貓看見激光筆照出來的紅點。
那股沖動是如此強烈,強烈到白驍雖還在努力克制,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絲毫無法移開目光。
過了不知多久,白驍動了。
他抬起受傷的手,平放在胸前,然后用另一只手輕輕劃動,做出了拿筷子吃飯的動作。
白驍不想變成喪尸,他覺得應該克制自己,起碼,就算變成喪尸也要做一只有尊嚴的喪尸。
肉被拿走的一瞬間,白驍發現自己喉嚨里發出低聲嘶吼,他死死捂住嘴。好在肉消失在視線里后,那種感覺消退了大半。
肉被換成了一碗面粉糊糊,沒有筷子,有一把勺子,但是白驍沒有用,他端起碗一碗干了,喝完了才感覺,有點燙,而且沒有什么味道,他仍舊很饑餓,完全沒有作用。
連著喝了三碗,白驍突然想要嘔吐,但是他忍住了,死死掐著自己脖子,將那股沖動忍下去,他需要營養,需要充足的食物讓免疫系統和病毒作戰,免疫系統還沒有認輸,他不能將戰士們的糧草斷掉。
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點,白驍又艱難地將杯子貼在額頭,希望能稍微降點溫,雖然是杯水車薪,但微涼的感覺讓他感到一絲舒適。
這一系列動作,比寫字更有用,對方一直在觀察,然后低頭在小本上記錄著什么。
白驍猜測,應該是記下來感染者的求生欲很強?
還是這只喪尸的行為有點詭異?
他覺得對方很香,不由得抽了抽鼻子,但很快克制了這個非常可疑的動作,他努力看清對方面容,甚至他自己都驚奇,現在才注意對方面容。
原來是個女科學狂人,那就合理了。
白驍恍然大悟,對方很香不是因為自己免疫細胞被干死已經變喪尸了,而是因為女孩子很香。
至于為什么會流口水……
大概是因為喝多了水的緣故。
過片刻,對方收起了紙筆,又看了看他,轉身繼續去撅著屁股洗頭發了。
白驍渾渾噩噩一邊和脹痛的腦袋做斗爭,一邊努力保持意識,現在還多了一些狂躁的沖動需要克制。
太陽逐漸偏移,大概黃昏的時候,對方又煮了一些糊糊推過來,白驍不想吃糊糊,但還是強迫自己吃下去,然后養精神。
對方端著那把雙管土槍離開了院子,不知過了多久才回來,回來也沒有帶什么東西,仿佛只是出去轉一圈,然后進了屋,過片刻又出來,扔了一個東西給白驍。
白驍認真看了看,過片刻才認出來這是一個牙套。
他望了望對方,想了一下,將牙套放進嘴里,試著開合一下,有點別扭,卻沒想象中嚴重。
也許自己的感官正在逐漸鈍化?
這是白驍不愿意見到的,但沒有什么好辦法。見他戴好了牙套,對方說了一句什么,緩慢靠近,將鎖在鐵架子一頭的鎖鏈拿開,慢慢走向另一側墻邊。
等到坐下了,白驍才反應過來,對方將他從院子里移到了這邊搭建的棚子下,棚下面還有些劈好的柴,一些工具,還有許多雜物。這樣晚上下雨的話也不用擔心了。
白驍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沒有什么大變化,但看對方警惕的眼神應該是不太樂觀的,他安靜著,努力忍住想要嗅嗅對方的沖動,只是口水這個東西很可疑也很煩人,尤其是戴了牙套之后,更難克制了。
“謝謝。”
白驍說,在自己被感染后,還能給面糊糊幫助自己抵抗病毒,就算對方有某種研究目的,但是這種環境下食物大概率是匱乏的。雖然被捆起來,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善意。她本可以在那個轉角處,一槍崩了感染者然后騎自行車離開。
舌頭依然僵硬,他不確定自己說出的是話語還是某種含糊的嘶吼,也沒有再多想,只是看著對方進了屋,想了一會兒,擦擦口水,將牙套扶了扶。
對抗著身體的各種不適,白驍也在感受著自身變化,他擔心喪尸化是所有神經都會爛掉,只留下永恒的饑餓,目前看來情況還好——這個好只是相對來說,他現在狀態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但是起碼還沒有開始撲人。
隔天依舊是持續的高燒,對方煮了面糊,還坐遠了拿著簸箕在篩一些谷子,由于離得有些距離,白驍并沒有認出來那是什么,也沒有心情去看。
到了傍晚時,他的狀態已經糟糕到極點了,喝的面糊都嘔出來一點。
沒有對抗感染的經驗,甚至都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種病,
他只能不斷喝水,大量喝水,喪尸需要什么,他就反其道而行,靠著一股子狠勁對抗著愈來愈嚴重的本能,他猜自己的眼中現在一定充滿了血絲,血紅的。
意識在崩潰的危險邊緣,白驍恍惚覺得自己身處海洋的正中心,乘坐的小船飄搖在風暴里,隨時都會傾覆。轉而又像是徒步行走在沙漠,渾身干涸的仿佛即將枯萎。
而心臟卻怦怦有力,整個世界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心臟,隨著跳動在他耳邊打鼓,可以輕易感受到血液被心臟泵出的那個瞬間。
艱難的熬了一個晚上,他已經脫力了,懶懶地靠在墻邊,看不到自己模樣,但能從對方眼神看出來自己情況一定不太好。
只是出乎意料的,到中午時白驍自我感覺有點恢復,之前吃了面糊也沒有絲毫恢復或者吸收的跡象,有的只剩強烈的饑餓,現在卻有點恢復了力氣,而且好像在退燒了。白驍不確定這是不是產生了錯覺,他只是盤腿坐著,仿佛一個大徹大悟的已經得道的高僧喪尸。
對方見到他這個模樣時很明顯有點驚奇。
“我應該還有救吧?”白驍開口。
舌頭依舊僵硬,溝通失敗,他遲滯的思維慢慢考慮著,想要試著練習合適的發聲動作和方法,舌頭不安分地啊啊喔喔。
對方拿了一張紙,用筆寫了一些字,然后推過來,白驍怔怔地望著那張紙,看著上面的字,他認識,卻很難理解,這需要他費很大的精力將它們組成連貫的有內容的句子,分析紙上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你……感染……’
白驍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跳動,他想現在他的臉一定很紅。
‘……幾……天……’
白驍抬起頭,又低下頭。
他注視著紙上的字句。
他認出來了,接收到了對方想要表達的內容。
‘你感染幾天了?’
這是紙上的話。
他興奮的想要嘶吼。
抓起筆,他想要寫字,又頓住,仿佛思考了一下,寫下: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