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驍看了一眼,破三輪車上都是黃澄澄的柿子,還有棗,剛剛星期五背上的筐子里也是滿滿的,她應該是從遠處那個村子回來的,發現星期五的那個村子。
“錢嬸和財叔他們還好吧?”
白驍沒有和她解釋即使吃再多東西也不可能像吹氣球一樣變回原來的樣子,只是拿了個魚干在嘴里嚼著,一邊問。
“還好。”
林朵朵說,扶著喪尸王坐下了,有時拾荒,她會擔心看到喪尸王肚子破個大洞,和普通喪尸一樣游蕩在街上。
外面的世界是危險的。
“我找到安全區了。”白驍又說,他摸出了地圖,地圖上標記著安全區的位置,他遞給林朵朵,地圖已經很殘破了,臟兮兮的。
連同地圖一起的,還有一個破舊的筆記本,那是他出去后,一路上的見聞,白驍道:“我本來擔心自己死在路上,它可以給后來者一些參考,畢竟都是幸存者,多少是個幫助,但是后來發現,廢墟里的人沒希望,廢墟外的人不需要,有能力走的在前些年就走了,頂著那時還危險的喪尸。”
林朵朵將地圖和筆記本接過來,沒有多少重量,卻沉甸甸的。
“我說了,我會找到庇護所。”白驍撐著腿想從馬扎上站起來,這一刻他松了一口氣,直到現在才算真正將出發時要做的事做完,他撐了一下,但沒站起來,實在太累了。
他不想這只人類在山村里等死,如今帶回了答案。
“抱一下吧?”喪尸王抬頭說,疲累的笑了一下。
林朵朵伸出手,將他腦袋抱住,白驍想說不是這樣,你應該蹲下來,但是靠著她的胸膛,柔軟而又溫暖,他猶豫一下,想了想沒說話,閉上眼睛。
直到口水將她的衣服沾濕,林朵朵沒有說什么,白驍尷尬的笑了笑。
“庇護所是存在的,外面的人還沒有死光。”
喪尸王扶著這只人類站起來,他想回去自己的房子里,好好睡一覺。
走出去幾步,他又停下,從背包里摸出了一盒罐頭,這是從那個生存狂的儲備點帶回來的,他拿在手里晃了晃,扔給林朵朵,然后回了自己的那邊。
林朵朵看他的背影翻過墻,拿著那盒罐頭,聽著喪尸王關門的動靜,她坐下了,翻開那個筆記本。
「一路遠離了臨川市,我在一個應該叫‘農源養殖場’的地方暫時休息,這一路上都沒有看到其他的幸存人類……」
「在臨茂高速的高架橋那邊,遇到一個叫郁哥的大叔……」
「路上已經出現被感染的蝙蝠,充滿了攻擊性,它對人類也許是致命的……」
「狂歡者說他要死在路上……」
筆記本上記了很多,這是白驍跟林朵朵父親學來的習慣,哪怕只是留一些只言片語,也能給撿到的后來者一些參考。
林朵朵看了很久,把它收起來,輕手輕腳的將三輪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又小心關上門,出去將河邊的魚簍提起來,里面偶爾能抓到一些魚,多數時候是泥鰍黃鱔還有小蝦。
她看看那堵墻,剛剛白驍拿出那盒罐頭時,她忽然記起了許多年前,父親的樣子。
天漸漸暗了,林朵朵坐在屋檐下,將白驍放在地上的那個破頭盔放在水里,用布擦洗著,還有他洗澡換下來的衣服和鞋子,那是他在臨川換過的,沒有多少破損,也一并洗干凈了,掛在院里的繩子上。
喪尸王回來了,她又有鄰居了。
白驍躺在自己的那間小屋里,只有在這里他才全身心放松下來,這似乎是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安穩下來的地方,在路上的時候他無數次想念這里,喪尸是天生流浪的,但他是一只保留了理智的喪尸。
屋子里是干凈的,不用額外的打掃,被子也整齊的疊放在床頭,屋里也沒有空置久了的那種沉悶氣息,看起來偶爾會有開窗透氣。
躺下后他就睡著了,只是在睡夢里,總覺得墻頭那兒出現動靜,他睜開眼睛,外面已經天黑了,他推開窗子,墻頭上有個隱約的輪廓,是那只人類。
“你大半夜不睡覺干嘛呢?”喪尸王覺得奇怪。
“我看看你是不是回來了。”
林朵朵的聲音傳來,那個腦袋從墻上消失了。
和個女鬼一樣,悄無聲息的。
白驍睡不著了干脆坐起來,窗外靜悄悄的,可以聽到隔壁關門的聲音。
等到天亮,白驍依然坐在窗前,他還有點恍惚,望著熟悉又陌生的院里,曾經在路上他擔心過回不來了,如今真的回來了。
太陽還沒出來,白驍翻墻到隔壁拿了鋤頭,路過窗子時里面的林朵朵推開窗,站在窗戶里看見他,白驍打了聲招呼,又翻回去,鋤自己那個小菜圃,野山椒成功活下來了,這讓他有些振奮。
隔壁傳來洗漱的聲音,白驍才記起來自己很久沒有洗漱了,他趴在墻上,“地圖你看了嗎?”
“看了。”林朵朵說。
“你想不想去安全區?那里有很多人,也有很多莊稼,以前臨川的幸存者都遷移過去了,這里目前是一片廢墟,他們沒有余力清掃這里,他們也還沒研發出抗體,但總有那天,安全區是唯一存在秩序的地方,希望就在那里。”
白驍說著,盡管郁明沒有想過去安全區,但大叔也同樣認同安全區是唯一的希望。
林朵朵是災難后才長大的,無辜的年輕人,和外面那些所有人都不一樣。
林朵朵含了一口水,仰頭咕嚕咕嚕咕嚕,然后吐出去,擦擦嘴搖頭道:“太遠了,我會死在路上。”
她看了看白驍,即使是喪尸王,走這一趟回來,也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
“我可以幫你。”白驍說,“釘個籠子,放在三輪車上,遇到危險你就暫時藏進去,我載著你躲開。”
“那你呢?你怎么不留在安全區?”林朵朵問。
“我是喪尸。”白驍說。
“你會死在路上。”林朵朵看著他如今枯瘦的軀體。
即使孤身一人,喪尸王也吃足了苦頭,再帶個人,他也會死。
“我不會,我是喪尸。”
“你會。”林朵朵說,“你不該回來的,偽裝成人類,躲在庇護所里。”
“偽裝不了。”
白驍忽然意識到,林朵朵只知道庇護所是個安全的地方,但她對那種規模完全沒有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