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冰冷,透著沉重。
確實沉重。
如果可以,這一擂,周明宇真不想上。
畢竟,對方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劍修。
心性果決,戰力極強 他上去,未必能勝,能勝也未必能殺,能殺也要付出巨大代價。
不是明智之選。
但他別無選擇。
王天凌與他乃是翁婿,若不出手力戰一番,想要收服王家,怕是困難重重。
王家沒了王天凌,就是一塊大肥肉,他著實不想拱手讓人。
更別說,王天凌的那幾件極品法器,還有儲物袋都被對方收了去。
那可是王家的大半家底,他怎能讓旁人據為己有 “來,讓老夫看看,你有多少斤兩”
身在場中,擂臺之上,周明宇須發怒張,眸中利芒如電,透出懾人威勢。
眾人見此,亦是心驚。
“這老鬼”
“更是厲害了”
“白虎庚金訣,果然不同凡響”
“聽說這老家伙當年也是一位斗戰揚名的戰修。”
“他踏入筑基后期已有幾十年光景,如今說不定可能筑基圓滿了。”
“筑基圓滿,那他還敢踏出家門”
眾人暗聲議論,眼露好奇之色。
就連青玉舟上的白云子,面上都有幾分好奇。
筑基之境,亦有四關,前后中期以及大圓滿。
但筑基大圓滿的修士,一般都在苦修,以求成就金丹。
基本不會出門行走,也不敢出門行走,離開大陣防護。
畢竟,世事無常,“意外”太多 所以,常規情況下,筑基后期就是最高戰力。
周明宇數十年前就是筑基后期,如今哪怕沒有突破筑基圓滿,其實力也深不可測,絕對是在場眾修之中的第一人。
他能拿下這李劍臣嗎 眾人拭目以待。
許陽見此,也不廢話,直接縱劍而起,搶先攻出。
這是三擂之中,他首度先手搶攻,且上來就是人劍合一。
可見周明宇帶來的壓力。
“哼”
周明宇冷哼一聲,也不動用法器,就這般赤手空拳,迎上那凌厲劍光。
“砰”
只聽一聲鏗鏘炸響,周明宇一掌拍出,背后竟見白虎虛影,利爪攜著銳利白芒,重重拍擊在劍光之上,留下五道醒目痕跡,久久不消。
正是白虎庚金氣 他是一位體修,根本功法白虎庚金訣已練至大成境界,再有一步,便能圓滿,有望練就“白虎庚金體”
屆時,縱是金丹化形的大妖,他也可赤手搏殺。
可見此門功法強悍。
其特有的白虎庚金氣,更是殺伐利器,不下尋常劍修。
“砰砰砰”
周明宇欺身而上,白虎庚金,狂亂轟擊,完全就是以力壓人。
自己不取巧,對手也難取巧。
幾番轟擊之后,璀璨劍光,也見黯淡。
眾人見此,亦是暗嘆。
“可惜,可惜”
“這李劍臣接連力戰,損耗太多”
“尤其方才,人劍合一,連破王天凌濤瀾珠,冰蛟珠,玄龜盾三大極品法器,耗力可想而知,劍器已失鋒芒。”
“如此狀態,對上盛怒的周明宇,處境可想而知”
眾人暗自搖頭,皆不看好結果。
白云子也微微皺眉,想著如何收拾局面。
就在此間 “砰”
劍吐鋒芒,又是一撞,卻被白虎重擊,狼狽翻轉而回。
甚連合一之勢都難以維持,身劍分離,踉蹌跌撞,灑下點點鮮紅。
如此,退至十余丈外,方才穩住身軀。
手中長劍,如今已是傷痕累累,裂紋滿布。
握劍之手,亦是血跡斑斑,叫人觸目驚心。
這便是白虎庚金之威。
法器再強,也是法器,一階之屬。
筑基修士,位屬二階,白虎庚金訣又是強橫練體之法,肉身強度與庚金鋒銳,早已超出法器范疇,足可媲美下品防御靈器與攻擊靈器。
如此相拼,焉能不損 眼見對手身受重創,周明宇更是毫無保留,直接化身為一頭庚金之氣構成的白虎,洶洶撲殺而來。
已是生死之關。
就在此間 許陽神色漠然,縱劍而起,再度合二為一,凝成一道劍光。
一道璀璨奪目,宛若驕陽的金黃劍光。
軒轅神劍決 劍光縱起,暴漲數丈,猶若天劍怒傾而下,直向那庚金白虎斬去。
“砰”
最終,一聲巨響,璀璨光華奪去了眾人眼目,無邊刺痛之中只能見到白茫一片。
如此這般,不知多久,直至雙眼在熱淚之中恢復知覺,雙耳也在熱流之中消去嗡鳴,視野才逐漸恢復。
刺痛,扭曲,朦朧 迷茫間,只見兩人,相對而立。
一人白須白發,威勢怒張,右手死死的按在胸前,眼中是驚,是怒,更是不可置信。
一人頭冠破碎,長發散落,本就斑白的兩鬢,如今全數化作枯敗顏色,甚至干枯斷裂開來,原本飽滿的面龐也變得凹陷皺褶,似乎虧空了大量血肉精魄。
周明宇李劍臣 眾人眼中,這般兩人,相對而立。
誰勝誰負 暫時無人知曉。
只見周明宇一手按在胸前,用力極大,不留余地,但還是有點點殷紅滲出,他卻顧及不上,雙眼死死的盯著許陽,嘶聲道“金丹劍訣”
“一式殘招罷了”
已從中年模樣,化作枯敗老者的許陽搖了搖頭,握緊手中傷痕累累的長劍。
周明宇死死的盯著他,許久方才出聲“一塊一階靈地,做到如此地步”
許陽神色不變,淡聲說道“李某飄零半生,才得一地存身,留作后人傳承,為此仗劍,寧折不彎”
“你”
周明宇還欲言語,卻不想觸動傷勢,身軀一顫,喉涌腥甜。
許陽卻不理會,冷然看他“可要再來”
“你很好”
這般姿態,讓周明宇一咬牙關,隨即飛身而起,直接落入周家的法器樓船之中。
“走”
一聲號令,樓船化光,破空而去。
“噗”
許陽身軀,亦是一顫,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
眾人見此,面面相覷,盡是不知所措。
許陽卻不作理會,抬手拭去唇邊鮮血,回身望向青玉舟上的白云子“仙使,如何”
看他這般模樣,白云子亦是沉默,許久,方才說道“李道友,真烈丈夫也,不愧劍修之名”
說罷,便將目光轉向眾人,鄭重宣告說道“第三擂,李道友勝,三擂盡守,洞庭靈地,此后便為李道友所有”
眾人聽此,都是沉默,隨后各自駕起法器,一道道遁光向外而去。
“爹”
眾人前腳方去,后腳便見一道遁光自下飛來,落到許陽身邊現出身形,竟是一名身姿英挺的白衣青年。
青年扶住許陽,許陽則望向白云子,拱手說道“多謝仙使,能否上島一敘。”
“嗯”
白云子點了點頭,收起青玉舟,與二人一同落到了島上。
“這是犬子,李留仙”
落到島上,許陽先吞服了一顆丹藥,隨后才向白云子介紹起身邊的白衣青年。
“果然英雄出少年。”
白云子掃了對方一眼,見其只是練氣后期修為,便不再關注,將目光轉回到許陽身上,苦笑說道“道友這是何苦,一塊一階靈地而已,以道友實力將來未必沒有其他選擇。”
許陽搖了搖頭,嘆息說道“人生苦短,唯有一爭,將來之事誰能定論。”
“也是。”
白云子聽此,也不好再說,只能例行公事。
“從今以后,這洞庭靈地便歸道友所有,但每隔五年,宗門都會派人前來查勘靈地,評定等階,等階越高,需要承擔的稅賦與勞役就越多,若是不能滿足,靈地將會收回,還望道友知曉。”
“在下明白。”
許陽點了點頭,又拿出一個儲物袋來“這是前二十年的供奉,早已準備好,內中還有我方才施展的那一式殘招,不出意外,應當來自一部金丹劍訣,在下愿奉予上宗。”
“這”
聽此,白云子也是怔住了“怎么使得”
“使得”
許陽一笑,道出目的“我知各方靈地都有稅賦與勞役之責,只是在下時日無多,剩余時間只想教導子弟,所以奉上此決,雖然只有一式殘招,但憑仙使手段,應當能免在下這二十年的勞役吧”
“這”
看著鬢發灰敗的許陽,再看手中那品階不低的儲物袋,白云子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翻手將其收下“道友放心,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多謝仙使”
片刻之后,白云子駕舟而去,小島重新歸于平靜。
“李留仙”也攙扶著許陽,來到藥田靈地之中。
神印催動,地入水流,瞬間開出一條密道。
兩人進入其中,首次顯露人前的白衣青年就有些喜不自勝,直接搖起臂膀。
“主人主人,怎么樣,我演得還可以吧。”
看著“原形畢露”的金雕,許陽搖了搖頭,丟出一瓶丹藥“化作我的樣子,到上邊去療傷。”
“哦哦哦”
白衣青年點了點頭,隨即催動法力,一陣月華流轉,轉眼一個一般無二的“李劍臣”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太陰練形法 此法不僅能幫助妖類練就人身,還有幻化斂息之妙用,再加上許陽以易容之法幫助偽裝,尋常修士,除非煉有靈眼,否則休想看透。
所以,金雕修煉有成之后,許陽就讓他以“李劍臣之子李留仙”的身份出現在了白云子面前。
白云子作為青玉宗的尋仙使,雖然也修過一些靈眼靈目之法,但那至多看看靈根靈地,想要勘破太陰練形與許陽的易容偽裝,那是癡心妄想。
憑此一番操作,再加上之前連戰三擂,敗燕長風,殺王天凌,退周明宇的威勢震懾,換個十幾二十年的發展時間,應當不成問題。
當然,前提是他能解決掉最后一個麻煩。
打發走金雕,許陽又改頭換面,撤去“李劍臣”的偽裝,換做陰山道人的模樣,盤坐在陰壇之前。
隨后再取出一瓶療傷丹藥吞服,運起生字卷,配合雷霆造化之力,還有神祇靈地蘊養之能,多重手段,諸般妙法,恢復方才戰斗的損耗。
如此這般,不過片刻,傷勢盡復,神采奕奕。
哪里還有之前氣血兩虧,命元折損之像。
許陽起身,來到壇前,取出之前斗戰使用的長劍,再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玉碗。
隨后,長劍一點,鮮血吐出,竟有絲絲庚金銳氣。
正是劍中所留,庚金白虎之血。
許陽收起長劍,拿出符筆,從陰壇之上取下一個供奉兩月有余的草人,拿出兩張黃紙做底,以血為墨,書寫姓名。
清風山,周明宇 六字姓名家居,貼于草人身前,隨后再寫下用天眼玄光查問來的生辰八字,貼于草人背上。
如此,再將草人奉于壇前,一把黃符拋灑,步罡踏斗,咒念開來。
“天清清,地靈靈,又施陰兵五鬼聽符令,神通變化千萬里,收斬天下無道人,斬盡凡間不正神,左手持印通天兵,右手掌旗調天將,調得天兵天將進前來若有兇神惡煞不服者,五鬼封其天地聽”
“清風山上人,樓船寶中修,周家周明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兩眼昏昏日月暗,雙耳嗡嗡鬼神鳴,口鼻如塞無通暢,四肢壓山難動彈,增壽損命陰陽將,勾魂奪魄無蹤影”
“吾奉陰山老祖神兵火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