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惶恐,拜倒陣地,驚泣懇求。
其中,有虛情,有假意,亦有赤誠真心。
許陽坐在云上,對此并不在意。
這些年,他四處劫掠,打擊各大勢力的同時,還綁架了一大幫人。
這些人的成分很是復雜。
有楚凌風,張少白這般,位列地榜乃至天榜的神武嫡脈子弟。
還有李紅君這般,雖然未上天榜地榜,但也屬神武傳承的分支門人。
還有部分小家族,小勢力出身的武者,以及孤家寡人,散修游俠。
三類人中,前二者居多。
畢竟,許陽綁人的方式,就是襲擊各大神武勢力的分支據點,如此自然是各大神武勢力的人馬居多,卷入漩渦的散修武者只是少數。
但不管哪類,不管多少,他都一視同仁。
那些殺人如麻,罪大惡極,或者冥頑不靈,不愿接受他的道法教化,以勞動贖清罪責的貨色,已經被他辣手清除,投入了陰兵煉尸這類極有前途的行業,如今不是在養尸地里沉眠,就是在陰壇中吃香。
剩下這些,都是罪不至死,且愿意接受他教化,勞動改造,迷途知返的好囚犯。
這些人之中,又以最后的小型勢力,散人武者熱情最高。
因為以他們的出身,幾乎沒有接觸神武傳承的可能,許陽雖然限制了他們人身自由,但也授業傳法,給予了他們進境神橋的希望,更令他們看到了一重前所未有的天地。
憑此授業之恩,傳法之情,再加上宣經講法的道德教化,教導技能的特性效果,熱情最高的這些人,直接成為了許陽的擁躉,甚至死忠,方才最先出聲的那名元嬰修士莫不凡,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此人本是一個散修武者,天資雖然不差,但奈何出身平凡,接觸不到神武傳承,又不愿為各大勢力當牛做馬,拼死效命,所以一直困于元丹境界,壽元將近了都無望神橋。
結果在一次拍賣會上,他遇到了許陽,成為了肉票,隨即得道經法傳,以武道元丹之身轉修仙道元靈之法,最后不僅在大限之前轉修成功,還一舉踏入了元嬰境界,得以延壽,脫離死關。
傳法授業,恩同再造,又有后續進境之望,人心所向不用多說。
很快,他就成為了囚徒中的代表人物,被許陽予以重任,負責一條法器生產線的主管工作。
所以,此刻他這番話語,確是真心實意,肺腑之言,并非許陽暗中安排的托兒。
不止是他,其他散人武者,中小勢力,乃至部分神武分支,都是如此感受。
蹉跎半生,苦修無果,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希望,傳道授業的師者卻要棄之而去,叫人怎不惶恐,怎不驚泣?
這是莫不凡一類人的感受,雖為利益驅動,但也赤誠真心。
還有一類,就是完全的虛情假意了。
如那張少白,神武傳承,聽劍海閣出身,又是地榜英杰,縱然被迫跟隨許陽多年,受道法教化與技能影響,但二者終究無法控制人心。
像他這樣的神武嫡脈子弟,自是不愿投靠。
不止是他,還有剛剛綁來的幾名神意尊者,雖然表面恭敬,莫敢不從,但指望他們歸心,當下仍無可能。
畢竟他們還有一重希望,那就是兩百年后,戰神殿開,一眾神意絕巔乃至劫境強者重歸世間。
屆時,許陽處境,可想而知。
除非他能像挫敗李橫江一般,擊潰這些戰神殿歸來的絕強人物,否則這些神意尊者與各大勢力的嫡脈子弟,絕無向他歸心的可能。
但無所謂,不歸就不歸吧,許陽也沒想要他們歸心。
今天他做這些事情,并不是要收買人心,更別說這些人的人心。
他只是在建立法度體系,同時提高這些囚犯的積極性,僅此而已。
人,必須要有希望,沒有希望的人,就是行尸走肉。
你指望一群行尸走肉,發揮積極性,創造性,盡心盡力的為你工作,創造價值?
那明顯不太現實!
就算現在這些人受制于他,不得不做,但沒有積極性,也會大大降低他們的工作效率。
更何況,許陽不可能一直都用“囚犯”為自己做事,等待后續萬道學宮發展起來,新晉的弟子門人必定要取代這些勞教囚徒。
所以,建立法度體系,以此賞罰分明,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只有這樣,才能提高群體的工作效率。
就像在道法世界,許陽為什么要做那么多事情,又是評職稱,又是設考核,還要舉行各種賽事,甚至兩界相交之時,制造出“天傷魔痕”這樣的假象?
就是為了提高積極性,增強危機感,以此拉動內外需求,避免固步自封,一潭死水的局面形成。
現在也是同理,如果不給這些囚犯一點希望,讓他們如牛馬一般不斷勞作,那終有一天他們會被絕望吞噬,寧可死亡,也不愿繼續這樣的生活。
畢竟,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所以,許陽要給他們希望,給他們一個奮斗拼搏的愿景與目標。
用一個不怎么好聽但很形象的比喻,就是——畫餅!
給他們畫一個噴香誘人,還可以切實吃到的大餅,讓這些人更加積極的為他工作。
至于那一部分人歸不歸心,根本就不重要。
自由的誘惑下,無論歸不歸心,他們都會有所動力,更加積極的工作。
這就足夠了。
許陽又不是要跟他們談情說愛,管他虛情假意還是赤誠真心,只要不摸魚,什么都好說。
可惜,他這么想,這幫人卻不這么以為,各自惶恐,各表忠心。
對此,許陽也不多做言語,直接定調道:“法度有制,立則需行,怎能作廢,爾等已得自由,之后是去是留,皆由爾等自決,吾萬道學宮有教無類,有心者皆可入門。”
說罷,又望向石驚龍等人:“爾等也是一般,已有刑罰定量,勞教贖還之后,便可重歸自由。”
“這……”
石驚龍一怔,長青宮四人亦是驚疑不定。
他們這些神意尊者,竟然也能勞教贖罪,以此重獲自由之身?
是作態?
還是真心?
一時之間,五人也難定論。
許陽卻不管那么多,俯看眾人,直接說道:“就如此了,各自去吧!”
說罷,大袖一拂,云霧掩去。
眾人怔立在地,許久才見反應。
“道主,竟是如此心意?”
莫不凡神情錯愕,隨即驚喜起身。
“赦我等囚徒之身,再引入萬道宮門,此后,我等便是萬道子弟,學宮門徒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哈哈哈,不想老夫竟也有幸,得入萬道宮門,此生不枉矣!”
莫不凡一陣手舞足蹈,全然不顧旁人錯愕目光,放聲大笑而去。
片刻之后,眾人才全面反應,神情各不相同,一時人生百態。
而另一邊……
長青宮改建的萬道學宮之中。
“祖皇!”
蘇少卿迎上前來,恭聲問道:“各家之人已在偏殿等候,您是否要見上一見?”
“不必了。”
許陽看她,輕笑說道:“全數收下就是,如何安排,你來決定。”
“這……”
蘇少卿聽此,卻是微微蹙眉。
自古以來,站隊,都是一門學問。
自從黑白兩道,魔門圣地龜縮固守,使得大片疆域無主,萬道學宮又昭告天下,取大義之名后,便有不少人前來投靠,欲取一份從龍之功。
這些人的成分,同樣很復雜。
其中一部分人,直接打著“天武遺脈”“大周后裔”的名頭,甚至還和她攀起了關系。
還有一部分人,雖收斂了些,但也說自己是天武擁躉,以“天武會”“天武門”“天武幫”等等名義前來投靠,明里暗里一副“自己人”的態勢。
最后一部分人,則是各方勢力,甚至有神武傳承的旁末分支,打著一家站兩隊的主意,無論最后結果如何,都能保證傳承不滅,甚至家族興旺。
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這一直是“站隊”的真理。
但這樣的行為,在蘇少卿看來,完全就是投機之舉。
昔日人人喊打,人人喊殺之時,怎不見那么多的天武遺脈?
祖皇遇敵危難之時,怎不見那么多的大周后裔,擁躉死忠?
現在大勢一成,就全冒出來了,那個天武后裔,這個大周遺脈?
這不是投機是什么?
誠然,其中也有部分,真是天武遺脈,大周后裔,真為祖皇擁躉乃至死忠,此前不來投靠,是因投靠無門,畢竟祖皇四處游擊,行蹤飄忽不定,連各大神武傳承都尋不到,他們又怎么能來投?
但如此也不能改變這些人的總體性質,見風使舵者居多,甚至有部分包藏禍心,不懷好意之人。
對此,蘇少卿原本的打算是寧缺毋濫,好好篩選一番,只取真心實意者。
但如今許陽卻來者不拒,準備全數收下。
這讓蘇少卿有些擔憂:“祖皇,這些人之中,恐有心懷不軌之輩!”
“那又如何?”
許陽一笑,毫不在意:“論跡不論心,只要行跡無礙,那便沒有誅心論罪的道理,如今又是用人之際,沒有道理拒之門外,且將他們收下,之后自有安排。”
“這……是!”
雖然心有疑慮,但他如此說了,蘇少卿也不好再多言,只能低頭應聲。
看她這般模樣,許陽搖了搖頭,開導說道:“人心難耐,派系之爭,在所難免,但身為上位者,伱要將此爭端壓在一定限度,可以有,但不能越限,人心可私,但不能因私廢公,更不能壞法謀利,你明白嗎?”
蘇少卿一怔,抬起頭來,美眸之中盡是錯愕。
隨后方才驚醒,急忙跪倒在地,連聲說道:“少卿犯下大錯,還請祖皇責罰。”
“起來。”
許陽搖了搖頭,虛手將她扶起,平靜說道:“人心有私,此乃天性,無可避免,今日萬道學宮已立,大周之事已成過往,你若不愿走出,那我可分割一域,讓你重立國體,繼承帝位,為你蘇家功績之報,如何?”
“少卿不敢!”
這話讓蘇少卿更是惶恐,連忙搖頭:“少卿只求伴在祖皇身邊!”
看她這般模樣,許陽方才一笑,安撫說道:“那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學,如此才能擔當重任,我雖不得許你女帝之尊,但這萬道學宮之中,無論如何都有你蘇少卿一席之地。”
蘇少卿這才安定下來,但還是有幾分惶恐:“祖皇抬愛,少卿必定銘記在心。”
許陽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對我,你不必如此拘束,也不必將那些無關之事壓在自己肩頭,如此,只會累你迷失自我,妨礙修行。”
“少卿……明白!”
蘇少卿點了點頭,眼中還是有些迷茫,也不知是否真的明白。
見此,許陽也不再多言,由她自己慢慢領會。
其實她也沒犯什么大錯,就是有一點主位思想,將自己視作天武遺脈之首,有些排斥,甚至抗拒其他天武遺脈,大周后裔前來投靠。
簡而言之,她在害怕自己“失寵!”
這種主觀主位的思想,她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
對此,許陽也沒有太過責怪,因為人心如此,不是誰人都能透徹。
雖不責怪,但要提醒,對她許陽還是很看重的,實在不希望她將家族的種種重擔加于自身,迷失自我,妨礙修行,甚至行差踏錯……
不過這些,需要她自己領悟,若是她悟得通透,那許陽也不介意將這萬道學宮交她執掌,培養一位“女帝”出來主持臺面。
帝王也好,道君也罷,這等至尊大位,雖然為人向往,甚至夢寐以求,但對許陽卻沒有太多的吸引力。
修行,證道,超脫才是他的根本追求,也就是實在放不下來,否則他才懶得管那么多事情。
他對當皇帝,當道主,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不喜歡有人在頭上管束于他而已。
扯得遠了,回到正題,天武遺脈與各方來投之事,其實也不需要考慮太多。
論跡不論心,站隊也好,投機也罷,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做什么,會做什么。
許陽從沒有想過,所以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隨自己,也不介意手下人有些別樣的心思想法。
畢竟,想是不犯法的,只要他們不去做,并且為他創造價值,那他們怎么想是他們的事情。
許陽只需要保證一點,他們能夠創造價值,且不會成為毒瘤隱患,危害整體,這就足夠了。
這也很簡單,法度建立,體系完善之后,就是一個大熔爐,這些人就如薪火,投入其中,就會發揮價值,就算有所異心,也會被這巨大的熔爐逐步同化,或者毀滅吞噬。
所以,許陽不需要擔心這些人會給他帶來什么麻煩,在萬道學宮的法度體系之下,他們就是柴薪,除了燃燒,別無選擇。
燃燒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算他們還想叛離,他們身邊的人,乃至他們自己,也會將這一點異心狠狠掐滅!
這就是大勢,浩浩蕩蕩,無可阻擋!
不信便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