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中,混沌之間,那尊神披發跣足,仗無上威勢,擎一劍斬來。
立時……
“砰!!!”
“啊!!!”
一聲炸響,一聲哀嚎,前后接連而起。
青年尖叫一聲,當空跌坐下來,頭冠炸裂,白發紛紛,又有鮮血自耳目孔竅迸出,將那銀白發絲浸透染紅,兩色相映,端是觸目驚心。
“師兄!!”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見此情形景岳還是一驚,趕忙上前扶住青年身軀。
“嗬!嗬!嗬!”
只見青年坐地,陣陣喘息,滿頭白發散亂,眼目七竅血流,額臺之上那顆充滿金屬質感,恍若機械構造的天機寶瞳更是從中崩裂,一道傷痕,由上至下,幾乎蔓入血肉額骨,雖無鮮血流出,但卻更為駭人。
景岳將他扶住,取出一顆早已準備好的明月丹喂入他口中。
青年服下丹藥,勉力坐起,催動法力運化開來。
片刻之后,靈光消去,氣息漸定。
青年緩緩睜開眼眸,卻見一縷發絲枯斷落下,猶若灰燼散在自己衣袍之上。
“這……!!”
景岳眼神一凝,目錄驚駭。
青年見此,亦是苦笑,抬手在額上一拂,將那從中崩裂的天機寶瞳隱去。
“此人,果真大能,身合天地,勢若仙神,已具道威,此番不僅折了我一百五十余年壽數,連這天機寶瞳都賠了進去,禍事矣!”
景岳聽此,并無意外,畢竟有過前車之鑒,只是問道:“那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青年苦笑一聲:“我傷不輕,無以為繼,只能固守天樞大陣,將此人之事傳回主宗,看北辰師叔如何定奪吧。”
景岳望他一眼,也未多言:“全由師兄做主!”
他不知道,這位元嬰圓滿,在主宗都頗有名望的“云機”師兄,是真的身受重傷,無以為繼,還是故意為之,以這天機之術做苦肉計,好不去迎對那人天劍,又或者兩者皆有?
不過都無所謂,因為他也不想涉險,再體驗一番那天劍之威。
固守大陣,等待援軍,是最佳選擇。
宗主待他們雖好,但仙道貴私,他已經拼過一次命,沒道理把最后這半條命都拼上去。
另一邊,青玉宗,靈脈洞府之中。
許陽坐于榻上,仍是處變不驚。
有人施展天機之術,窺探他之根底來歷,此事他自然知曉,甚至早有預料。
否則,他也不會提前施展“藏身法!”
學法先學藏身法,妖魔邪術不加身!
道門藏身法,乃是一大神通,其中包含“藏身法”“化身法”“留魂法”“分魄法”“請神法”“消災法”“避劫法”等諸多玄妙法門。
之前,許陽便憑此法,將自己肉身化作“真武”神像,以此威懾十方妖邪。
這“十方妖邪”乃是泛指,實際并不限于妖邪,所有加害于他,針對于他的力量,都會被判入十方妖邪的范疇,遭到真武震懾乃至斬殺。
這是藏身法中“化身法”與“請神法”的運用。
雖然此界,并無仙神,但此前說過:“仙神者,道之君也!”
仙神執掌大道,大道既為仙神。
請神法,本質是接引仙神代表的大道之力,并非真的請仙神上身。
所以,就算此方世界不存在真武大帝,也不妨礙許陽請“真武”上身。
至于為什么要請真武大帝,而不是其他仙神大能……
這涉及到一個因地制宜的問題。
許陽道法中,最為高明者,毫無疑問是雷法。
若他請“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上身,那威力必定遠勝其他仙神。
但請雷祖,于他而言,并非最佳選擇。
因為他不僅是道法天師,更是一位修行地祇之道的地祇。
他掌有地祇神印,乃魚龍島主,洞庭湖君。
島主,湖君,不折不扣的水神,這靈地之中最為強大的也是水行之力。
他若召請司水之神,接引“水行大道”加身,那在地祇神印的幫助下,藏身法的效果,請神術的威力,都會得到大幅提升,遠勝于召請雷神。
所以,他沒有召請一直供奉的雷祖天尊,而是請來了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蕩魔天尊,乃是著名的威武之神,又名黑帝玄武,司空水土之官。
接引此神,再有地祇神印,發揮魚龍洞庭,靈地主場優勢,許陽化身的真武大帝,不敢說以假亂真,但也具幾分神威。
神者,道也!
神威即是天地之威,不僅擁有強大的力量,更代表崇高的位格。
所以,真武化身,能震十方,斬殺任何逾越雷池,犯禁于他的妖魔邪祟。
那天樞宗之人不知根底,竟用天機術窺探于他,自是狠狠撞上了鐵板。
天機之術,甚是玄妙,不同于常規的斗法斗戰,比拼的不單單是境界修為,還有位格權柄,涉及到對天地大道的理解,領悟,運用。
就憑天樞宗那人的天機修為,想要窺破他引道化成的真武之身?
其難度不亞于三歲孩童面對世界性的數學難題。
別說他了,就是許陽,動用崇目天眼,也看不清“真武”狀態的自己。
幸虧天機之術玄妙,反噬不那般劇烈,否則他就不是折一點壽數那么簡單了。
天機窺探,證明天樞宗援軍已到。
許陽自不會坐以待斃,早早就開了崇目天眼,查看天樞宗內部的狀況。
然而……天樞大陣,北斗相護!
天樞宗山門,乃是這虛靈界中,唯一的四階靈地。
天樞宗以此為基,布置了一座山門大陣,位列四階,威能不凡。
此外,天樞陣道,乃是北斗陣道分支,防護極為嚴密,可謂面面俱到。
如果說青玉宗的山門大陣是個篩子,全是漏洞,任由出入的話,那天樞宗的山門大陣,就是一個鐵球,一個蒼蠅都找不到縫隙的鐵球。
崇目天眼,照不進去!
所以,對方實力如何,許陽也不清楚。
“罷了,先拿小的開刀,再找大的麻煩。”
雖不清楚敵手狀況,但許陽并沒有太多遲疑,很快就決定了下一步行動。
另一邊……
“好了沒有,我受不了!”
簫淼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他一個大活人,竟給裝到了靈獸袋里!
靈獸袋可不是什么洞天福地,里邊只有一方狹小空間,靈獸在內根本不能活動,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跟坐牢沒有什么區別。
如此,內部環境可想而知。
若只有他一個人,那也就算了,可青玉宗那么多弟子,哪兒能一人一個靈獸袋?
再加上他扮演的是雜藝弟子的角色,所以他很榮幸的跟幾個膀大腰圓的雜役弟子擠在了一個靈獸袋里。
那滋味……
簫淼牙關緊咬,努力無視掉壓在自己身上的幾根大毛腿,向著腦海之中的陣老說道:“好了沒有,您老不是陣道大宗,返虛真君,北域第一散修嗎,怎么連個金丹的法術都解不了?”
“你知道個屁,金丹,他是普通金丹嗎,這老鬼的來頭怕是比我還大,說不定就是虛靈君那死鬼的轉世重修之身,他的手段,是那么好破的?”
腦海之中,陣老臭罵一聲,話語卻見興奮:“你看看這道法術,法中含咒,咒中纏法,千山壓榨,端是難解難分,老夫縱橫北域那么多,從未見過這類法術,再給我點時間,一定給你想出破解之法。”
簫淼聽此,也是無奈:“快些吧!”
“好好好……”
話語未完,便感天旋地轉,被人從靈獸袋中倒了出來。
“呼!”
一出靈獸袋,新鮮的空氣轉入鼻腔,那幾根大毛腿也落到了一旁,雖然還有千山榨法壓身,但簫淼還是感覺如獲新生,情不自禁的做了一個深呼吸。
隨后,一只更粗,更大,更多毛的大腿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我跟伱們說了,手腳輕一點,輕一點,聽不聽得懂人話,這些都是老爺的長工,你們一個個沒輕沒重的碰壞了怎么辦,老爺的地誰來耕,老爺的田誰來種,老爺的礦誰來挖,一個個活的不知所謂……”
老六一手叉腰,一手點名,耀武揚威的教訓著一眾小弟,活像地主惡霸的狗腿子。
看著他那兩根粗粗的毛大腿,簫淼默默的趴在了地上。
“你裝什么死?”
卻不想老六回頭:“給我起來,過去登記,就知道偷奸耍滑,難怪是個雜役弟子,一點都不求上進。”
簫淼一陣沉默,撐起身來,向前方大排長龍的隊伍走去。
前方隊伍,大排長龍,但卻不顯吵鬧,眾人沉默不語,只有前方時不時傳來一陣……
“我青玉宗弟子,豈能受爾折辱!”
“生是青玉宗人,死是青玉宗鬼!”
“有膽量解開法術,公平斗上一場!”
“砰!”
“這批尸體質量不錯,送到靈藥園做肥料。”
“這百鬼幡滿了,去拿十桿新的過來。”
“還有誰要做鬼的,這邊排隊,不要浪費時間。”
一陣駭人聲響過后,又見一名彩衣少女步踏虛空而來,俯視眾人說道。
“青玉宗德行不端,取死有道,爾等余孽,本該殉葬,蓋因我主仁善道德,慈悲為懷,才留得一條性命,爾等若不知珍惜,那就一同而去吧。”
說罷,便拂袖而去,根本不理眾人反應如何。
另一邊,老六提著一個大棒子,獰笑聲聲吸引眾人目光:“她的話都聽到了,不想死的,過來登記,我家老爺心善,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道德修士,只要你們老老實實,不偷奸耍滑,我保證你們能夠贖身出去,甚至賺上一筆靈石,日后,以給我們老爺耕田種地為榮。”
看著臺上紅臉白臉的兩人,簫淼面上沉默,心中則是暗暗問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還要人給他種地,不怕三宗后援殺來?”
“我怎么知道?”
陣老聽此,亦是無奈:“現在勢比人強,此人坐主山中,在外又有大陣封鎖,縱然我給你破了這法術,你也逃不出去,還是暫時忍耐忍耐吧,哎,早知道就不來趟這趟渾水了,搞得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
兩人言語間,忽見青玉山上,靈脈洞府之中,一朵雷云騰出,直向山外而去。
“這……”
看著云上那道身影,簫淼難掩心中詫異:“他又要去哪里?”
“你管他去哪里!”
陣老卻很淡定:“現在我們怎樣都跑不了,先把眼前這關應付過去,其他事情,日后再說。”
“這……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