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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問責

  宴無好宴,會非好會,叫人如坐針氈。

  這就是此刻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的感受。

  即便如此,兩人依舊不能起身拂袖而去。

  畢竟,佛門是地仙界兩大道統之一,大勢力,好門面,這么沒有度量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縱然萬般煎熬,二人也只能強坐下去。

  好在,許陽并無為難之意,介紹完草還丹功效,便要舉杯開宴:“丹元之會,同品草還,諸位道友,請了!”

  “道友請!”

  “前輩請!”

  “大仙請!”

  眾人見此,亦是舉杯相應,就要將此會氣氛推入高潮。

  卻不想……

  “且慢!”

  意外之聲,直叫場中氣氛一滯。

  “嗯!?”

  眾人一怔,驚疑望去,出現出聲之人,竟在上席之處,是那……

  “大兄!”

  牡丹仙子施然起身,望向許陽,又看席下眾人,淡聲道:“宴開之前,牡丹覺得,還有一事需要細說分明。”

  眾人一怔,不明所以,只有少數人眼神變幻,將目光投向了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

  對此,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亦是面色一沉,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這牡丹仙子,莫不是要……

  “今日丹元之會,大兄宴請南瞻眾修,同參丹元之道,著實功德無量!”

  思緒未定,便被擊斷,只見牡丹仙子移轉目光,直直望向佛門二人:“兩位羅漢尊者,自從西方遠道而來,應當未得邀請,不知此番上門,究竟所為何事?”

  此話一出,二人皆盡沉默。

  果然,此女是沖著他們來的,要將他們二人架在火上烤!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金毛犼之事,別人不清楚,他們這些南瞻部州的大乘修士還不清楚嗎?

  對于他們二人來意,牡丹仙子心知肚明,所以趁此機會,在南瞻眾修面前將此事挑開,逼迫他們二人代那位大慈菩薩,甚至整個佛門表態,定下此事基調,以此維護五莊觀,省得他們再拿此事尋釁威逼。

  對此,兩人心中惱怒,但又無可奈何。

  牡丹仙子這一手,乃是堂皇正大的陽謀,他們不得不接,不得不應。

  可接如何接,應又如何應?

  他們二人,能在這深受五莊觀丹元恩惠,已被“鎮元大仙”氣度折服的南瞻眾修面前,提及金毛犼之事,索取紫金鈴嗎?

  且不說金毛犼之事,他們本就不占道理,就是有理,以如今南瞻眾修立場傾向,也會站在五莊觀一邊。

  屆時,他們佛門在南瞻部洲的臉面名聲,人脈關系,不說敗壞干凈,也要毀掉大半,令日后“佛法南傳”之事阻礙更甚,難上加難。

  不能提,萬萬不能提!

  可是不提,又如何下臺,難道說自己二人來此,只是游山玩水?

  掩耳盜鈴,也不是這樣掩的!

  一時之間,又陷兩難。

  眾人見此,亦是神情變幻,感覺身處漩渦,四處暗流涌動。

  地仙浩瀚,無邊無際,南瞻部洲為其四州之一,亦是廣袤非常。

  在座的南瞻修士,不少都是遠道而來,所以并不知曉金毛犼之事。

  雖不清楚內幕,但看佛門二人反應,也能見幾分端倪。

  五莊觀與佛門竟有爭端?

  這兩位羅漢尊者乃是惡客上門?

  牡丹仙子此舉……

  眾人思緒紛亂,更叫氣氛莫名。

  牡丹仙子卻是不顧,望著佛門二人,直接揭露說道:“我聽聞百年之前,大兄未開五莊觀道統之時,這萬壽山還不叫萬壽山,而是名麒麟山,山上有一妖,自號賽太歲,原為金毛犼,強害了原本的麒麟山主,又將此靈山化為險惡之地,從而修煉妖邪之法,禍害周邊生靈!”

  這般話語,已是挑開車馬,擺明針鋒相對,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面沉如水,依舊默不作聲。

  牡丹仙子也不理會,繼續道:“那金毛犼在此為禍一方,五百年來不知殘害了多少生靈,周邊修士拿它全無辦法,直至我大兄云游而至,方才除此禍害,但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金毛犼,竟是個有跟腳的,為西方大慈菩薩的坐騎,不知何故,逃下界來,成妖為禍!”

  此話一出,那部分不知此番緣由的南瞻修士,頓時面露錯愕之色。

  隨后轉移目光,望向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眼神怪異,難以言說。

  這般目光,這般眼神,猶若烈焰柴薪,已將二人駕到了火上繚烤。

  如此,牡丹仙子還不罷休,話鋒如劍,直刺而來:“如今兩位羅漢尊者至此,莫不是奉了那位大慈菩薩旨意,要為那金毛犼之事向我大兄追究問責?”

  “這……!”

  “豈有此理!”

  “簡直荒謬!”

  此話一出,立時滿場嘩然,道道驚怒目光,直向佛門二人射去。

  自古龍不與蛇居,虎不與犬行,道德君子不與卑鄙小人成群!

  這地仙界風氣,雖然偏向于弱肉強食,南瞻部洲這等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之地,更是強者為尊,但并不代表內中修士,都為自私自利,絕情絕義之輩。

  龍生九子,尚且不同,何況千人萬相?

  所以,南瞻之中,仍有不少如紫陽真人,牡丹仙子這樣的正道修士,既是五莊觀的結交對象,也是如今這丹元會上的主要成員。

  可以說,如今能入五莊觀,參與這丹元盛會的修士,都是南瞻部洲的正道棟梁,再不濟也偏向正道,那些妖邪之輩,早就作鳥獸散了。

  也是因此,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才會騎虎難下,因為如今這丹元會上的修士,代表著南瞻正道的力量,一個不好就能讓佛門名聲敗壞。

  妖魔邪修,敗壞佛門名聲,還可以說是構陷污蔑,但若遭到正道修士集體抵制……

  佛門實力雖強,但還沒有強到在兼顧西牛賀洲的同時,強壓南瞻部洲正道修士低頭,行那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之事。

  所以,兩人才會如此為難。

  而如今牡丹仙子的一番話語,更是引得眾怒,令矛頭直指。

  在座的都是正道之士,知是非黑白,禮義廉恥之輩,佛門這般做法,怎能不引眾怒?

  牡丹仙子這一手,直接將他二人打入了道德的最低點,要利用南瞻正道之力,逼他們低頭,將此事定性,日后再不能以此為由與五莊觀為難。

  此女……好心機!

  “阿彌陀佛!”

  布袋羅漢幽幽一嘆:“貧僧二人確實為此而來!”

  “哦?”

  眼見二人應聲,牡丹仙子美眸一轉:“那兩位尊者是要向我大兄追究問責?”

  “非也非也!”

  布袋羅漢搖了搖頭:“那金毛犼雖為大慈菩薩坐騎,但卻不聽教化,妖魔劣性難改,趁菩薩閉關苦修,迎候八重天劫之機,悄然下界,逞兇作惡,我等也是今日才知,鎮元道友將其除去,是為蒼生除害,功德無量之舉,我等贊嘆都不及,豈有道理追究?”

  話語之間,表明態度,示弱的同時,又推去責任,將此事定性。

  果然,羅漢尊者就是羅漢尊者,智慧非凡,靈機過人。

  二人很清楚,這件事不能認,無論如何都不能認,否則佛門在南瞻正道的名聲就徹底臭了。

  所幸,那牡丹仙子雖咄咄逼人,但并未將金毛犼下界為妖的那重內幕揭開,給他們二人與佛門留下了顏面與余地,顯然也不希望見到五莊觀與佛門真正結怨,爆發沖突。

  所以,他們也就驢下坡,將此事定性,向五莊示弱,同時推去責任,以此兩全之法,將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佛門之勢,竟向地界之人,這般低頭,這般退讓,此后五莊觀在南瞻部洲之名,必定如日中天。

  被人踩著上位,收名取利,這般感覺,著實不爽。

  但不爽又如何,為了大局,二人只能忍讓。

  眼見佛門二人退讓,牡丹仙子盈盈一笑,不在咄咄逼人,舉起酒杯:“不愧佛門尊者,大德高僧,果然通情達理,明辨是非,小女子敬奉二位尊者一杯!”

  說罷,便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徹底定下了此事基調。

  事情到這一步,已經夠火候了。

  佛門,到底是佛門,方才二人話語,雖有示弱讓步,但也搬出了那位大慈菩薩,還著重強調了“八重天劫”之事,顯然也是一種警告。

  不能太過!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勉強也算收場了。

  不過到這一步,這丹元之會,他們是不能再呆了。

  “阿彌陀佛!”

  布袋羅漢嘆息一聲,轉眼望向許陽:“那孽障死不足惜,只是其盜走的紫金鈴,為菩薩修行佛寶,不知鎮元道友,能否將此物交回,貧僧二人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嗯!”

  牡丹仙子美眸一轉,望向許陽問道:“大兄意下如何?”

  雖然此時還要索回紫金鈴,有些得寸進尺之感,但二人已將此事定性,責任推開,所以也不算過分,起碼沒有超出南瞻眾修的接受范圍。

  牡丹仙子也是一般看法,不過一件中品仙器罷了,對五莊觀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佛門給足顏面,還回也就還回了。

  “既是菩薩之物,確實理當還回。”

  一直任由事態發展,默不作聲的許陽,終于打破沉默,望向二人,平靜言道:“但那金毛犼下界為妖,荼毒五百余年,禍害生靈無數,菩薩是不是也該給個說法?”

  “嗯!?”

  此話一出,眾人眼神皆是一凝,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也皺起了眉頭。

  什么意思?

  說法,什么說法?

  難不成還要追究菩薩的責任?

  我佛門都讓步至此了,你還這般咄咄逼人?

  二人心中驚怒,但又不好發作,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菩薩閉關參禪,苦修佛法,迎候天劫,一時不查,才令此孽障脫逃下界……”

  “那也有御下不嚴,失察過錯之責!”

  話語未完,便被打斷,只見許陽坐于上首,神情淡漠:“那金毛犼到底是菩薩的坐騎,來此為妖,逞兇作惡,為禍五百余年,多少無辜慘死,多少生靈遭難,菩薩為主,不給一個說法,怎叫人心得安?”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沉默,就連牡丹仙子等都有些錯愕,沒想到許陽會將事情做到這一步。

  責問菩薩?

  這……!

  對此,布袋羅漢與托塔羅漢亦是一陣沉默,許久方才言道:“鎮元道友的意思是……?”

  “紫金鈴且存于五莊觀。”

  許陽搖了搖頭,平靜說道:“只待菩薩前來,或者門下弟子,至此歉意一聲,撫慰枉死無辜,此物鎮元子便雙手奉上,絕無半點推辭。”

  此話一出,場中又成死寂,眾人皆盡沉默。

  這般條件,輕也不輕,重也不重。

  只要那位大慈菩薩低頭,遣一名弟子前來,承認自己“管教不嚴,失察未覺”的過錯,那這件事情就揭過了。

  很簡單,沒有太多追究。

  但……

  菩薩豈能認錯?

  這件事情,最多最多,只能是金毛犼的罪責,不能是菩薩的過錯。

  別說親尊前來,就是遣一弟子,也不能接受。

  因為,菩薩是不能有錯的,縱然有也不能認,否則佛門的權柄威嚴必遭重擊。

  所以……

  佛門二人一陣沉默,最終還是布袋羅漢出聲:“菩薩閉關苦修,迎候天劫,確實不查,但并非有放縱……”

  “所以吾只問一個失察之責。”

  許陽截斷話語,淡聲言道:“一點失察之責,難道菩薩都不愿認?”

  布袋羅漢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不錯!”

  就在此時,一聲厲喝聲響,自從下方傳來。

  眾人回首,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樵夫作伴的男子站起,怒聲逼問佛門二人:“就如鎮元道兄所說,那金毛犼在此為禍五百余年,令多少無辜慘死,叫多少生靈遭難,菩薩為其御主,難道連一個失察之責都不愿擔?”

  正是楚山君!

  面對楚山君的質問,布袋羅漢眉頭緊皺,不作回應。

  區區一個合體修士,不值得他理會。

  可這鎮元子的做法……

  如此行事,欲意何為?

  是有意與他佛門為難,還是借此收攏南瞻修界之心,占據正道大義之勢?

  此人,究竟有何圖謀?

  滿心驚疑,一時難定,最后只能強壓說道:“鎮元道友之言,貧僧二人必定回稟菩薩,只是此事糾纏,著實難以分說……”

  “不說也可。”

  許陽一笑,望著二人:“今日吾晉大乘,也算與二位同尊,如此便做過一場,斗過一著,二位若是得勝,那吾便將紫金鈴雙手奉還!”

  聽此,佛門二人的眉頭皺得更是厲害了。

  轉來轉去,還是要斗?

  可要是斗得過,他們又豈會如此為難?

  這人打定主意,真要踩他佛門,名震南瞻?

  “阿彌陀佛!”

  布袋羅漢嘆息一聲:“鎮元道友博古通今,學究天人,貧僧二人不能及也。”

  話語之中,若有所指。

  許陽神色不變,淡聲言道:“只斗法寶神通,不論其他手段,如何?”

  二人聽此,都是一怔。

  隨后才見回神,布袋羅漢雙手合十,再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既然鎮元道友執意如此,那貧僧二人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今日丹元之會,怎能生死相殺?”

  許陽搖了搖頭,輕笑說道:“一人三招,任憑手段,只要二位尊者勝過貧道一招,紫金鈴雙手奉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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