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如墨般的夜空不時閃過雷鳴。
呲呲。
細微的電流聲。
“三組,這里是三組,有重大發現需要匯報。”
“是的,我在平陽山腳,這里有村民說下午看見了那輛黑色皮卡經過……”
“可以通知其他幾組人員,縮小搜救范圍了。”
一陣簡短的通訊過后,特別搜救隊三組組長揮了揮手。
他沒敢耽擱,只是沉聲道:“跟上,進山!”
也不知過了多久。
長夜將明,那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似乎終于有了些要停歇的跡象。
一株勉強用來避雨的樹下。
三個小小的身影擠作一團,在這惡劣的天氣下,靠著彼此僅剩的體溫取暖。
淋了一夜的雨,再加上幾乎整夜無眠,毫無疑問,他們的身體狀況這會兒已經十分糟糕。
女孩身上,原本優雅的小白裙被雨水浸透,裙身也沾上許多土黃色的泥點,如今濕漉漉的貼在肌膚處,冰寒刺骨,難受至極。
但白從秋此時卻顧不上這些。
因為在她懷里,那個素來表現的沉著冷靜的男孩,此刻正緊閉著雙眼,眉頭皺在一起,像在強行忍耐著什么。
好燙……
白從秋伸手,在陳安額頭摸了一下。
不僅是額頭,就連他的臉頰,也涌起了一股不正常的紅,全身都發燙的厲害。
恐怕誰都沒想到,陳安昨晚最擔心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發燒了……”
白從秋喃喃著。
忽的,她像是想到什么,轉頭看向另一邊。
“妹妹……”
白從秋輕輕喚了聲,但沒有回應傳來。
她抽出手,探了探女孩體溫,好在是一切正常,應該只是太困,暫時昏睡了過去。
可……懷里的他怎么辦?
白從秋抿著唇,愣在原地,一種難以形容的無力感縈繞在她的心頭。
若在平常,在醫學早已取得巨大進步的今天,只是區區一個發燒,恐怕隨便就能找出好幾種解法。
可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現在……
她除了感受著懷里那越來越燙的體溫,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纖長的指尖,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
“不要……”
無意識的呢喃,自口中說出。
不要?
什么不要?
隱約間,陳安聽見了這聲呢喃。
只是他頭疼欲裂,意識昏昏沉沉的,整個大腦都變得難以思考,更別說回答了。
真的好熱。
偏生濕透了的衣服貼緊肌膚,偶爾再刮來一陣子山風,簡直又是另一番徹骨的寒意。
就這般冷熱交替,迷迷糊糊的,陳安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馬上就要去見太奶了。
啪嗒——
像是雨珠落在臉上發出的動靜,帶來些濕潤感觸。
這是……又下雨了?
神智昏沉間,陳安勉強睜開眼。
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又下雨了,而是那個一看將來就會生得極好的女孩正在無聲啜泣。
“干嘛又哭……”
“我不是說了,這次會帶你們一起走的。”
他動動唇,嘴里嘟囔著,但其實連他自己都沒聽清說了些什么。
不過許是兩人靠的太近,白從秋倒是一字不漏的聽完了。
她心中一酸,淚水再也忍不住,如決堤般點點滴滴落下。
“不,不是的,不是這個……”
重復的話語,被不遠處一陣嘈雜的聲音打斷。
她猛然驚醒,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起,天邊已經開始泛起了魚肚白。
漫長的黑夜過后,自是黎明。
那嘈雜的聲音中,還夾雜著一兩聲急促的犬吠,山林隱約,人影綽綽,明顯不是匪徒。
很快,那聲音由遠及近。
走在最前方,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沒有穿警服,但渾身氣息卻比身后幾人更像一名身經百戰的戰士。
在看見樹下的嬌小身影時,男人凝重的神情一滯,旋即整個人都變得異常激動起來,步伐也由走變成飛奔。
“大小姐!”他激動大喊。
聽見動靜,女孩明艷的眉眼,終是恢復了些往日神采。
她望過來,微微開裂的唇瓣動了動。
“王叔,救救……他。”
這一刻,白從秋從未覺得自己聲音有如此沙啞過。
人民醫院,502號病房。
這是五樓僅有的三個房間之一,也是少有會動用到的病房,內里醫療設施非常完備。
病房外,響起了一段簡短的對話。
“嗯……那孩子高燒已經控制住了,身體應該也沒什么大礙,接下來只需要安心靜養幾天即可。”
身穿白褂的護士推了推眼鏡,輕聲說道。
聞言,在她身前站著的兩個中年男人幾乎是同時松了口氣。
其中一個看著有些發福,略禿頂的中年微胖男人瞇了瞇眼,他下意識想從兜里摸煙,又想到這里是醫院,便停住手,只是一臉感慨。
“萬幸啊,萬幸……”
他有心想說點什么,到嘴邊卻也就是吐出這么幾個字來。
張揚實在不敢細想,要是真出個什么事,自己這身皮到底夠不夠扒的?
劫后余生的慶幸,讓他不由拍了拍一旁男人的肩。
“我說,陳興國是吧,你也別太自責了,據我所知,作案的那兩個匪徒是從其他省流竄來的,本身就是無差別作案……這種事是最難防,也最難辦。”
張揚說著,嘆了口氣。
眼前這男人,正是那男孩的父親。
昨晚男人半夜慌忙找上門,報警說自己孩子不見了,這才讓他們鎖定了第三個被虜孩子的身份。
至于母親……
張揚先前多嘴問過一句,只說是離了。
“如果不是我沒去接他放學,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陳興國搖搖頭,聲音沙啞而低沉。
張揚看在眼里,他心念一動,反手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咳咳,人總要向前看嘛,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拿好,以后要是在平陽碰到什么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張揚說完,沒有再耽擱,快步朝著電梯走去。
他還得回所里寫報告呢,畢竟這次事情涉及到的另外兩個主人公,那可是一點都不簡單啊。
唯有陳興國有點愣住了神,他拿著那張名片,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他平頭百姓一個,現在更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工,實在想不通對方這個舉動的意義。
不過,陳興國很快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因為護士來通知,他的兒子好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