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腳商人踏入花面郎君的大宅內,左右環顧一圈,發現這里放滿了各種唱戲用的小物件。
擺著刀槍棍棒的架子,掛著各色戲袍的人偶,大院中間擺了張桌子上面放了七八個小罐,每個罐內都有不同的油彩,旁邊還放了幾根筆,顯然這是用來給自己化妝的道具。
行腳商不懂花面郎君這些玩意,他聽過兩次花面郎君唱戲,雖說確實唱的很好,可他總是容易聽到一半就睡過去。
太過高雅了,不如說書先生的貫口,也不如漂亮美人的十八摸,更不如梨園那一胖一瘦倆人湊在一起講的相聲。
但現在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郎君,郎君,你跑哪去了?”
便是邁開步子,直接進入了花面郎君住著的客房當中。
等進到這之后,行角商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軟榻之上有一個影子正背對著門口坐著,他身上穿著寬大的睡袍,一頭帶著點花白的頭發掛在腦后,垂頭喪氣般一動不動。
“干什么呢?我怎么喊你半天都不動彈?”
行腳商人湊上去拍了一下這花面郎君的肩膀,然而馬上他就感覺手感不對勁。
非常的扎手!
這是……!
行腳商人臉色猛的一變,直接伸手抓住了這花面郎君的正頭頂,隨后朝著自己方向一轉。
這具身體的脖子扭了個半圈,卻沒有發出任何骨骼斷裂的聲音。
映入行腳商人眼簾的是一張由稻草堆成的臉,上面還畫了一個非常拙劣的笑臉。
“她媽的!”行腳商人難抑心中怒火,怒罵一聲。
毫無疑問這東西上面有一些方子,只要不發現其稻草真身,哪怕是行腳商人這個檔次的高手也發現不了其中貓膩。
真人呢?
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等發現這點之后,行腳商人肺子都快氣爆炸了。
大教主給的陣法需要貪、嗔、癡聚齊才有效果,賭村死掉的那三位用處不算太大,畢竟真正的貪是整個村子,他們仨不管是死了還是跑了都不會影響大陣的進行。
嗔位是大教主專門遣人送過來的一個呆子,眼歪目斜,極為易怒,卻有著天生神力,被抓獲之后還需要用玄鋼鎖鏈扣住,現在正被關在賭村地下,就等著開陣時候用。
至于這癡位就是花面郎君了。
這位來的時候行腳商人也曾擔心過他會不會老實聽從安排,畢竟做著陣法的陣眼很容易會傷到元氣,如果那道士真的把陣破了的話,那么結陣的幾人也必死無疑。
作為小歡喜的右長擎,花面郎君無疑是整個村子里面實力最強的那個,雖然看在勿相忘的面子上,他不可能大開殺戒,但是撒腿跑路還是很有可能做到。
當時大教主承諾說這右長擎是受了小歡喜老大的命令才過來的,絕對不可能跑。
現在一看這也是個屁話啊!
把院子里那些唱戲的物件全都砸爛了之后,行腳商人才冷靜了下來。
這種事可不能自己在這憋著想辦法,大教主派下來的活,出了岔子的話肯定得告訴大教主。
急匆匆朝著自己住的宅子方向走去。
回到宅邸后,把正在打掃院子的侍女全都一并趕了出去,隨后又將自己關到了大廳當中,拿出了千里傳訊香,又把之前用的香爐給找了出來。
點燃香后,默念八卦八位,隨后將香插在香爐上,閉上眼睛等待。
正常來說,這種千里傳信香只要一插上去就會立刻生效,對方香爐會燃起一道青煙,只需要捏起一個法訣就能連通,就能靠著似夢非夢般的幻境交談。
但聯系大教主多少有點費勁。
作為勿相忘的頭領,幾乎沒人知道大教主的真實身份,想要用千里傳訊香聯系大主教,需要先入“分支葉”,再入“枝干”,最后進入“大樹”,才能到達“樹冠”。
很麻煩,但很安全。
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會,本來以為這一次可能聯系不上大教主時,忽然感覺自己眼前產生了一陣漣漪,隨后一個溫和的聲音便順著耳畔旁邊響了起來:
“白君,有何事?”
那聲音聽起來著實令人如沐春風一般,就連行腳商人心中的煩躁也被這聲音直接抹平了。
恭恭敬敬的開口道:
“教主,計劃有變,還望解惑。”
隨后,把村子當中現在的情況盡數都告訴了大主教。
聽完描述后,這大主教也是輕笑一聲:
“你無需擔心此處,人心散亂,用如此大的陣對付高人肯定會生出一些意外,所以每個位置我都至少弄了三個效果差不多的備用。
“現今村子癡位高臺正下方有一小密室,里面放了一紙扎人,同下一個癡位八字命格鏈接,一旦開壇做法,那紙扎人便會燃起,下一個癡位也會到位。所以伱不必擔心。”
在聽到了大教主的解釋之后,行腳商這才松了口氣。
果然,還得是教主。
多手準備,才不用擔心出意外。
“白君,我很看好你,這次行動結束之后,你便來京都吧,我親自請你喝酒。”
那邊的大教主,又是念了一句,而在聽到他這話之后,行腳商人的心頭也滋生起了一絲難以壓制的激動。
能見大教主便必定會被委以重用啊!
虛幻中的夢境漸漸散去,行腳商也再度睜開了眼睛。
現如今的他只覺得精神抖擻,自己強的可怕!
既然陣法無缺,那就等那道人上門來便好了!
又是忽然想了想,從大宅當中走出,喚下人過來。
“爺,您有什么吩咐嗎?”
有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一路小跑到了行腳商面前,滿臉諂媚的開口問道。
這行腳商人也冷哼一聲:
“接下來道長要來,可不能丟了范!估計今晚的道長就到了,你去從這村子里搜一張大桌子出來,再在上面擺好吃喝。
“咱們開宴等人!”
接下來去賭村的路就再沒什么人攔著了。
小路悠悠,繼續順著小路前進,從太陽掛在樹梢走到太陽沒入樹干內。
道路兩邊那原本茂密的叢林也越發變得稀疏起來,最開始還是十七八棵根連著根并在一起吸收養分,等到后來隔個二三米才能發現一棵樹木獨立。
如此看來,大密林也并非是全是原始森。
又往前走了一陣子,忽的發現不遠處竟有一個小村子,拿起地圖看了一眼,卻發現距離賭場明明還要渡過一條大河。
拍了拍驢爺的腦袋,指了一下村子的方向,驢爺也是邁開蹄子,很快就到了這村子門口。
左辰朝著里面望了一眼。
好家伙!
挺熱鬧啊!
村子雖小,五臟俱全,有拉貨送商的,有擺攤賣食的,有在那兒打把是賣藝的,也有開著旅店的、開飯店的、開勾欄的,唯獨就是不見開賭店的。
而那街道上也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物啥都有。
既有著破衣破褲的乞兒幫,也有著衣著華貴的貴公子,既有著刀口舔血的兇悍角色,也有著唯唯諾諾的小心書生。
用觀炁術一眼環顧過去,大約有一半的人氣非常的濁,并非什么良善人物,而剩下一半中三成稍稍帶著些濁氣,應該是犯過一些不嚴重的小事,最后兩成則是如同普普通通人一般,只是來這跑商做生意的。
“這地方人這么多啊!”彩衣也是目瞪口呆:“都是從哪來的呀?咱們這路上也沒碰到什么人啊!”
左辰朝著四周瞧了眼,發現除了他們來的這條主干大道之外,還有好幾條小道從村中延展出來,彎彎曲曲,深入林中,看不到盡頭。
這才恍悟一樣的反應過來。
他們走的這一條是威王開的官道,大密林這地方實屬藏污納垢,正常情況下除非來這公事公辦,否則都不會從官道走,那條路自然杳無人煙。
從那種管控比較弱的小路進來的那就不一樣了。
既然密林內有人,那就肯定有生活需求。
像是賭村這樣的地方,每天流水的金銀數量絕對不算是少,那么在他旁邊自然就會生出下級的村落。
一是為了做一道坎,篩出那些“不應該進入賭村的人”,二便是提供一個娛樂的場所,讓這些金銀細軟有一個其他的去處。
毒瘤卻也帶來了不少的生意,倒也挺奇妙的。
又忽地聽背后傳來了些許討論聲:
“周兄,這就是你同我說能賺銀子的地方,這里……看起來不太好吧?”
“欸!韓兄你怕什么!等著就跟著兄弟走,兄弟給你掏錢!你這可是無本萬利啊。”
側頭一看,發現一戶富家公子哥和一窮酸書生站在一塊,前者打扮的神氣活現,手里拿了一把扇子,展開后上面寫了“天生我有財”幾個大字。
后者則是畏畏縮縮,穿著一身破麻料制成的長袖衣服,背著個書生竹包,腳下布鞋和衣擺上都沾了泥巴。
當左辰用觀炁術看著兩人的時候,也不由得下意識的輕咦了一聲。
那書生氣息正常,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好人,沒有什么業障,也沒有什么功德,屬于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而富家公子哥就有意思了。
他也是沒有任何業障,甚至還纏著些福源。
來這賭村耍的,竟然還能有福源?
這人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共計七千字,馬上開打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