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辰從懷中拿出來了笑面佛身上掉下來的衣角,又掏出來了一張黃紙符箓,把衣角墊在了符箓上,招呼了一下旁邊的侍女:
“幫我取一根千里傳訊香來。”
侍女立刻小跑著去了倉庫的方向,沒多一會兒就拿了一根香出來,恭恭敬敬的遞到了左辰手上。
左辰則是拿著香,上下輕輕一揮,立刻便有一股青煙自這香的上方燃起,打著旋飄到半空當中,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這根香連接上了。
“道長,你這是有什么妙法嗎?”
彩衣好奇的歪著腦袋,約過左辰肩膀盯著左辰手中這根香。
瞧著左辰的笑容,彩衣感覺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這片衣角相當于笑面僧的命格,只要拿著它,在他人的視野當中,我便是笑面和尚。”
話音剛落,左辰就覺得這一縷香火上方傳來了些許鏈接感,便是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讓彩衣小聲。
又是施展法術,自傳訊香中看,左辰形態已經變成了那滿臉笑容的憨僧,拿腔拿調:
“何事?”
“住持。是我,一哭。”
隱約可見,香火對面冒出來了一個光頭,是個俊秀的年輕和尚,滿臉的恭敬虔誠。
對面的和尚完全就沒看出來傳訊香這邊已經不是自己敬愛的住持,而是位道士,仍是壓低聲音,道:
“住持。可否攻破了那幽州要塞?昌王正在備兵,托我來問您。”
果然。
左辰忍住笑意,擺出一副嚴肅的聲音,道:
“要塞已破,絕天大陣卻還沒完好。我也受了些傷,正在這邊休息,你盡快帶昌王的人過來,助我一臂之力。”
頓了頓,又道:“盡量勸昌王親自過來,對咱們謀劃有好處。”
“將昌王帶過去?”一哭似有些疑惑。
“對。”
“明白了。”一哭也沒多問:“您先在那邊稍作休息,到時候我便派人去接您。”
“嗯。”
左辰怕說多了露餡,說完這話就切斷了聯系。
“嘶。”彩衣這時候也總算是反應了。
分明就是在給小歡喜那些人下連環套啊!
派來的探子會陷入夢中,親眼所見整個幽州陷入荒涼內。
身邊的小歡喜內應則是會盡量勸昌王來幽州親自入套……
到時候,昌王豈不是自己直接就掉進陷阱了嗎?
彩衣素未謀面的昌王產生了一絲同情。
還能怎么說呢?
只能算他點背吧。
井州地處大梁西北,占地面積大,有山隔著,氣候也還不錯,但是每年的收成就是一般,總是長不出來太多的好糧。
地硬,不好翻土,種下去的糧食也吃不到什么太多的養分,收成一般,偶爾甚至都喂不飽井州人,需要從旁邊買糧過來。
基礎的糧農差一截,井州就要比其他地方都差一截。
本地官員也要比其他地方更加中庸,收的稅款不算太多,辦的政務也會讓人過耳即忘。
整體就保持在了一個“小事用不到當官的,大事當官的管不了”這樣一個狀態。
整個大州的人全都這樣平凡的活著,早起睜眼,中午干活,晚上休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看似是個平平無奇的地方,有著一位平平無奇的藩王,不像是幽州威王那樣受人愛戴,也不像是徐州康王那樣遭人嫉恨,大多數時候平常百姓只能喊出昌王的名字,卻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隱于大世,不聞名于人耳。
然而……
這并不代表昌王沒有野心。
井州城內城大府內,一處安靜的客房當中,瞧起來不過十六七的俊美小和尚坐在蒲團上方。
他赤著上半身,皮膚上印了些淡淡的紅色。
房間當中飄著淡淡的胭脂香味,和尚背后的大床上正躺著兩個姑娘,全身片縷不沾,緊閉雙眼,好似正陷入著美夢之中,睡的舒暢。
正點燃著的千里傳訊香香火飄散了,一哭也睜開了眼睛。
“住持讓我把昌王弄到幽州去?這是要做什么?”
皺褶眉頭,一哭沉思幾秒,忽然一拍手:
“懂了,我懂了!住持這是想要把昌王徹底化在小歡喜掌控之中!如此一來,就能靠著昌王的手段敲開絕天斷地大陣了!”
這和尚也是覺得自己聰慧極了,一眼就看破了住持的想法。
接下來就得趕緊去找昌王了。
一哭起身之后拿起了個小剪子,把香火頭剪斷,隨后把香拿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榆木盒子里。
這是上等的傳訊香,穩定、距離遠,價格也貴。
小歡喜贈了他三根,已經用完了一根,這是第二根,用了一半。
太貴了,得省著點用。
收好了傳訊香之后,一哭才給自己身上穿好了僧袍,系好腰帶,穿著鞋子往外走。
推開門,門外風吹,掃淡了些許胭脂氣味。
“兩位娘子且等著我,我一會就回來。”
念完之后,關上了門,背后沒有任何聲音。
順著走廊前進,進入府邸正大廳,來到幕簾正后方。
大廳內已堆了不少人,文臣坐在一邊,武將坐在另一邊。
身穿華服男人坐在雕龍紋的木椅上,雙手握住扶手,指尖正不斷瞧著木制扶手,等得有點不耐煩。
此人便是井洲昌王,李勛。
直到瞧見一哭到場,李勛才終于把目光移向自己面前單膝跪地的斥候們:
“幽州當真已經沒有防備了?”
“回昌王殿下,四言家共計十七個探子,皆是看到了北部要塞廢墟,老威王和來犯的賊物同歸于盡,尸體站在尸堆上,手持長槍戰旗,眼睛不閉,卻早已沒得呼吸。現如今幽州兵力幾乎消耗殆盡,賊物也沒剩下幾只。”
聽聞這話,李賀臉上也是難掩驚訝。
又側了側頭,看向自己身邊站著的一哭和尚,一哭點頭。
長呼了一口氣,李賀臉上壓不住的欣喜狂笑,卻唰的一下流出了眼淚,號啕大哭:
“皇叔啊!怎得就殞命了呢?如此一來,幽州百姓誰來守著啊。”
下方正坐著的武將皆是扶住額首,文臣則是掩住嘴角。
這里都是自己人,昌王還真是……
做事圓滿。
哭了一陣子,一位文臣感覺時候差不多了,便是起身來到了昌王面前,朝著他鞠躬行禮:
“昌王,現如今威王剛過世,還請您為了幽州百姓著想,出兵接管幽州,如此一來,也能繼承威王遺志。
李賀止了淚流,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聲音又是顫顫巍巍,哽咽不止:
“這怎么能行啊!那可是我皇叔的土地。”
“殿下!這是為了保護天下黎民百姓啊!您這是在做一件大好事,到時候只要事情成了,全天下的人都會尊敬您。”
文臣又“勸”了兩句,李賀才終于好似下定了決心:
“唉。這也是為了天下蒼生百姓。”
側頭看武將方,問:
“哪位將士愿意替我出征啊?”
聽李賀這話,不少的武將都躍躍欲試了起來。
這可是白撿的立功機會啊!
現在幽州的守備十不存一,就算井州軍事力量不行,但昌王找來的能人多啊!
和尚、道士、江湖客和各種奇門異術者,哪怕帶他們過去,也能把幽州剩下的守備力量盡數解決!
然而,還沒等武將開口,一哭忽然道:
“昌王殿下,私以為,這次您應當御駕親征。”
武將們一聽和尚說這話,當即就不樂意了,立刻就有個武夫出了頭,低呵:
“和尚!你說什么呢?!怎么能讓昌王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危險?有什么危險的?昌王殿下是去援助的。”一哭冷哼:“這件事情,別人還真去不得!幫助威王保護幽州,必須得御駕親征才行,要不然怎么能得幽州百姓民心?”
一哭話語鏗鏘有力,武將們本還想反駁,李賀卻擺了擺手,壓下了所有人的話語。
他沉吟幾秒,像是在盤算著什么。
一哭又湊到李賀身邊,壓低聲音:
“昌王大人,現在幽州群龍無主,您真要去的話,就是名正言順,幽州剩下的這些兵恐怕都不會和您動手。更何況,那些怪物皆來自于住持的大夢,現在大夢散去,幽州境內哪還有什么真敵人?”
聽到一哭這話,李賀的心思也活躍了起來。
這話……
很有道理啊!
剩下的威王士兵現在的狀況恐怕不算太好。
主心骨被怪物殺死,此刻其他藩王入場。
那對于剩下的都是士兵來說,這是敵人還是援軍呢?
肯定是后者啊!
如此一來,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反抗?
干脆一拍椅子:
“一哭大師此言頗有道理,這次本王要御駕親征!必不能讓惡物傷幽州百姓半分!”
大手一揮,壓下了還打算反對的文臣武將:
“本王心意已決!莫要再勸!”
文臣武將面面相覷,只能把話壓在喉嚨里。
可惜了,這次功勞輪不到他們身上了。
倒是最旁側的史官拿起了筆,在書本上記下了這么一行字:
“大梁歷一三七年,幽州王因不明賊物而薨,井州王聞言隨大哭,領兵往幽州,護持百姓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