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關城,豫州大城。
豫州占地面積夠大,比徐州大,比青州大,照比廣闊的幽州卻還差了一截。
占地面積大歸大,城池數量確實少了一截。
如果有閑心,騎著快馬在豫州當中溜上一圈,便會發現其中大片地方都是已經生了層層草木,渺無人煙。
若是膽子大,進去瞧一瞧,說不準還能在荒野當中看到不少的骸骨。
這便是現今的豫州。
二十年前的京都劫難毀掉了大多數的城市,原本欣欣向榮的大城現如今只剩下了滿地的廢墟。
毀滅一件東西很容易,將其重新修復起來卻極其困難,更何況現如今天下亂,靖王李鈺實在是難以調出足夠多的人手重建大州。
沒辦法,他只能緊縮自己的城市,盡量讓所有的豫州百姓都處于自己的庇護之下。
主干路上欣欣向榮,主干路外鬼氣森森。
過往就像是一把刀,切在了豫州的血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時至今日,哪怕是李鈺已經做了不少的政策,這道傷痕卻仍然在向外流膿流血。
不過上次大戰并未波及到大城的西關,整個城邦現在的狀態尚且還好,城內百姓也算得上是安居樂業。
一眾人暫且尋了一處路旁面館子,要了幾碗面,坐著吃。
朱老八三兩口就是一碗,吃完了還嫌不夠,把湯喝完還接著續,直到身邊的小碗攪成了一座小山才停下來。
左辰則是淺嘗輒止的嘗嘗味。
面條有點饦,全都粘到了一起,口感不算是太好,還稍微有點咸,吃起來像是鹽水下面,但用來果腹確實沒什么問題。
這攤子也確實是力夫來的多。
“你這小閣,在什么地方啊?”
酒足飯飽的朱老八用木刺摳牙,問。
“得等。”
“等?”
朱老八迷糊。
這回答多少是有點答非所問啊。
關晉萍也沒賣關子,解釋道:
“歸鄉人小閣里面畢竟有不少京師寶物,倘若被外人知道了肯定會被惦記上,為了小閣的安全,其入口自然也做了些修飾。需皓月當空,銀光落地,其門口才可自現。”
朱老八撓頭:
“搞這么多彎彎繞繞你們不累嗎?”
“主要還是為了防書樓那些人。”關晉萍道:“他們也在找京師的遺產,真要是被他們知道的小閣,恐怕過不了幾日,書樓就會派高手過來。我們這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
“離皓月當空還早的很。”朱老八看了眼時間,起身:“道長,我去找找我妹子的消息,等入夜了我就回來。”
“去吧,到時候在這集合就可以。”
朱老八邁著大步子沒入人群當中,不曉得他是打算怎樣去打聽自家妹子下落。
左辰則是微微側頭,看向了不遠處路邊某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胡同口中。
胡同口內薄霧環繞,旁側卻又好像沒人瞧見這事,同左辰的隱宅之術有些類似。
而在這薄霧之后,一間小院正獨立著,旁側種滿了竹株,弄得卻像位于荒郊一般。
如若不了解實情的話,只要是借著月光踏入這大院之中,大概會以為自己瞬間去到了千里之外,
也不知道這般術法當時是誰下的,有一些討巧的成分在,卻又顯得非常奇妙有趣。
強開人家大門著實有點太過無理,左辰干脆就沒說。
干脆等著時間到,再隨關晉萍一同進入小院。
現在確實天色尚早,干坐著也不是個事,便是問兩位老人道:
“西關城內有何風景?”
“城內確實沒什么稱道的,城外倒是有座高山,叫接連關,是原來連接徐州關的地方,后來被破,關口前移,只剩一片殘墟在那,倒是也別有一番風味。”
“那就先去那邊走走,待到開門時再回來。”
談妥,共行,也算是趁著西關熱鬧喧囂走,去瞧一瞧這大州的風土人情。
“老頭,我要去采補些晚上開門用小件,你帶著先生他們在西關城里逛一逛。一個時辰后在這匯合。”
關晉萍拿出了一大兩銀子放到了嚴旺盛手中,同時用指甲掐了一下嚴旺盛的腰:
“你要是敢私吞銀子去買酒,看我回來怎么教訓你。”
嚴旺盛疼的呲牙咧嘴,卻還是慌忙的點頭,應了下來:
“我就算再沒眼力見,也總不可能把這銀子匿下來吧!”
“你還好意思說!還記得當年我讓你出去給師傅采辦點東西,結果你把銀子偷下來去買燒雞燒酒,當天晚上師傅都沒得吃!”
“別罵了別罵了,當天你掃帚不都打折了四五根嗎?”
“哼!”
關晉萍不再理會這老乞丐,拂袖轉身離開。
只剩下嚴旺盛一個人唉聲嘆氣。
一轉頭,忽然瞧見一漂亮大姑娘站在自己的背后,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
彩衣兩個眼睛斜著看嚴旺盛,嘴角幾乎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笑的那叫一個開懷明朗:
“額,彩衣姑娘?”
嚴旺盛伸手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
“唉,你們老兩位關系真好。”
嚴旺盛瞬間就鬧了個大紅臉:
“您別鬧我啊,我這已經好久都沒有和她一并走了。”
“經久不見再度重逢,這不是好事嗎?”
彩衣拍了拍這老乞丐的肩膀,接連說了好幾次“我看好你”,這才重新回到板車上,只留下嚴旺盛表情尷尬。
調整了一小會,這老乞丐才輕咳了一聲:
“先生,可是要去那斷關?那邊確實景色優美,風景宜人,最重要的是僻靜”
“自然可以。”左辰笑道:“有妙景便是好,帶我去便是了。”
嚴旺盛點了點頭,在前方領路,驢爺在后方行。
順主干道出西關城,嚴旺盛未繼續順著官道向前走,而是尋了一條山野小路前進。
風吹樹林,草木作響,山路蜿蜒,隱沒于蔥郁的樹木之中。
陽光透葉,灑下斑駁,似如畫手下筆,點數分青蔥。
各色山頭野草之中,偶爾能瞧見一兩個小鬼冒出腦袋,哪怕是午頭白日,也不例外,皆是小心翼翼的看著路上幾人。
在發現有位道士之后,又是嚇得魂飛魄散,立刻鉆進了樹叢當中,再也不見蹤跡。
“這都是住在城附近的孤魂野鬼,被城隍庇護,也算是善鬼,可惜沒什么家人給他們燒香火錢,是偶爾熬熬白日,希望能碰到幾個好心的路人給燒紙錢。”
嚴旺盛解釋道。
左辰伸頭看著草木中,確實能瞧見好幾個小鬼瑟瑟發抖,瞧見他更是臉色發白。
這豫州特色放在別的地方確實不好見啊。
左辰也是拿出來了些許黃紙,在上方畫上寶兩陰金,從彩衣手中借火點燃,分給這些小鬼們紙錢。
小鬼們見左辰沒有驅邪的意思,也是紛紛出草叢磕頭,卻也仍然不敢離左辰太近。
又走了一會兒之后,林木變得愈發疏密,也距離豫州城更遠了一些。
嚴旺盛隨意問道:
“先生,還沒請教,之前您是在哪座山上修行?”
“青州灰山,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
灰山……
果然是灰山嗎?
嚴旺盛不言,卻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林子深了,就連鬼魂都見得少了。
彩衣環顧了一圈四周,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嚴旺盛:
“咱們這一真的是要去斷關?”
“繼續上山有處涼亭,從那能看到斷關的全貌,您再多等一等。”
聽老乞丐這么說的,彩衣也壓下了心中胡思亂想,不再多言。
沒過多久,也確實如同嚴旺盛所言,一處涼亭出現在了半山位置。
此地荒涼,四面八方皆被樹木擋著,涼亭內似乎堆了不少的塵土,落葉也積在其中,著實是瞧不出來什么風景秀麗之色。
彩衣疑惑看著老乞丐,不知道他到底打著什么算盤算。
而也正待這時,老乞丐忽然找了處平整的地方,撩了撩衣裳,忽得就朝著驢車的方向拜了下去。
“弟子書樓三代傳人嚴旺盛,見過師公,見過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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