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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狐禪

  “道友,今日也是受到青丘仙邀請,前來聽道?”

  “應當是。”

  “應當是?道友還真是有趣。”

  女子笑道。

  左辰側目看了眼她。

  白紗白裙,蓮花寶座,白凈之瓶,首后佛輪,乃是菩薩果位,卻不知道是哪位菩薩身。

  這才收回目光,單獨托出左手掐算。

  位置上……自己還是在賭村當中,八卦方位沒有變化,這并非是傳送術法。

  時間上……這里的時間變化要比外界慢了一截,大抵是一秒換許久,若是常人進來,怕不是如同黃粱一夢,用不了多久三魂就會被高額差速的幻境而損耗掉。

  大概能確定,這里應當是九厄行者溢出體內的思緒和記憶,而自己則似乎被其代入了他那個年代的某位大神通者。

  如此左辰自然是不會動手將這篇幻境直接戳破,畢竟關于苦海他還基本上一無所知,能在九厄的思維當中窺之一二,對自己以后對付苦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剛才左辰和身邊的大士交談了一下,大概知道他們兩人現在正在前往青丘,乃是狐仙一脈聚集之地。

  此時狐仙仍屬祥瑞,和大梁傳言中的狐媚之物并非一路,想來是正統仙家。

  又側眼一看,能瞧出來這位大士乃是此地思緒核心,卻并非為九厄。

  應當是九厄行者重要之人。

  順著平原小路緩步前進,瞧著遙遠的地方,這世界的邊境異常模糊,像是隨意用帶著顏色的水墨在畫布上劃過一般,那些地方都是記憶的邊界,越過之后便什么都沒有。

  唯獨遠方山脈越發凝實。

  當風吹過平原上的嫩草之時,左辰也終于和菩薩到了那山腳下方。

  仰頭一看,附近已是熱鬧十足,山下滿是狐貍,有白、有紅、有灰,有化身成人形的,也有著還留有耳朵尾巴的,也有著不少仙人來此,手提花籃者、腳下生云者、捏法歌唱者,也有同左辰這般相似的“普通道者”。

  這是左辰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的修行者。

  一眼望去,雖是記憶,但左辰也能感受到他們修為不低,大多都如同紅色道人那般強度,甚至有那么一兩位道妙高人同自己伯仲之間。

  見他們飲酒對歌,交談妙法,暢快歡笑,左辰也不由得輕輕嘆息了一聲。

  苦海隔斷了歲月,讓左辰只能從遙遙的未來望一眼過去。

  收斂心思,正待上山,卻忽然聽到耳畔旁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討論聲。

  “那野狐又開始鬧起來了,這幾年年來青丘被他攪的亂七八糟,也不知道長老們都是怎么想的。”

  “依我說,就應當把那野狐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

  “言之有理。”

  側目一看,發現是幾個狐貍竊竊低語,便是大概猜到他們口中的野狐就是自己這次要找的目標了。

  聽著細碎雜音,踏步上山,轉瞬之間已經到了這山峰大殿。

  山殿連天,碧天白云之下,如夢似幻一般,幾條細碎的長廊順著山脊上方延伸,云于殿下,半踏長空。

  殿外懸飛著各色仙人,長廊中也有著諸多狐仙,見來客乘云來,便從懷中拿出朵朵美艷鮮花,交給來訪者。

  左辰也難得慢下腳步,觀賞過往仙人們的乘云手段。

  不過和他印象當中不太一樣的是,御劍飛行者少之又少,大多數修行者還是用的駕云術。

  順著長廊進入大廳內,其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修行者,大殿正座位置則是圍坐了一圈俊男美女,身上或多或少還有些狐仙殘留。

  為首的是位面容柔美的女性,眉目間滿是溫和,然而她此刻卻也帶著些無奈的苦楚。

  而這大廳的正中間則是有個紅毛狐貍,身上被捆著淡金色的繩索,口中卻是不斷叫囂:

  “嘿嘿!爺爺我樂意!你們誰管得到我?耍鬧而已,我當個狐貍還不能滿山遍野跑了?”

  狐貍口吐人言,聲音稚嫩,似若稚童。

  話剛說出口,就見臺上有一俊秀青年手投玉印,朝著他腦袋一砸。

  “啪!”

  打了個大包出來。

  紅狐立刻眼淚汪汪。

  左辰卻緊緊盯著紅狐。

  他能清楚的看到自紅狐身上正向外如浪潮般的蔓延著炁的絲浪。

  這就是九厄行者。

  當然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他還只是個頑劣的狐貍,在青丘招待仙人的大會之上搗亂罷了。

  俊秀的青年收回玉印,耐嘆息一聲,隨后對著首座上坐著的女子道:

  “族長,此子頑劣不堪,我看還是把他放逐到外面去吧。”

  面容和慈的女人目光落在紅狐身上,似乎是在思考。

  正待左辰尋思著這件事情會如何收場之時,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位大士忽然走出了人群。

  她面帶微笑的向著那位青丘族長行了一禮,隨后才道:

  “此子性格如火,卻有著一身佛骨,不知族長可否割愛?讓我帶他回去,收他作徒?”

  這族長顯然也沒想到竟有位大士會出來討紅狐做弟子,便是在遲疑片刻之后,才點了點頭:

  “他若是跟著大士,也算是福分吧。”

  如此,同身邊俊秀男子使了個眼色,對方也手捏法訣去掉了紅狐身上的禁錮。

  這紅狐從地上翻起來之后,用警惕的眼神看向了大士。

  而那大士只是露出微笑,對著紅狐伸出了手。

  旁側圍觀的左辰忽得感覺一陣風從面前吹過,原本的青丘山便在眨眼之間變化了樣子。

  等待回神,他已經出現在了一片密林中心的湖泊處,而在不遠處的湖泊中心,盛開的荷花之上大士正盤膝而坐,手中持經,用平和的聲音念著:

  “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

  “老太婆,你把我帶這來干什么?每天不是在這念經,就是在這念經!我早就聽說外面有些修道之人喜歡拿我們做一些術法上的實驗,有什么招就快來吧!爺爺受著呢。”

  那紅狐貍在大士身邊亂轉,他似乎想要從這密林當中跑出去,卻在密林先鉆進去之后,又從右邊鉆了出來,顯然是入了迷陣,根本出不去。

  于是便扯開了臉去罵大士。

  但大士卻全然不惱,是自顧自的念著經,時不時手中翻出些五凈肉喂給那狐貍。

  此刻的一人一狐就像是完全看不到左辰,左辰也不惱,坐在一旁。

  時間和歲月開始飛速流動起來。

  春去冬來,日升日落,從春日時那滿林子到處撲著蝴蝶的紅狐,到冬日時雨雪下睡著大覺的火狐,從夏日時在池塘當中撲騰著捕魚的小童,到秋日時盤膝坐在大士身旁同她一起念叨的青年。

  僅是眨眼之間,頑劣不堪的小家伙已經成長成了一個清秀的年輕人,而他身上那股子烈火似乎也收斂了許多。

  又是一日,左辰忽得的感覺時間重歸了正常,便知道應當有事要發生。

  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水池旁,只見那大士從蓮花上站了起來。

  “久念,為師要去一趟極北。”

  “啊?師傅要出門?”紅狐久念不由得滿臉吃驚,在他看來,自從收了自己之后,大士每日就坐在這蓮花座上,別說是離開這里了,那就是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今日要走,確實令他有些疑惑。

  “有位仙長邀請,說是極北之地出了些異變,我需得去上一趟。”

  又頓了頓:

  “你道行尚且還不足,先在仙駝上留著吧。”

  “誒?”

  久念一張俊俏的臉頓時就變成了苦瓜的顏色,本還想多求兩句大士,越不想那大士已經手捏蓮花,轉身浮空而去,壓根就不理自己的小徒弟。

  無奈之下,久念只能對著空中大士招手:

  “師傅!您早些回來啊!”

  大士垂目,對著他露出些許笑容。

  直到大士的身影徹底遠去,久念才直接仰躺在地面上,長長嘆息。

  “何日才輪到我去人間逍遙一番。”

  口中念叨,心里卻是生了不盡的向往。

  然而這么一別,久念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大士。

  春風吹來時他一人,日頭灼灼時他一人,秋葉泛黃時他一人,冬雪紛飛時他一人。

  終于在第二年雪溶時,久念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收拾好行裝后,從這密林當中向外走。

  左辰也起了身,一路跟著他。

  這一次,久念終于沒被密林中的迷蹤陣攔著。

  當他走出密林之時,眼前一片開闊的藍天,云朵甚至都飄在這密林之下。

  左辰這才發現,這是一只巨大的烏龜,正漂浮在天空中翱翔。

  而這一片碩大的密林,就長在這龜背上!

  垂目看了眼這烏龜,左辰眼中浮現出一絲了然。

  恐怕現如今的大密林就是它的軀體所化。

  而另一側的久念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他自上空一躍,架云下飛,落到了這茫茫人世之間。

  左辰也跟著落了下去。

  村莊、行人、寬闊的路。

  看不出什么特別的。

  “大士說自己去了北方,那我就向北走。”

  久念嘀嘀咕咕,踏上了旅程。

  他穿過了村子,幫著村人解決了些瑣事;他越過高山,看到了絕美的景色;他進入了城市,在城中大顯神威,揚名立萬;他從未停下腳步,一路向著北前行。

  而越往北走,他便聽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

  北方出現了一種黑色的大海。

  那大海近乎吞噬了一切,而被他吞噬的,不管是有凡人,還是修道者,也是化作了紅黑色的怪物。

  仙朝派了很多士兵過去,嘗試攔截黑海,卻無一例外,盡數失敗。

  “大士難道正在想辦法封印這東西?”

  久念自言自語的嘀咕,加快了腳步。

  而很快,他就到了北方的防線處。

  在這里,他看到了整齊的軍隊,看到了身負重傷的仙兵,看到了由各種防御術法構建出來的防護屏障,也看到了許許多多的大神通者。

  他找到了一位將士,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而當聽到他的話之后,那位將士的表情變得沉重了起來。

  將士帶著他進入了防線內部,在這里,他看到了統帥此處的仙將。

  仙將看了他一眼后,便長長的嘆息:

  “大士,為了鎮壓苦海,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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