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殘影如泡沫一般煙消云散,四周軍營篝火灼灼,燒得柴木劈啪作響。
左辰拿著書冊,沉默不語。
書冊中言,最開始的老僧還尚且正常,結果忽然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整個人變得異常瘋癲,從胸口之中放出了滔滔苦海,打算毀滅這塵世。
暫時不想這些,左辰把注意力這功法轉到了書層最后所記錄的三尸法上。
雖然只有半篇,但這套功法對于左辰來說卻尤為重要。
斷四季雖為時間妙法,但對于左辰來說,功法內容太淺,太淡。
他要是想沖到苦海老僧面前,狠狠的給那老登一大比兜,那免不了要在歲月長河上走上一遭,斷四季中中,相關部分只能讓左辰順著河流隨波逐流,歲月長河愿意給修煉者扔到哪就能給扔到哪。
用這種方法進入了歲月長河,便是正中了三覺老僧的下懷。對方只需心意一動,就能直接把左辰扔到滅世的時間之后。
但三尸法就截然不同了。
此功法修得大成,可證得過去身、未來身,所謂一氣化三清,好能對應上的老僧的過去未來。
自己只要把這門手段研究透徹,到時候自然能找到老僧所在之處。
收拾他一番。
只不過三尸法的后半段書冊上沒有記載,左辰得自己想想辦法尋來。
小心收好書冊,聽帳外喧雜吵鬧聲傳來,彩衣已經帶著兩個小娃娃回來。
他們臉上沾著些灰,像是一大花貓帶著兩個小花貓。
大花貓懷中抱著個燒鵝,兩個小花貓抱著的則是燒鵪鶉,哪怕有荷葉墊著,也是沾了一手的油。
看到左辰瞧他們之后,兩個小娃娃立刻笑呵呵的走到他面前,把雙手往上一捧:
“道長,您吃。”
左辰看了眼彩衣:
“你今兒帶他們出去,就是教他們覓食啊……”
“嘿嘿。”彩衣笑道:“人是鐵,飯是鋼,這倆小娃娃剛成人形,沒吃過好食怎么能行?”
左辰啞然失笑。
寶物化身只吸靈炁即可,更何況這倆娃娃現在舌頭還是白玉金石,都沒有味覺。
帶著他們倆吃東西,也就只有彩衣能做得出來了。
無奈的輕輕一彈手指,將三人身上的油漬都去掉,拉過一張小桌子,把燒鵝和兩只鵪鶉切開。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第二天一早,李繼準備好了隨從的人手。
他共計調了三輛馬車,一輛馬車供自己坐,為主轎,也是進京的排滿。
左辰和彩衣也會坐在里面。
第二輛則是給朱老八、觀狗斗還有關晉萍準備的,他們是客卿,屬于隨行轎子。
最后一個更像是貨車,上面有著給京都“上供”的貢品。
其實貨車里面只有一個金木盒子,盒子里面放著的是昨天燒鵝的鵝毛。
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當然,小皇帝能不能理解這其中的“情分”,這就看他的涵養了。
除此之外,還有隨行的八個鐵騎以及一個主將,二十來號人負責后勤和維護的人,算是個頗有威風的小隊。
確定完人數之后,李繼就先派一個使者前往京都關,告知京都關口自己要過關去。
守關的小將在看到使者來了之后簡直如臨大敵,還以為對方是來勸降的,當他聽使者說威王要帶著這么一支小隊伍進京都之后,這小將直接就傻眼了:
這么大陣仗,您就是為了進京都?
他根本就不敢抗拒,只能同意這件事情,并且希望威王臨故的時候在他這里吃過午餐。
開關放人,兩排士兵在旁側候著。
而這小將則在道路最中間守著。
京都關這些士兵們說是夾到歡迎威王大駕光臨,但都身備全甲,手持武器,真要是出了什么問題的話,他們估計會直接上去把威王架下。
但那樣鐵騎必定沖城,雙方血戰不止。
只希望莫要生什么事端。
馬車停輪子,小將感受到戰馬卒中的鼻息吹到自己的臉上,他鼓足勇氣,朗聲道:
“在下鄭晨,京都關守關將,見過威王大人。”
“嗯。”
馬車之中,李繼愛搭不理的聲音響起,負責拉車的主將垂眼盯著小將:
“威王要進京,還不速速讓開。”
“大人,在下在關口內準備了美味佳肴,何不暫時在關內休息一日?”
主將本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聽馬車內的李繼輕咳一聲。
主將便立刻閉上了嘴。
“我進京都有些急事要面見圣上,將軍讓開吧。”
這話中帶著淡淡威壓,哪怕是已經守了許久關口的小將,也只覺得背后冷汗瀝瀝。
“……那大人,您在關外的軍隊?”
鼓足勇氣,小將詢問。
“北方敵手已無,可幽州軍的操練不能停下,正巧這邊有片大平原,他們每日在那里訓練訓練,應該不會擾到京都關吧?”
不會擾到京都關?
您這么多人就在外面一趟一趟的跑,還都拿刀持槍的。
我現在每天晚上就趴在窗沿看你能這軍隊,一看就能看到天明,已經三天沒睡覺了。
可小將又能說什么呢?
他只能從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您的軍隊愿意在哪?那就讓他在哪好了。”
不再攔路,老老實實退到一邊,任憑馬車從自己身邊行走。
馬車上的窗口正路過,他才敢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向車內的。
他看到了那不怒自威的中年人,以及坐在中年人對面的一男一女。
那是個道士和個姑娘,正滿臉微笑的談吐著什么。
僅僅一個晃面馬車便直接行過,朝著京都關外走去。
瞧陽光拽遠馬車的影子,小將驚訝已取代了恐懼:
“什么人能和威王坐在一起?”
長期鎮守邊關,京都里面的事情,他知之甚少,不過饒是如此,他也聽聞過“道士”的傳言。
當世真仙!
這事得盡快匯報給大將軍。
手下撤走,自己則是急匆匆的跑到住所,點燃傳訊香。
連通之后,聲含苦澀:
“大將軍,威王帶著道長進京都了!”
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用小剪子剪斷了手中的傳訊香。
他身上只披著居家的布衣,瞧起來剛從床上起來不久。
表情不動,看不出情緒,只是匆匆從旁邊衣架上拿起了一件厚實大氅,披在身上之后就匆匆離開房間。
騎上一匹快馬,高喝一聲駕,驚起飛鳥,直奔皇宮去。
等到飛鳥掠過藍天白云,落到宮廷高臺之上,中年男人也停到了皇宮門口,昂首闊步就朝著里面進。
剛走一半,就見一白發蒼蒼的老太監攆著小步子,急匆匆的迎面走來:
“大將軍,欸!大將軍!”老太監攔在了中年男人面前,滿臉的訕笑:“您這急三火四的進宮來是要干什么啊?也不知呼我一聲,我這可沒來得及備好酒菜迎接您啊。”
“我有急事要見陛下。”中年男人道。
“那您更應該通報啊,現在陛下正在書房那邊看書,您這要是過去,很容易驚擾了陛下啊。”
中年男人停下腳步,側頭看著老太監。
“威王帶人進京,身邊還跟了一個道士。”
聞言,老太監本諂媚的笑忽得僵在臉上,急匆匆的左右環顧,確定周圍沒人之后,才跺著腳道:“將軍欸!這么大事不能公開說啊!要是被兩位丞相的耳目聽去了……”
“要不然你也不能讓我進。”
被懟的啞口無言,老太監只能讓開條路,跟著大將軍一并前往皇宮深處。
來到后花園處,老太監先進去,將手里清掃浮塵一揮,連喊了三聲“去”,把后花園里的宮女們全都趕走,又到書房門口,敲門請安,才同大將軍一并推門進入房間當中。
入了書房,碩大的桌子上面堆了兩疊書,一疊擠的高,書頁有些陳舊的灰褐色,這是看過的。另一疊矮,連封皮都是嶄新嶄新的,這是沒看過的。
書叢后面有個年輕人,年紀極小,能看出來是個男孩,卻顯得有點陰柔,手中正端著一個冊子,面帶微笑,仔細閱讀。
這便是大梁現今的皇帝。
李榮軒。
聽兩人腳步聲,才緩緩抬頭,看向他們。
“陛下,大將軍有事來報。”老太監畢恭畢敬。
李榮軒放下手中書冊,看向大將軍,見他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想到了什么一樣,喜道:
“難不成是哪道長進京了?”
“陛下神機妙算,正是如此。”大將軍并不驚訝李榮軒能夠猜出來,當即就把自己從傳訊香中聽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小皇帝。
聞言,李榮軒也是放下書冊,滿目興奮,起身之后,在房間當中左右環走了兩圈,又拍手,又喜笑:
“當真好,當真好啊!叔父和那神通廣大的道長一并來,只能破得了現今局面!”
又連連吩咐:“叔父架勢太大,行蹤難以遮掩,也肯定會被他人察覺,周將軍,您先派親兵去接他們,保證進了京都之后能面見朕。”
“遵旨。”
大將軍拱手,轉身離去。
這小皇帝似是還難掩心中欣喜,又在書房當中繞了兩圈,才坐回位置上。
“陛下,現今還不能確定那道長是否真有傳聞當中那般本事,明日上朝還是先別和左右丞相犟嘴了。”老太監提醒了李榮軒一句。
“會有的。”李榮軒卻是恰定無比:“這事我自有分寸,先下去吧。”
“是。”
老太監也退下了。
整個書房當中只剩下小皇帝一個人。
坐回位置,小皇帝喃喃自語:
“如此一來,大業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