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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今日多歡喜

  假和尚晃晃悠悠的起了身,左眼上翻,正在翻白眼,顯然是暈著;右眼則是滴溜溜的轉,明顯是清醒的。

  “乞兒幫啊乞兒幫,靠著從他人手中討飯活的人,明明討到了這么一大碗飯竟然還不愛惜,嘻,真是嫌自己命長。”

  尖銳的聲音從和尚的嗓子當中傳出來,夾著的聲音飄了很遠。

  左辰微微皺眉,用觀炁術看向這個疑似被奪舍了的人,才發現他額頭處放著一縷法門。

  沒啟動之前這法門太過細微,就連左辰都沒發現。

  “你是何人?”荀知縣心頭也是微微一驚。

  剛才看昏迷的和尚還是個普通人,結果現在滿身都是邪氣!

  “虧你還是知縣,腦子這么不靈光,這還看不出來嗎?爺爺是這次的背后主使啊!”

  著了魔的假和尚嘻嘻笑著,靠著枷鎖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轉,旁邊幾個衙役立刻上來用棍子給他撐住,可還是管不住他那張嘴:

  “自己當官沒本事就開始在江湖上找外援,結果害死了江湖客。你往那和尚的廟里送了滾滾雪花銀,這就全當是買命了,可那莽漢呢?他就一戶人,為伱丟了性命之后,你還能為他做啥?好生生埋了嗎?嘻嘻!這不是給活人瞧您深明大義嗎?”

  嘴夠損,選的角度也足夠刁鉆,荀知縣一張素氣的臉上被氣得發紅,哪怕平時養性的好,現在心中也難免燃著怒火:

  “給我打他!打他大板!”

  旁邊衙役也都看這人不順眼,抄起棒子就往屁股上打,可這足以令常人昏厥的力道落到他身上卻好像完全沒事,只聽得滿堂怪笑:

  “哥幾個沒吃飯啊?我知道縣里有處館子,叫百春,不僅飯好吃,老板娘還長得漂亮嘞!”

  忽然轉頭,看向正打他的一個衙役,那睜著的眼睛就像是能洞穿人心一樣,攝人心魄:

  “這位小哥,你是不是也覺得那老板娘漂亮啊?”

  被盯著的衙役就像是被發現了什么虧心事,一下子慌了。

  “多…多嘴!”

  便拎起殺威棒照著這和尚腦袋敲了過去。

  一棒敲中光頭,就連棒子都砸斷了,砸的和尚頭破血流,卻仍是還哈哈笑著,像是剛才打的不是他。

  “知縣,你手底下這幾位也不行啊,說是高明公正,結果手下衙役竟然跑去睡別人老婆!羞死人嘍,羞死人嘍!”

  尖細的聲音就像是揣著某些魔力一樣,讓整個公堂都跟著震響。

  他的話又怪誕又邪性,語言里面似乎帶著些門法,鬧的人心煩。

  荀知縣腦子嗡嗡作響,甚至都動了上狗頭鍘弄死這和尚的想法,可忽然覺得旁邊吹來一陣清風,掃凈了心中煩怒。

  卻見左辰已經站到了一邊。

  “知縣,莫要被他種了魔。”

  荀知縣這才回過神來,額頭上冒了些冷汗。

  假和尚是被附了門道,就是說自己哪怕是用狗頭鍘斬了他的腦袋,也傷不到這幕后真兇。

  知道自己恐怕處理不了對方,荀知縣干脆朝著左辰一行禮。

  “道長,還煩勞您了。”

  左辰點頭,來到了這和尚面前。

  和尚抬起頭,看著左辰,笑著:

  “倒是新奇啊,道士,你是哪門哪戶的官?幾品大員啊!能讓七品的知縣往旁邊靠,有本事的啊!”

  又看左辰背后:“而且還帶著女人……”

  眼神落在彩衣身上,話卻含在了嘴里。

  “倒是挺威風的。”

  他這話分明就是在損左辰和荀知縣要動私刑。

  左辰卻沒管他,只是盯著這和尚的臉看。

  兩三息后,左辰忽得笑道:

  “縣城最北邊。你這手段還挺厲害,能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操人控物。”

  這話一說出來,眼前的和尚立刻就閉嘴。

  緊接著,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吹滿了氣的氣球一樣,飛速膨脹了起來。

  皮膚下面根根血管清晰明顯,肌肉線條也混為一攤,僅是一眨眼,已經變得不像人。

  衙役本壓著和尚的棍子被震開,假和尚似乎化作了一枚火線彈,當場就要爆炸!

  “挺果決的。”左辰伸出手,對準膨脹的肉球腦門子上一點。

  整個肉球立刻坍縮,重新變成了和尚的樣子。

  剛才身體出了這么大變化,這和尚又并非什么體修,體型雖然回歸正常,但也是七竅流血,斷了性命。

  “城北是什么地方?”

  左辰立刻問荀知縣。

  知縣還沒回答,下面跪著的女人先道:

  “那是這個縣里乞兒幫的集會……”

  “你們幾個!趕緊拿上武器,隨我去城北!”

  荀知縣從高堂上下來,顯然是要一起去城北。

  他又多看了一眼剛才被指出來偷人的衙役:“你就不用去了。”

  那衙役臉色漲的通紅,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悻悻的低下頭。

  “我先過去。”

  左辰很清楚縣衙備馬需要時間,等他們搞完,那人恐怕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說完左辰便平地而起,眨眼之間就已經消失在了大廳之中。

  再眨眼已經到了半空中,隨月走跟云飛,在空中留下一道白痕。

  縣北距離這里有好長一段距離,哪怕騎著快馬也得花上半個多時辰才能到,哪怕是左辰快飛,也得花上二三十息左右。

  午夜浮云隨月白潔,自顧自的悠哉飄著,卻忽得從中間一分為二,被劃出了一道深深溝壑。

  回神后,天空盡頭正飄著一道人,垂手看著鎮子最北邊的巷口。

  眉頭緊皺。

  在他眼眸當中,整個巷口深處遍布血氣,哪怕鬧市問斬的街口都比不上。

  這是死了不少人啊!

  從空中下墜,落在巷口前,更是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隨著風撲面而來。

  左辰一個人踏入胡同巷子當中,沒走兩步就見,前方橫七豎八倒著人。

  都是一副乞兒幫的模樣,粗麻衣服,全身布袋,滿身灰塵,都死了。

  或是脖子挨了一刀,或是心臟漏了個窟窿,有些死的慘的則是肚子被挖掉了、脊椎被掏出,活脫脫像是屠戶殺豬的場子!

  尸體堆的多,死的又殘,整個胡同的地面都流出了一道有血染的小河,卻看起來已經干枯了一段時間。

  左辰踏步向前,地面上哪怕是干枯的血跡也自動讓出一條小道,沒有染到他鞋子上。

  一路前進,終于到了巷子最深處。

  這里是片大空地,四周用民房和墻圍著,有處連接鎮外荒野的出口,那邊也躺滿了尸體,光看姿勢像是一群人想往外逃,可卻像是被人拎著利劍猛切,尸體都不成了樣子。

  空地最中間有一堆尸體,沒有一塊完整的,都是被削掉的四肢,就連軀干也要么橫著、要么豎著切成兩段。就這么圍積成了小山,小山中間有一根繩,硬邦邦的指著天空。

  活脫脫像是個香壇上面插了一根香。

  而在這堆尸體旁邊還放著個灰卜卜的大壺,上面蓋著紅蓋,表面貼了一張四方的紅布,用黑色的墨大寫了一個酒字在上面,像是在宴請老友。

  左辰眼尖,還能看到尸體堆旁邊寫了兩行血染的小字。

  湊過去一看,發現地上寫著:

  “不尊道義者,該殺,遂殺盡,于是心頭舒暢,多歡喜。”

  沉默不語,左辰對著立起來的繩子稍稍一彈。

  整個繩子立刻癱軟了下來。

  人早就跑的沒蹤跡了。

  這一地的尸體已經死了一個時辰,也就是說在他們三人被抓的那一刻,蹲在這兒的那號人物就已經開始動手殺人了。

  殺完人之后,他又用了專屬于街邊賣藝的神通神仙索,直接一溜煙的跑路,估計已經走了半個多時辰了。

  而剛在那人似乎也正是靠著這根索才達成的跨距離控制,看樣子是做了許久的準備。

  整個大院內滿是兇殺的血氣,卻瞧不到任何使方子殘留的氣息,左辰估計著對方是有著專門防追蹤的手段。

  看這一地尸體有些不悅,左辰卻也沒破壞現場,只是念了救苦拔罪妙經,給這里滿是怨氣的尸首們都做了法事,超度了他們。

  結束這一切之后,左辰便退出巷子,又等了一會兒,才看到幾匹快馬從遠處行來。

  是荀知縣帶著人來了。

  彩衣也跟在最后面,騎著的不是馬,是他們那個驢。

  驢沒拉板車,跑的倒是飛快。

  無為山人師徒倆沒來,應該是留在縣衙守著了。

  “道長。”荀知縣側身下馬,先是朝著左辰行禮,又嗅了嗅鼻子,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臉色當時就變得不好看了。

  “都在里面了,我沒碰什么東西。”

  點頭,荀知縣帶著人進入了胡同內。

  彩衣也想跟進去,左辰卻攔了一下。

  “別看。”

  彩衣心頭微微顫,大概猜到胡同里面是何種慘狀了。

  果不其然,還沒多久,胡同口里就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一個,年輕的衙役就從里面跑了出來,顯然是剛入行沒多。

  他扶著墻就開始吐,臉色煞白,估計這兩天都別想睡好覺了。

  彩衣眼見這個情況,小臉也跟著慘白了起來。

  她雖然沒看到的胡同口里有什么,但未知反倒更嚇人。

  便怯生生的躲在左辰背后,似乎這樣才能給自己帶來點安全感。

  “道長,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啊。”可她心里卻總癢癢的,止不住還想問。

  左辰估計著自己要是不告訴他,那彩衣今晚上八成也睡不著覺了,就簡單的把里面發生的事情跟她講了一遍。

  彩衣在聽完這些事情之后,雙眸瞪得老大。

  左辰本以為她被嚇到,卻沒想到彩衣猶豫了幾秒,道:

  “這聽起來有點像是神仙索的守身法。”

  “那是什么?”

  “上天庭,摘仙桃,引得天兵殺凡塵。”

  衙役們后來花了足足半宿的時間才把尸體整理出來,挨個放到草席上,運到縣城外去。

  又用水盆潑水,讓鮮血匯成了一條小河,順著縣北向外流。

  這一夜死了多少人無從可記,能找到完整尸體的一共五十四具,剩下一些不完整的更多。

  這次死的大多都是縣中乞兒幫的人,還有那么一戶住在附近的三口之家,似乎被牽扯了進來,也被剁成了臊子,糊滿了整個屋子。

  仵作搬了幾具還算完整的尸體回去,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得出結果:

  行兇害人的是個高手,至少有半步先天的本事,左手持著利器,右手揮著鈍器,開膛破肚的都是被鈍器打的,被切斷四肢的都是被利器打的。

  等到第二日早上,雄雞破曉喚起百民,不大不小的風聲也在縣中流傳了起來。

  無外乎就是兇人害命,百人血屠。

  有人說是城北來了個惡賊,新得了一口神兵榜上的好刀,把乞兒幫的人都殺祭刀。

  還有人說是乞兒幫的人采生折割的事情辦的太多,惹得太多人不快,于是就請了個眾籌刀客過來,把人給剁了。

  最奇的是有人稱比昨天晚上看到了天外飛仙,有道影子劃破了,明月也劃破了云,直沖沖就朝著城北過去了,應當是乞兒幫當中有人犯了大事,天地有所不容,于是降下一道神雷,把他們全打死了。

  但具體真相到底為何,鎮中平頭百姓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你們乞兒幫中人都被殺了,難道現在還不打算把主謀告訴本官嗎?”

  荀知縣厲聲對著下面跪著的假道士和女人道。

  他現在精神也不太好,頭發稍微有點亂,帶著倆黑眼圈,顯然是昨天一晚上沒睡。

  縣里生了這樣的大案,哪怕死的都是乞兒幫也不行。

  至少得尋到犯人的線索,要不然怎么能讓縣里安寧?

  而這兩人在聽到乞兒幫已經被屠了之后,神念都散了,直接就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開始鬧帽妖的前三日,就有個涂著厚妝的花面郎君來找了他們。

  這位花面郎君拿出了十錠雪花花的銀子和一錠金燦燦的元寶,讓乞兒幫出三個人,分別扮成道士、和尚和女人,使方子害人去。

  隨后就有了帽妖這件事情。

  根據道士說,那花面郎君用的也是街邊賣把式的手段,而且顯然更高一籌。

  郎君臨走前當時也確實同乞兒幫所有人說過:但凡把他的事情透露出去一點,他便會讓乞兒幫付出代價!

  卻沒想到下手竟然這么狠辣。

  其余的,他們倆也就不知道了。

  得到了線索之后,荀知縣便立刻讓人去查。

  至于能不能找到線索……

  恐怕費勁。

  在旁邊旁聽了全程的左辰也思索起來。

  幽州里倒是有不少蟑螂,估計還得著手清理一下。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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