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鏡臺的殺手有兩種。
一種是孽鏡臺自己培養的,他們不入孽鏡臺‘誅邪榜’,往往活躍于各地分部之中。
職責也都是輔助殺手進行任務,以及調查目標情況和收集情報,承接委托一類的工作。
具體情況,楚青并未真個深入了解,而且也沒有合適的了解渠道。
另外一種則是自外界吸納。
這種情況就相對復雜,加入孽鏡臺做殺手的,都有自己的理由。
有些人是追求刺激,有些人是生活所迫,也有些人是為了心中的道義……比如原主。
同時也不可避免有一些居心叵測之輩,加入孽鏡臺嘗試打探孽鏡臺的根底。
這幫人有的是情報組織打入孽鏡臺內部,妄想獲取第一手情報的。
也有孽鏡臺的仇敵,嘗試借此調查孽鏡臺的總舵所在,好將其一舉誅滅。
總歸來講,人心各異,目的也不盡相同。
面對這種情況,孽鏡臺也有自己的一套保護機制。
聯絡人就是這套機制中的一環。
任何一個自外界吸納進來的殺手,都會有一個聯絡人。
他們主要的職責便是代表殺手和孽鏡臺進行溝通,同時自孽鏡臺取得委托,供殺手挑選。
高明的聯絡人,還可以幫殺手制定刺殺計劃。
這些聯絡人,有的是孽鏡臺自身培養,也有的是通過其他渠道,取得了孽鏡臺的信任,從而得到了這樣的身份。
楚青的聯絡人便是后者。
其人和楚青一樣,心中對這世道不滿。
他曾經跟楚青說:
“豪強逞兇,視人命如草芥,亂世爭雄,卻將百姓當成了螻蟻。
“死于江湖爭奪之中的尋常百姓,有冤無處可訴,打落了牙齒也只能和著血生生吞下。
“這不公平!”
楚青對此深以為然,一時引為知己。
接觸的多了,也從對方身上學到了許多的東西。
楚青易容改扮的本領,作為一個刺客方方面面的知識,都是其人言傳身教。
到了后來,楚青才知道,他是孽鏡臺的聯絡人。
這也是原主加入孽鏡臺的主要誘因。
更有甚者,其后楚青能夠發現孽鏡臺表里不一,這人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最后一次見到他,他已經身受重傷,處于彌留之際。
他留給楚青的最后一句話是:
“孽鏡臺不可相信,你……你需得盡早脫身!”
此人死后,孽鏡臺又給楚青安排了另外一個聯絡人。
這才有了周長泰的委托。
只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明明已經死了的人,竟然會出現在天舞城!
而且,還扮成了游方郎中,在楚家周圍晃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青收束著自己的目光,并未引起對方的警覺。
但心頭的困惑,卻不住的滋生。
如果此人的死,是一個幌子,那目的是什么?
是察覺到了孽鏡臺的真實情況,借此自孽鏡臺脫身?死遁?
可若是如此,他為何不明說?
而既不想明說,卻又在最后的關頭說出那樣的一句話,讓原主對孽鏡臺產生懷疑。
從而導致原主刺殺周長泰的時候,陽奉陰違,其后被孽鏡臺圍追堵截……
心念及此,楚青的眉頭忽然一挑。
先前他對原主的經歷并未深思,可此人的出現卻不得不讓楚青多想想當中的古怪。
一個人的死是假的,那他說出來的話,憑什么是真的?
這番話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憑這個人對原主的了解,他不會想不到。
而在他死后,孽鏡臺便安排了一個新的聯絡人。
只是原主因為那句話,對孽鏡臺以及這位新的聯絡人并不信任。
因此,刺殺周長泰這件事情,他如何做,又打算如何脫身,他并未跟任何人說過。
那孽鏡臺是怎么斷定他的遁跡路線?
他們一直在派人監視原主?
不對!
原主畢竟是刺客,出道將近一年,在這方面的本事還是有的。
就憑借血槍這幫人想要完全瞞住他,偷偷暗中監視……那絕不可能。
“他們或許不是在監視原主那個倒霉蛋……而是監視周長泰。
“只要看看到時候周長泰死沒死,就可以斷定原主刺殺是否成功。
“另外,每一個殺手的行動風格都不一樣。
“正常來講,在沒有時刻監視的情況下,想要設伏一個警惕性幾乎拉滿的殺手,那只能說是未卜先知。
“除非有人對他極端了解,可以預測出他的行動軌跡……”
楚青將目光收回,端起了茶杯一飲而盡。
“如果原主的行動軌跡是他提出的,那先前原主所經歷的一切,根本就是落入了一場局中。
“一張編織好的網……”
至于目的如何,楚青的心中也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想到這里,楚青心中慶幸。
原主雖然對那人信任至極,但到底還是有防人之心的。
從頭到尾從未暴露過自己的姓名和家世來歷。
不過最初的時候是因為防人之心而不說,但是后來卻覺得,君子之交在于心而不在于形,姓名不過是一個代號,何足掛齒?
至于武功則是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和楚家的關系,免得被楚云飛循著蛛絲馬跡找到。
所以他在外施展的武功,也都是一些尋常可以見到的劍法,而家傳的青虛掌則從未用過。
這也是他能夠和血槍同歸于盡的最大原因。
如今看來,若是叫對方知道了真正的來歷,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如果所料不錯,他在天舞城的目的,倒也不難猜測。
“看來事不宜遲了啊……”
楚青心中想著,就聽到茶樓之中這些人的話題又變了。
“聽說楚家主為了慶賀楚二公子藝成歸來,明日便要大排宴宴,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啊!”
“這話是真的,這兩天知味樓,翠竹軒等好幾個叫的上名字的酒樓都被楚家大管事尋上門來,為了這流水席籌備。”
忽然茶樓里的閑散客又談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楚青耳根子微微一動,眉頭微蹙,此時那‘游方郎中’早就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他也沒有去跟蹤,這人本領非凡,自己貿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
“但……楚家設宴,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楚青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雙眼微微瞇起,心中已然有了籌謀。
卻聽到,又有人開口說道:
“聽說就連舞城主都被邀請了。”
按道理來說,楚家在天舞城,舞干戚身為天舞城城主,在這種情況下受到邀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全都表情古怪。
忽然有人低聲開口:
“你們說,舞大小姐……會不會來?”
“估摸著不會,畢竟舞大小姐曾經說過,‘楚門之恥當銘記于心,不敢有片刻忘懷。’這樣的話,如果她來了,豈不是說明她已經忘了這逃婚之辱?
“大小姐何等樣人?怎么也不會這般自打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