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跨飛仙渡兩岸的鐵索有數萬斤重,被宋鐘旋著圈丟出去,有百萬斤的力量。
砸在洪水中,猶如在水面引爆一枚核彈,掀起的水花、水浪,把附近山頭澆了個透。
如此力道,若是正面命中火鴉軍組成的“火龍”,只怕要將“火龍”砸碎。
就像樂高玩具“火龍”,被用力摔在地上,零件亂飛。
宋鐘的目標還是位于火龍之首的烈陽侯。
那一瞬,位于龍爪處的小羽,都開始考慮“棄船逃命”了。
——如果三千火鴉陣被打破,她重新落入洪水中,忍著雷元子的火輪雷,能不能堅持到飛仙渡懸崖邊?隨著洪水越過懸崖,落入千米深淵,砸進奔騰咆哮的化龍江中,幸存下來的概率似乎不低.....
結果“火龍”一個動作優雅的扭頭擺尾,干脆利落地躲避開砸來的鐵索。
不僅宋鐘砸了個空,關鍵“火龍”顯得格外輕松。
“如此龐大笨重的軍陣,還由數百個擁有獨立思想的騎士組成,動作居然能這么靈活、這么騷氣?”
小羽既松了口氣,又十分驚訝,同時更加好奇“兵道軍陣之術”。
她沒騷擾宋長青,只在自己心里感慨,嘗試用修煉兇虎神意的方式,以自身神魂模擬對烈陽侯的信念,試圖將自己融入軍陣內。
“轟隆,轟隆隆!”
宋鐘又試了幾次,將鐵索拉回來,又轉圈加速甩出去,卻次次被火龍輕松躲過。
而且火龍還嘴、爪并用,與周朗的飛劍接連不斷地碰撞,能看到碰撞處火光飛濺,煞是璀璨。
“水龍助我!”
竇逸琳表情凝重,再次甩出八張符紙,化為八條青龍。
這次青龍沒有圍攻火龍,而是在水中咬住鐵索一頭的鐵釬,快速圍著火龍繞圈。
無論火龍如何風騷游走,依舊被鐵鏈纏住腰身。
“宋鐘,困住它,雷元子、周朗,有什么壓低箱的絕招,都拿出來吧!”
雷暴更加猛烈。
劍光更加犀利耀眼。
而且他們這次有了默契,稍微避開龍首位置的烈陽侯,將更多力量放在“火龍軀干”部位的西方騎士。
宋長青明顯感覺到壓力在迅速攀升。
他作為腰腹處的龍爪,正在使勁拉扯纏繞在火龍身軀上的鐵鎖鏈。
可紫紅雷霆、奪目劍氣,不停落在“龍爪”上,雷霆將龍爪燒得焦糊——他附近鐵甲騎士被雷霆劈得渾身焦糊,有人堅持不住,已經脫離火鴉軍陣,被湍急的洪水卷走,成為“火龍”身上崩飛鱗片中的一塊。
凌厲的劍氣也時不時穿透“龍鱗”,在他們鎧甲表面留下一道道顯眼的切口。
終于,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出現了。
宋鐘用拳頭,將鐵索另一頭的鐵釬捶入南山崖頂,又大踏步跑回飛仙渡,將另一條鐵索抽出來,掄圓了砸向“火龍”,“火龍”拼命掙扎,想要躲閃,卻沒能掙脫前一條鎖鏈的捆綁。
“轟~~~~”
“火龍”被攔腰砸斷,前半截“火龍”還能維持“龍軀”。
后半截“龍軀”,與軍陣的氣機斷開,表面火光消失,重新分裂成一個個慘嚎掙扎的騎士。
不過他們也沒慘嚎太久。
分散成一個個騎士后,立即卷入滔滔大洪水中,連一點浪花也沒掀起。
“飛劍來了,別走神啊!”
小羽大叫一聲,縱身一躍,雙腳踩在宋長青兩肩,龍吻劍出鞘,揮出三丈長的血紅“劍氣”,正面撞上乘隙而入的仙劍。
“當~~~~”
悠長響亮的金鐵碰撞聲,讓正下方的宋長青,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好險,差點被飛劍劈成兩片。
稍微從驚懼后怕中回神,他又產生濃濃的疑惑,“你怎么——你竟然也融入了三千火鴉陣,還取代我,成為陣中一個關鍵節點?!”
“嘿嘿,沒錯,我現在也算一名火鴉軍將士了,其實蠻簡單的。”小羽得意笑道。
融入軍陣的過程,順利得讓她都感到意外。
她不曉得蜀國精銳往日都是怎么訓練的,反正她按照宋長青說的,仿照修煉兇虎神意的過程,去仔細感受軍陣的“火鴉神意”。
陣戰技巧、軍氣流轉、真元吐納,她統統沒感受到。
她將精神沉浸在紫府中,去感受宋長青體表火焰狀的“軍魂”,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一種信念。
不單純是對烈陽侯的忠誠與信任,更多是一種“全軍將士,皆為兄弟,同仇敵愾,意志統一,力量合一,共同對外”的強烈集體信念。
這種信念,即是三千火鴉陣的“神意”。
那一瞬間,小羽腦海似乎出現萬千大秦將士,齊聲高唱秦風·無衣的聲音: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
一旦認同并豎立了這種信念,哪怕完全不懂中華上邦的兵道軍陣之術,小羽也自然而然成為“三千火鴉軍”的一份子。
然后就更簡單了。
她沒內氣?
沒關系,軍中袍澤有,烈陽侯也是袍澤之一。
她站不穩?
不可能!她已經被軍陣認可,成為“火龍”爪子上的一根龍爪。
龍爪牢牢長在火龍身上,絕不存在“站不穩”的事兒。
“兄弟們,聽我指揮,先廢了周朗那王八蛋!”
小羽用腳尖一點,讓宋長青身子前傾,趴在馬背上,她則像踩滑板,踩在他脊背上,右手龍吻劍高舉,嘴里發出長嘯。
以神魂模擬兇虎神意的方式豎立信念,然后融入軍陣,這一過程并不困難。
但要在軍陣中隨心所欲展現自我意志,非常非常難。
她壓根無法讓“龍爪”動起來。
她現在取代宋長青,成為龍爪的一個主要節點,可她并非龍爪的全部。
附近還有數十位鐵甲騎士配合她,與她共同組成“龍爪”。
所以她要縱聲長嘯,不僅是讓鐵甲騎士聽到自己的聲音,更重要是讓龍首烈陽侯明白自己的意,并認同她的意志。
說到底,她只是融入軍陣,并非率領軍陣。
兵道軍陣之法,難的不是如何加入其中。
很多當兵的,大字不識,道理不通,融入軍陣的門檻搞得太高,還怎么組建軍陣?
真正難的是搭建軍陣這個平臺!
是烈陽侯搭建了三千火鴉軍,他是軍頭,也是“龍頭”。
烈陽侯聽到她的長嘯——其實不用叫出來,他能感受到軍陣中每個將士的戰斗意志,也能將自己的意志施加在任何一人身上——他大概是猶豫了一會兒,然后小羽感覺自己如魚得水起來。
她仿佛有種錯覺,附近幾十個鐵甲騎士,都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倒是沒這么如臂使指,更像是輔助身體運動的外骨骼。
最直接的效果是,小羽手中短劍或刺或挑,龍爪五趾,中指彎曲,恰好避開呼嘯而來的丈長劍光,龍腕巧妙一轉,彎曲的中趾輕輕一彈,正中飛劍中部。
“當~~~~”
飛劍發出一聲哀鳴,竟被彈飛出去。
然后龍爪動作不停,且更加靈活。
在另一柄飛劍刺中火龍上腹時,它兩趾并攏,像是人類的劍指,對飛劍輕輕一戳。
竟然有了一絲劍意。
“轟——咔嚓~~~”
本來飛出龍嘯之聲的飛劍,再次發出悲鳴之音,且褪去丈長劍氣外衣,露出三尺雪亮長劍,停留在那,兀自顫動不止。
龍爪毫不客氣,且招式凌厲無比,一把將三尺飛劍抓在爪子里,用力一捏。
“咔嚓咔嚓~~~”
飛劍竟脆如薄餅,晶瑩剔透的碎片從爪縫中散落。
幾個動作連在一起,看著優雅自然,其實迅捷凌厲至極。
“這,這是怎么回事?”趴在馬背上的宋長青驚呆了。
作為龍爪一部分,彈飛一柄飛劍、抓碎一柄飛劍的蜀國鐵甲騎士,同樣如在夢中,感覺很不真實。
“很好,繼續。”
烈陽侯淡然自若的聲音中,也有一縷難以察覺的驚詫。
通過與軍陣氣機相連,他的聲音直接傳入小羽腦海。
小羽不僅收到大老板的嘉獎,還思維迅速蔓延開,掌控了另一只龍爪——火龍本有四爪,身子被鐵索從中間截斷,只剩兩爪,現在兩爪皆被小羽掌控。
兩只龍爪相互配合,招式越發精妙輕巧。
或者屈趾去彈,或者迅捷一抓,或者以爪帶劍......
不僅繞著火龍飛舞的七柄飛劍,被接連捏碎五柄,纏繞在龍軀上的鐵鎖鏈,也被龍爪劍氣一斬而斷。
操控飛劍的周朗面色慘白,“噗嗤”吐出一口鮮血,僅剩兩柄飛劍哀鳴著脫離洪水,回到他身后的劍匣中。
拉拽鐵鎖鏈的宋鐘拉了個空,連連后退七八步才穩住身形,望著斷口平整的鐵索,他既是憤怒,又是震驚。
竇逸琳落到北面山頂,將搖搖欲墜的周朗扶住,驚聲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收回飛劍,還口吐鮮血?”
“我毀了五口本命飛劍,是那個小蠻狗,一定是她,我能感應到她的劍意!
她融入了三千火鴉陣,還得到烈陽侯重用,現在幾乎是她在操控三千火鴉軍陣......該死,她不僅天生劍道大神通,還有成為神將的天賦!”
周朗咬牙切齒、表情扭曲,眼中有痛恨也有濃濃的嫉妒。
“小蠻狗是誰?你是劍仙,誰能用劍意摧毀你的飛劍?”竇逸琳難以置信道。
“那小蠻狗吃了易骨丹,劍道神通大成,借助火鴉軍陣的力量,每一招都落在飛劍的最薄弱點。
甚至我本人都不曉得自己的劍招存在如此致命的缺陷,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的每招每式都像是在陪著她演戲,她——”
“轟!”
周朗的話沒說完,滔滔洪浪中,炸開一朵紅艷艷的水花。
“火龍”終于躍出水面,張嘴向東邊吐出一柄火焰長槍。
“嗖——”火焰長槍迅捷如雷霆,來到淼和尚跟前時,他都沒注意到。
“轟!”
白胖和尚他手中的寶瓶,在爆開的火光中四分五裂,同時殘肢零落。
一股濃郁的黑氣從破碎的寶瓶中沖出。
黑氣猶如一條千丈蟒龍,呼嘯著沖上天空,染黑方圓千里的藍天。
霎時間,飛仙渡千里之內,皆暴雨如瀑。
雨水分散開后,飛仙渡山谷內的洪水緩了下來。
水位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射日失敗,速撤!”周朗本就慘白的臉龐,更增添了無盡驚恐。
不等竇逸琳回應,他已人劍合一,化為一道劍光,借助漫天雨云,消失在天際。
竇逸琳呆了一瞬,然后大怒,“蠢貨,我們還有殺手锏,你跑什么跑!”
“烈陽侯,看這邊!”
一聲爆喝,從南山坡傳來。
是最后一位“西方八仙”,兵仙孫錦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