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神將天降,并不需要弄出這么大的動靜。
神將可以悄無聲息,沒有呼嘯的風聲,沒有重壓碾碎地磚,輕飄飄如同3d投影,驟然出現在召喚神將之人的身邊。
甚至能突然降臨,偷襲敵人。
葛慶等人有吸引目光、人前顯圣的想法,也因為他們剛成為天神,體內神力還特別充盈,加上報仇心切、焦躁急切,不能完美控制自身力道。
但從降臨的效果上看,非常好,完美達成“震撼登場、人前顯圣”的目的。
“天吶,是朱銅,你們快看,是前些日子被羽鳳仙殺掉的朱銅。”
“不止是朱銅,慶哥兒,是你嗎?慶哥,你還活著?”
“姜老七,姜老七,真的是你?你不是死了嗎,我還給你燒過紙馬、紙老婆。”
雖然葛慶等人體型變得更加魁梧雄壯,身上還穿著散發淡淡神光的黃金鎧甲,可他們都沒有戴頭盔,都把頭發梳在腦后,把一張臉龐完完整整暴露在外。
而天門鎮不少人都認識他們。
外貌和氣質幾乎沒有改變。
即便不認識的,也看到他們從天而降,感受到他們身上浩瀚威嚴的天神氣息,還聽到葛慶聲震八方的審判之言。
“我滴個彌勒佛祖耶,他們都是傳說中的天兵神將啊!是靈霄寶殿之主派他們下界緝拿兇人的。”
“慶哥,你成為天神啦?”
“朱銅,你們是昊天上帝派來的?但羽鳳仙不是壞人呀嗚嗚嗚你干嘛捂我嘴!”
“你閉嘴,玉帝都派天神擒拿羽鳳仙了,還派的是葛慶、朱銅他們,肯定是羽鳳仙罪大惡極,朱銅葛慶皆為國之棟梁、豪杰義士,不該慘死。”
小羽環顧八方,心里有些感慨,也有些欣慰。
她并無一分恩惠,直接施加在天門鎮百姓身上。
但此時為她說話,或者小聲嘀咕、神色驚疑不定的人,數量并不少。
哪怕指責她罪大惡極的人更多,她依舊感到高興,畢竟葛慶此時是天神,還打出了昊天上帝的旗號,稍微站在她這邊,就等于“反了天”。
“葛慶、朱銅,只有你們幾個嗎?”小羽大聲喊道。
她用了內力,聲音不如葛慶之前聲震四野,卻也讓喧鬧的街市為之一靜。
“這個羽鳳仙,真不是一般人啊,此時此刻還能如此鎮定,聲音洪亮干脆,無一絲膽怯驚慌之色。”南天門外,哪吒驚訝道。
二郎神沒有半點驚奇,淡淡笑道:“我早前就說過,她神氣內藏,是真正的大氣度。”
“難道你狂妄到以為我們幾個還拿不下你?”葛慶握緊手中金瓜錘柄,冷冷道。
在千百雙驚疑不定的民眾眼神中,小羽爽朗大笑,道:“慶哥兒,你不要誤會啊,雖然我的確不覺得,你成為天神后,能有多大出息。
但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只是詢問你們是否人已到齊。
畢竟那晚被我做掉的,還有一個叫‘章三’的陰鬼,有一十六個鹿野衛鐵甲騎士。
算是你,兩鬼十六人,一共一十八口。
現在才來了八個,另外十個呢?
你們降臨后沒立即動手,肯定是有話想說。
老實說,我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火.咳咳,是憋了一肚子話。
打算等你們人到齊了,再一次性說完(殺完)。”
她第一句話說完,葛慶就差點憋不住怒火,要用手中金瓜,把那張可惡的笑臉砸爛,然后狂吼一聲:現在我有沒有出息,你說,這是多大的出息?!
他忍住了。
因為就像小羽所說,他們不會立即動手,要先宣布并確認她的罪行。
這才叫做“明正典刑”,而非街頭阿飛的私斗仇殺!
不僅葛慶怒,其余七位天兵也牙關緊咬、目眥欲裂。
小龍用金瓜錘指著小羽,罵道:“羽鳳仙,你個無知的沙蠻賤表,我們乃天帝親選之天宮神將,你以為誰都能天庭兵將?
天帝選拔我們,還任命慶哥為將,是因為慶哥能力和德性足夠。”
他這番話針對的是小羽那句“葛慶上天成為天神,依舊沒啥出息”。
本意是想表達,慶哥的能力和德性,得到天庭上帝的認可。
上帝的認可就是大出息!
小羽說他沒出息,只會顯得她自個兒是無知沙蠻。
“喔”小羽恍然大悟,“原來另外九人一鬼,能力不足,品行不端,連他們自家兄弟都嫌棄他們,所以沒資格成為天庭最低級的小兵。”
“你,你胡說八道,我要捶死你”
小龍漲紅了臉,揮動金錘就要向小羽撲去。
“小龍,冷靜點!”朱銅一把拉住他,喝道:“這小沙蠻慣會逞口舌之利,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又有天兵羅開,怒目圓瞪,對小羽罵道:“小賤人,今日天罰降臨,你逃無可逃,越是張狂悖逆,惹怒吾等神靈,罪過越大,越會叫你生不如死!”
南天門外,楊戩的濃眉再次擰成一團,“你只教他們神技,沒教他們最基本的氣度和禮儀嗎?”
哪吒尬笑道:“粗鄙是粗鄙了些,但咱天庭也不是什么禮教之邦。
連活嚼生人的星君都有不少。
像個土匪一樣,大庭廣眾之下村言村語,并不能讓天庭神仙更沒臉。”
楊戩無語。
下界天門鎮衙門外,小羽叫起撞天屈,朝著四面八方的群眾喊道:“諸位父老鄉親評評理,我剛才只是問他們人可到齊了。
他們自己說,不是誰都能成為天兵。
我就說另外一鬼九人不合格這不是實話實說嗎?
難道在天宮天神面前,說實話也是錯?
即便咱們天門鎮的朱一套,那般酷戾的存在,在‘七大碗’降臨前,也允許我們在大堂上申冤叫屈。
難道按照這位羅天神的意思,玉帝還不如朱一套?”
“沃草你羽鳳仙的老母”
在縣衙門口擺了張椅子、站在上面眺望的朱一套,面色大變,破口大罵,“你自己悖逆上帝,老老實實被金瓜擊頂也就罷了,何苦連累老子,老子往日又沒得罪你。”
邊上有衙役諂笑道:“若葛慶他們沒說謊,這會兒昊天上帝一定向咱們天門鎮投下目光,老爺也算在玉帝面前揚名一回!”
“啪!”朱一套蹲下身,抬手就給他一巴掌,罵道:“老子現在還是你老爺,還能打你板子,你敢嘲笑老子!”
衙役抱頭鼠竄,叫道:“沒嘲笑,沒嘲笑,老爺清正廉明,只要玉帝投來目光,一看便知您是個好人,不會被羽鳳仙牽連”
南天門外,哪吒倒吸一口涼氣,驚道:“羽鳳仙膽大包天啊,這種時候還敢拐彎抹角諷刺玉帝.”
二郎神沉吟道:“她應該在使用激將法。”
“激將?”哪吒愣了一瞬,便若有所悟:見天神代表玉帝懲罰自己,羽鳳仙想喊冤,又擔心沒喊冤的機會,要立即被眾神圍攻,所以.
“唉,顧頭不顧腚,她覺得自己用計巧妙,言語中并無忤逆之處,可拿人間縣令對比上帝,還說上帝不如人間縣令,就是大逆不道啊!
別說巧言暗諷,上帝就是天,面對天之怒,稍微掙扎一下,都是大逆不道。”哪吒感慨道。
二郎神淡笑道:“兄弟年紀漸長,性格倒是懦了些。”
哪吒怒道:“我只是實話實說,懦什么了?”
二郎神擺手,“兄弟莫要焦躁,我開玩笑,看戲,看戲”
天門鎮,衙門外的街道上,全場寂靜,甚至能聽到后方朱一套的小聲咒罵呃,他喊了一嗓子,發現大家都安靜、自己叫聲響亮太顯眼后,又收聲低罵。
小羽這番話其實得到不少民眾的真心認同,但“玉帝不如朱一套”,這話太過駭人聽聞。
這不是村頭村尾私底下抱怨,是大街上,當著眾人眾神的面說。
別說點頭附和了,他們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把腦海中的記憶全部刪除,只當從來沒聽過那句話。
“羽鳳仙,你好大的膽子!昊天上帝公正威嚴,豈能容你一個小小賤婢誹謗,跪下受罰!”
葛慶表情憤怒,指著她大聲呵罵,心里卻在竊喜:這下他一錘子捶死她,玉帝和太白星君也不會怪罪他們了吧?
不僅不怪罪,說不得還有封賞!
葛慶敢用腦袋擔保,昊天上帝此時一定很憤怒。
“葛慶,你這個蠢貨!”小羽指著他罵道:“真正敗壞上帝威嚴和公正的人,就是你啊!”
葛慶大怒。
小羽卻不給他怒罵的機會,繼續呵斥道:“葛慶,你別不服氣,先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流沙河邊正面戰場,被我一個幼女輕松擊殺,死得憋屈又窩囊,你是蠢笨的敗軍之將!
之后你違背天律,以鬼神之身份,行刺本該被鬼神守護的人間義士,你是背信棄義、目無法紀的暴徒,是披著鬼神官服的地獄兇鬼!
三十六國之亂,死了千千萬萬人,朱銅、羅開他們好不容易活著回到家鄉,你不為他們送上祝福,反而因一己之私心,巧舌鼓動他們踏入名為‘兄弟義氣’的可悲陷阱。
你那叫什么‘兄弟義氣’?
真正的英雄豪杰,只會把兄弟的風險往自己身上摟,把自己的福利分發給兄弟。
而不是平日里小恩小惠,關鍵時刻卻拉兄弟填命。”
“你胡說!”葛慶目眥欲裂。
若非兩個天兵兄弟拉著,他直接舉起金瓜錘沖了過去。
“手下敗將,你給我閉嘴!”小羽聲音不如他響,威嚴卻遠超過他,“你是個披著‘義氣豪俠’外衣的自私小人,先后兩次敗于我手。
而且每一次,你都是取死有道。
這樣的你,即便僥幸成為天庭士卒,又有什么資格成為八位天兵的首領,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天帝要懲罰我,你們要代表天帝呵斥我,也該讓朱銅或者羅開來。
他們雖蠢笨無知,至少在‘兄弟義氣’方面能得到我的認可。”
朱銅和羅開立即怒罵道:“小蠻狗,你不要在這兒挑撥離間,我們和慶哥的感情——”
“你們也給老娘閉嘴!”
小羽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罵道:“一群囔糟食的夯貨,你們即便要屈死,姑奶奶我也只會愉快地送你們一程。
就像壩下胡同那回。
現在,我是在替昊天上帝抱屈!”
——你們這群狗攮貨,都不夠資格被我罵,只配成為我拐彎抹角罵上帝的媒介!
“真正敗壞上帝威嚴和公正的人,不是我,是罪人葛慶!
一個被我擊殺兩次的無能敗犬、一個違背天律的惡鬼、一個身披‘義氣’外衣的自私小人。
此時卻以神勇之天將首領、嚴明律法之天帝代表、仁慈嚴肅之天罰使者的身份出現在人間,出現在大家面前。
哪怕大家嘴上不說,事實擺在眼前,心里會怎么想?
威嚴和公正,不是建立在眾人的口頭上,是由眾生之心靈構筑而成。
嘴巴會被脖子上的刀子嚇唬住。
心卻是自然本能,無論多恐懼,永遠不會說謊。”
“轟隆——咔嚓!”
晴天霹雷,出現在小羽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