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鳩羅雖不像狗肉道士那么專精先天易數，卻也懂得佛家的卜卦相人之術。
若非如此，清河郡王在求助狗肉道士無果后，也不至于轉頭來到法能寺。
這兩天赤鳩羅心靈上一直蒙著一層陰影。
他隱約感覺將有不好的事降臨到自己頭上，可他進入“菩提心境”，觀想燃燈佛祖，尋求靈機一動的啟示，卻毫無效果。
占卜不出結果，倒也不奇怪。
尤其是現在天地大劫開啟，尤其是占卜對象涉及到自己。
常言道，醫者不自醫。
涉及到自身的生死安危，醫者無法做到絕對心平無波、理智精準。
占卜者同樣如此。
若占卜對象還涉及到某些“天命之人”，結果更是混沌一片，難以窺探未來真相。
畢竟天命人代表了某個天命。
窺探天命人的未來，就等于窺探對應的天機。
“莫非和清河郡王有關？”
今晚尤其讓老和尚心神不寧。
他直接離開床榻，披了件僧袍，汲著僧鞋來到院子里。
不過，老和尚首先想到的不是羽鳳仙，而是李靖宇。
不怪他這么想，小羽只來找過他一回，還只是詢問凈化血丹、超度亡靈的事。
清河郡王尋找開啟上古龍宮“鑰匙”的事，老和尚卻深入參與其中。
昨天下午，李仙芝還來法能寺找過他，帶他去了南城門外‘關山小鎮’李財主家。
有消息傳出，李財主夢到了龍，然后從一棟廢棄老宅的枯水井里挖到“龍宮重寶”。
清河郡王當然愛財、愛珍寶，但他如今正是關鍵時刻，不敢牽連進不必要的因果中，也就不敢奪別人的奇緣。
要是換在幾年前，他高低得從翟鐵匠手里“收購”幾件寶貝，說不得還要把水缸“借”回去把玩幾年。
至于因果他不是山中的山大王，而是宮殿里的大王，他不會蠻橫地奪取。
如果拿了翟鐵匠的珍寶，他會賜予對方高官厚祿。
反正西蜀是他們李家的，高官厚祿對他們李家幾乎是零成本。
至于高官厚祿是否能讓翟鐵匠滿意。
他不關心，反正他回報了對方，不是白白搶奪珍寶。
現在他不敢這么干了。
因為因果報應真的存在，還已經降臨到他身上。
確定翟鐵匠的水缸、李財主的“九龍玉璧”，都和自己的上古龍宮仙緣無關，李靖宇果斷離開，不干涉對方一絲一毫。
清河郡王干脆利落，可有些事只要做了，總會留下痕跡，那痕跡便是“因果”。
老和尚擔心自己疏忽大意，卷入到麻煩中卻不自知，故而心神不定。
“唉，貧僧要在西蜀弘揚佛法，還要跨越流沙河，將燃燈佛祖的大法傳到東方，必須依仗國主的力量，無法像云青道士那樣灑脫不羈啊！”
剛感慨了一句，老和尚忽然神色一凝，轉頭看向西邊的夜空。
現在是九月初，天上有一輪不甚明亮的月牙。
月光不亮則星辰明亮。
這兩日天氣不錯，沒有云層遮蔽天空，群星在天上愉快地眨著眼睛，與彎月爭輝。
可這會兒一層淡淡的黑煙，遮蔽了星光與月光。
仿佛在唐三藏綴滿寶石的錦斕袈裟上面覆蓋了一層黑色紗布。
“有妖氣！”老和尚嗅了嗅鼻子，眉頭緊皺，“這股妖氣似乎有點熟悉.對了，是羽鳳仙上次拿出的妖丹——”
忽然，他面色大變，縱身躍起，干瘦的身子爆發出璀璨金光，金光中還有一個個“卍”字飄出來。
佛教神通“獅子吼”啟動：“大膽妖孽，竟敢侵襲佛門重——呃”
吼聲化為實質的佛光，佛光橫掃妖氛，朝著西邊的妖孽碾壓而去。
可他吼了一半，忽然發現那妖精只是靠近了法能寺西邊院墻，并沒如他之前所料，從西方侵入法能寺。
——是一頭虎妖，但他好像不是來找貧僧的.
老和尚心里有所悟，可他的禪房就在法能寺西院，與西邊圍墻只有十幾步。
當他怒而縱身躍起，已然來到虎妖跟前，
獅子吼更是結結實實轟在虎妖身上，將環繞在他身周的黑煙旋風徹底打散。
虎妖身子踉蹌，在天空翻了幾個跟頭，然后迅速穩定身形，以更快、更迅疾的速度反沖回來。
“和尚，你敢為羽鳳仙出頭，我撕了你！”
虎妖本就速度極快，靠近老和尚后，更是猶如瞬移，黑煙炸開，他手中兩米長的砍刀已砍在和尚后背。
嗯，虎妖一個“瞬移”，竟從和尚身前來到身后。
幸好老和尚有“他心通”，看到虎妖沖來時，他便捕捉到虎妖的心思。
“孽畜，爾敢！”
老和尚恰到好處地側身避開，同時一拳打出。
“轟——”
虎妖一刀砍空，大刀砍出丈長的月牙形猩紅刀氣，將下方院墻轟成稀巴爛。
而他自己也被老和尚一拳擊中腰眼。
“嗷嗚”虎妖痛得嗷嗷慘叫，嘴里噴出一口血來，卻忍著痛，迅速調整動作，反手又是一刀劈向老和尚。
老和尚再次躲閃，再次預判他的動作，再次一拳打在兇虎臉龐。
“吼”兇虎被打斷鼻梁，鼻子在虎臉上凹陷一個血坑，鮮血噴灑，仿佛擰開的自來水龍頭。 “老和尚，我要你死，啊啊！”虎妖雙目赤紅，憤怒咆哮，身上爆發海潮一般的黑煙，浩浩蕩蕩，朝著和尚覆蓋過去。
“這是煞氣？好兇的煞氣，不比血煞差了。”
“羽府”后院與法能寺圍墻之間其實有一條小巷可供通行。
這會兒法能寺、羽府直接聯通，兩堵墻都被砸爛。
小羽就在墻窟窿邊的毛桃樹下。
她的靈覺比老和尚更敏銳，而且她還放出鬼犬四處巡邏。
小強活著時，只能在地上巡邏。
如今成了鬼，可以鉆地縫、墻縫，可以進入鬼道，可以在天上飄，巡邏與感知的范圍都大大增強。
故而虎先鋒找過來時，她早已提前知曉，并立即靠近東邊的院墻，啟動“殘·千里眼斂息隱遁之術”。
嗯，關虎臣的千里眼還沒完全破解。
她需要更多與潛行、隱遁、斂息有關的仙武秘籍。
但只目前的推衍進度，已足夠讓她成為“暗殺大師”。
幾個月前，第一次見到小強時，她站在小強邊上，它都沒發現。
如今幾個月過去，她的隱匿技巧更高明。
如果老和尚沒察覺到妖氣，她會在虎先鋒落到自家院子后，悄悄逃到隔壁法能寺，甚至直接跑進老和尚休息的小院子。
她可不是隨便選的“羽府”。
“羽府”距離老和尚最近。
結果比她預估的要好很多。
老和尚沒察覺到兩墻之隔的她，還誤以為妖精是來找自己的。
都不等虎先鋒降落云端，他主動發難，將火力全部吸引走。
如今交上手，即便發現鬧了個烏龍，老和尚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赤靈子該死，‘黑煞神通’明顯是虎先鋒的招牌技能，竟然沒有說。”
看到虎妖身上爆發的“黑煙”竟極大遲緩了赤鳩羅的動作，還逼得他不得不激發更強佛光與之互耗，小羽在心里對魂飛魄散的赤靈子破口大罵。
赤靈子沒說謊，他果然有個虎妖大哥，虎妖還非常強。
但虎妖的神通秘術，赤靈子完全是胡說八道。
赤靈子當日說虎妖是個法修，極為擅長血道秘術，結果這會兒虎妖壓根沒使用血道秘術，反而刀法精妙絕倫，體魄強大無比。
幾次被赤鳩羅的“羅漢鐵拳”命中要害，頂多嘴巴噴血，而無致命傷。
黑色的幽冥煞氣神通，抽取無數怨魂，配合某種惡毒煞氣煉制而成。
每一道黑煙中都藏有一個倀鬼。
倀鬼有人類，也有妖精。
倀鬼與煞氣融合，化為一條條細長黑煙，無數條黑煙組成黑暗天幕。
它們不懼赤鳩羅的護體佛光，尖嘯著、嚎叫著，繞著赤鳩羅瘋狂撕咬。
赤鳩羅必須激發更強的佛光保護自己。
還有倀鬼化為無數條觸手，密密麻麻，纏繞赤鳩羅雙腿、雙臂。
老和尚像是陷入到黑暗泥沼，動作變得遲緩，無法再像之前，每次躲閃虎妖砍刀的同時，還能反手一擊，一拳命中虎妖要害。
嗯，釋放了“幽冥煞氣神通”后，虎妖依舊在揮刀。
手中兩米長的雪亮刀刃，舞成一片銀色的刀光煉獄，將老和尚牢牢籠罩其中。
老和尚肯定是修煉了佛教鍛體功法。
他瘦小的身子不僅力量巨大，能掙脫“倀鬼觸手”的拉扯，體魄防御力也強得可怕。
好幾次被刀氣蹭到，竟只割破僧衣。
除了“金剛不壞”之軀，小羽感覺老和尚還在使用“佛音禪唱”之類的惑心神通。
之所以是“感覺”，是因為老和尚嘴唇翕動，在快速念誦什么，只見虎先鋒表情越發猙獰、越發狂怒，招式漸漸凌亂起來，不如先前犀利。
可除了虎先鋒身上的異常，并無其它聲光特效。
不如虎先鋒的“幽冥黑煞”，氣勢浩大，遮天蔽日，萬鬼噬佛，場景駭人。
小羽不僅在用眼睛看，她腦海里“赤鳩羅滅殺之法”和“虎先鋒神通與刀術分析”的推衍速度，都在加快進行。
對赤鳩羅的神通功法越了解，滅殺之法的推衍越順利。
她沒拜虎先鋒為義父，紫府不能啟動“虎先鋒滅殺之法”，但她有鯤鵬智慧，可以根據兩人沒有留手的拼死搏殺，來研究其刀法、身法、神通等技巧。
“咦，有其他人過來了，還有關城隍”
小羽看得正起勁，心之靈眼忽然察覺到異樣波動迅速靠近。
“這群家伙，莫非都是人仙？”
只粗略數了一下，竟有十七八個氣息極為內斂的強者。
人類強者一個個都跟她一樣，使用了隱藏行跡與氣息的手法，盡量不暴露自己。
關城隍則大咧咧直接飄在半空。
他不是待在鬼道看人間道的戰斗，而是直接進入人道，此時距離近的凡人也能看到他。
小羽今天第一次見到關城隍本人，卻第一時間將他認了出來。
除了他身上鬼神氣息與城隍服飾，還有他的身材、臉型與胡須，活脫脫另一個虎臣式的“關家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