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的話讓小羽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大師所說的變化之術，莫非是道門中的天罡地煞之變？”
赤鳩羅道：“并非只有道門才有變化之術，是道門將變化之術歸納為天罡三十六變、地煞七十二變。
變化之術乃天地自然之法則。
佛教追求打破虛妄，證悟空性，成就大覺悟，對變化之術的研究還要遠超道門。”
他是個老和尚，老和尚替佛教吹牛太正常、太合理，小羽完全不在意，只問道：“大師可會變化神通？為何在氣質神韻方面，變化神通還不如我的‘村姑劍’？”
無論是誰，只要將她的村姑劍練成，至少可以輕而易舉改變神韻氣質。
可變化神通，到目前為止，別說得到神通秘籍，她連擅長變化的異人都沒遇到一個。
赤鳩羅搖頭道：“變化之術是小術，非大道，貧僧并無涉獵。不過貧僧能識破妖邪精怪的變化之術。
老實說，他們形貌雖變，要論迷惑世人，真不如你的《村姑劍》。”
小羽道：“我的村姑劍改變不了自己的身形體貌，臉還是這張臉，身體還是這具身體。
我的神韻氣質之變，知覺木訥的凡人感受不到，反而皮相更容易惑人。”
她的《村姑劍》只能糊弄從身邊走過、不認真觀察的路人。
若是懟著她的臉，有目的地仔細觀察，騙不了人。
像是七十二變的變化之術，懟著臉仔細看，反而越看越像真人。
赤鳩羅猶豫了一會兒，道：“小鳳仙，你恐怕有些高估變化神通，而小瞧了自己的武道。
貧僧雖沒研習變化之術，但變化之術的基本原理，貧僧略懂一二。
天地萬物，包括生靈，皆為‘炁’之演化，是一團獨特的‘氣’。
所謂‘煉氣修仙’，也不過是模仿天地自然，不斷錘煉自己這團‘氣’。
人的本質為‘氣’，色相（物質身體）反而是虛妄。
控制‘氣’來變成不同色相，便是變化之術。
對煉氣有成的仙或妖，這很容易做到。
幾乎如同凡人游泳爬樹，稍微練習一下就能成。
你的村姑劍卻一定很吃天賦，很難練成。”
妖精的變化之術能騙蠢笨的凡人，騙不了精明人，更難欺騙仙人。
她的氣相之變，差點連他都騙到了。
如果妖精和她同時同時躲避仙人的追捕，妖精變成人躲進人群里，她用村姑劍法藏于市井中，仙人八成能找到妖精，卻可能將她忽略。
“仙人還會缺天賦？”小羽有些懷疑。
赤鳩羅嘆道：“如果伱說的是‘天仙’，自然十全十美，天賦絕頂，任何仙武神通信手拈來。可世上天仙能有多少？
‘不如天仙’從來不是缺點。
能跟天仙比，這本身就是絕頂天資的象征，比不過則是常理。”
聽老和尚這么一說，小羽忽然感覺變化之術有點像騰云駕霧，門檻非常低，上限之間的差距卻異常巨大。
至少她確定悟空的七十二變能騙神佛呃，猴哥肯定證得了天仙。
不僅是天仙業位，還是天仙中的天仙，絕大多數天仙都不如他。
李仙芝笑道：“小鳳仙，你能教我兩招《村姑劍》嗎？”
若不是從福王口中得知她將百花主神奧義毫無保留、傾囊相授，他不會提這種要求。
當然，他此時即便提了，也沒想過小羽傾囊相授。
他更多是好奇。
身為一名劍客，還修煉的“萬劍歸宗”（融合多種劍法奧義），見到新的劍法，還異常詭異強大，忍不住心癢難耐。
小羽心里沒半點芥蒂，反而露出奇怪的笑容，激將道：“即便我愿意教，只怕世子也學不會。”
“縱然達不到你的境界，也絕不可能學不會。”李仙芝挺起胸膛，神色自信道。
小羽點了點頭，“咱們一言為定，我教了，你一定要練，一直到練會為止。”
她如此豁達，弄得李仙芝有些疑神疑鬼了。
“難道村姑劍法有特別嚴重的副作用？”
“對我來說沒任何副作用，我能在多種神意之間轉換自如。世子嘛”
小羽粲然一笑，“《九花劍》的副作用，世子應該見過，就是把一個氣質庸俗的姑娘練成高貴典雅的淑女。
當然，這種副作用正是眾多九花劍修行者所追求的。
世人皆愛美，《村姑劍》卻會把人練成一個村婦、老農。
其實大多數村婦、老農也氣質雅量，品性不輸貴人，很讓人喜愛。
偏偏我的村姑劍專走極端。
就像并非所有貴人皆雍容富貴、美麗端莊，九花劍只取富貴人中的最精粹。
我的村姑劍專門選取市井中人的‘糟粕’。
練了我的村姑劍，你將來可能變成一個氣質猥瑣的糟老頭子。
我倒是很想見一見那樣的世子，哈哈哈哈”
李仙芝摸了摸自己的俊臉，淡然微笑道：“我必然練成《村姑劍》，和你一樣，轉換自如！”
“好，我教你！”小羽也不瞞著赤鳩羅，直接道：“《村姑劍》目前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煉形入身。
沒有具體行功路線，也沒劍法套路。”
她指著遠處的人群，“修行者得自己觀察市井中人，并從市井百態中提取十般賤相，然后將十般賤相融入自身，做到神形具備。”
李仙芝也看向街市上的民眾，問道：“具體是哪十般賤相？”
小羽道：“其一為聳肩，其二為垂頭，其三是兩手抱臂，其四嘴里不停吸哈，其五是背著人抹淚，其六是終日愁眉緊鎖。
其七是常常心里想著郁結之事，弄得自己無故吁嗟。
其八是身形動作畏縮，像個慫雞兒。
其九是見富貴權勢之人，立即進退失據。
其十是不敢與人對視，面對誰都習慣將眼珠中藏起來。
唉，其實動作神態并不重要。 我可以總結十般賤相，世子也能繼續推陳出新，進行縮減或擴大。
關鍵在于心氣！
我說的十般賤相若出現在普通人身上，往往代表其心氣已餒。
沒了心氣，無論富貴貧賤，必受境遇所制，無心去突破當下處境。
無心去改變，改變自然不會發生，境遇也就一成不變，或者變得更壞。
要修煉《村姑劍》，就得打滅自己的心氣。
第二重境界便是滅心氣。
滅了自己的心氣兒，配合十般賤相，保證你神形具備，活脫脫一個村漢。”
李仙芝若有所悟，問道：“第三重境界呢？”
“滅了自己原本的心氣兒，換上你想要的市井之氣。”
小羽瞥了眼赤鳩羅，道：“第三重境界和望氣術有關，我剛入門，若有疏漏，還請大師糾正一二。”
狗肉道士教的先天易數，只有占卜和望氣，沒有藏氣和改氣。
現在她只講自己領悟的藏氣和改氣之法。
凡涉及老道士先天易數之根基的，一概避而不談。
赤鳩羅一直沉默，等她說完，問道：“你可有為往來市井之人望過氣，比如胡掌柜？”
——這是想考一考她？
小羽笑道：“我現在連自稱入門都十分勉強，而胡掌柜的命運已有天定，我看不透，也不敢看。
倒是他家蔡女婿，我感覺他占據了十般賤相中的幾樣。
目前偶有發達，恐怕旋得旋失，富貴之日不會太長久。”
赤鳩羅不動聲色，又問：“若蔡老板找你批命，你該如何建言，助他脫離難關？”
小羽思索片刻，沉吟道：“胡掌柜要一萬兩，就給他一萬兩，徹底了結三千孽錢的因果。
之后再分出至少一半家產行善積德，穩住自己的運道，或可福壽綿延。”
赤鳩羅嘆道：“你可以在法能寺門口擺個占卜攤子了。”
能在街頭擺攤的相師，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認可；在法能寺門口支起占卜攤位，則代表已得到他的認可。
小羽搖頭道：“哪怕我免費將這番話說給蔡老板聽，他也不會接受。
蔡老板和胡掌柜想要的是不失去任何財富，就能逆轉厄運。
或者用術法將自己的厄運轉嫁出去。
行善積德改命之法，大家都懂，做到的卻很少。”
赤鳩羅道：“你若真說出轉嫁厄運之邪法，貧僧反而不會認可你夠資格在法能寺門口擺攤占卜。”
小羽道：“異術學來不一定要用。我肯定不會用，也的確不曾掌握轉嫁厄運、竊取福運之法。”
之后老和尚又稍微指點了她藏氣、改氣中的錯漏。
他先前能看出破綻，必然是言之有物，真的可以幫到她。
小羽聽得很認真，也很開心，李仙芝則有點頭大，聽不太懂。
赤鳩羅不是狗肉道士。
狗肉道士一旦決定傳授小羽先天易數，就是毫無保留、傾囊相授。
赤鳩羅只隨口指點幾句，遇到問題也只泛泛而談，沒有深入。
沒一會兒小羽便告辭離開，赤鳩羅和李仙芝也不再尾隨觀察。
看著她毫無勉強，再次融入市井之中，赤鳩羅倒是感慨頗深，“羽鳳仙若能度過仇殺之劫，將來必定成仙。”
李仙芝有些震驚，也不太認可，道：“她的確天賦驚人，但要說成仙，并非腦子聰明就足夠的。
首先是仙緣，有了仙緣還需要仙骨、仙福。
之后能不能成還要看‘老天爺’是否垂憐。
比如閩山老農，他機關算盡，利用整個迎祥府數百萬生靈助力他登天門。
幾乎半只腳踏進仙門，卻莫名其妙被小鳳仙窺破機巧，豈非天意？”
他額外加重了“老天爺”和“天意”。
赤鳩羅道：“世子認為仙人不會賜予仙緣給她，她便無法成仙？”
“連仙緣都沒有，怎么成仙？”李仙芝道。
赤鳩羅幽幽道：“世子可知師有‘三師五品’之分？三師為明師、名師和冥師。”
只聽讀音，“三師”必定讓李仙芝一臉懵逼。
所以赤鳩羅還抬起右手，虛空臨摹了三個字：“名、明、冥”。
“明師為有形有質肉體之師，可見其身，可聽其言。
名師為聲名之師，有形不見其身，只留下墨寶丹書、傳世典籍等。
常說之‘仙緣’，多為此二師，但冥師同樣是師。
冥為幽，冥師意為不可見之師。
有質不見其形，有形難明其質，也即是天地自然。
觀摩天地自然、人生百態而悟道，是冥師之所教。
誰都會拒絕羽鳳仙，唯獨天地不會。
天地不會拒絕成為任何人的冥師。
羽鳳仙不僅有冥師，對冥師而言，她還是個絕佳好弟子！
觀察天地之神異，會意在心，無學自通.最初的仙，不就是這么來的？”
李仙芝遲疑道：“她創造的只是仙武”
赤鳩羅瞥了他一眼，道：“等你哪天真的練成《村姑劍》，就知道它是否僅為仙武。”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