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了,誰在叫你?”等小羽從墻頭跳下來,紅蕖問道。
張大娘不懂什么傳音入密,直接貼著墻根喊,小羽能聽到,紅蕖自然也有所察覺。
小羽只猶豫了一瞬,將黃布小袋拋了過去。
“什么東西.”
紅蕖接過小布袋,將里面的玉佩倒出來一看,驚訝道:“這是一塊靈玉呀,你從哪得到的?”
“許娘子的金鯉玉佩。”
小羽簡單把昨晚和剛才之事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打量色澤溫潤的玉佩,問道:“靈玉是什么玉?”
昨晚她也曾短暫把玩、細細觀察過金鯉玉佩。
只是當時夜色昏暗,借遠處的微弱余光觀察,不如此時放在燭臺下看得鮮明細致。
的確質地細膩,溫潤無瑕,色澤均勻。
放在燈光下,金色鯉魚仿佛有了一絲神韻。
但要說它和其它美玉有什么本質區別,小羽見識淺薄,區分不出來。
“單比較外表、觸感與色澤,靈玉并不一定比普通寶玉更好,只是靈玉蘊含一絲土石靈氣,經常被仙人用來制造玉器,比如玉碗、玉杯、玉壺。
這塊靈玉太小了,沒什么價值——”
紅蕖翻看把玩玉佩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一瞬,眼中快速閃過驚疑之色,又面色如常,繼續道:“當然,沒價值是對仙人而言。
無論如何它也是一塊靈玉。
哪怕是未琢之璞玉,也能值大幾百兩銀子。
這金鯉雕刻得栩栩如生、頗有神韻,遇到喜愛此物的貴人,賣出兩三千銀的高價也不奇怪。
難怪胡娘子心生貪念,她八成也認出它是一塊靈玉。”
說完她便把玉佩放回小布袋,又遞還給小羽。
小羽接過玉佩,遲疑道:“之前讀《陰符經》時,你曾說陰符在軍隊中很常見.”
她就站在紅蕖身邊,還一直注意她的表情,剛才已察覺到她神色有異。
所以金鯉玉佩可能有異常!
現在紅蕖裝沒事人,等到了夜里,八成又要在她腳掌寫字。
她很贊賞紅蕖的謹慎小心,但她弄得她腳掌癢癢的,有點不好受。
而且紅蕖在她腳掌寫完字后,迷迷糊糊睡過去,一直緊緊抱著她的腳.她感覺她口水都流到她腳上了。
“是傳遞重要軍情信息的陰符?”
紅蕖拿起筆,在紙上畫了點、短橫、長橫、豎、撇幾個符號,道:“用這幾個符號組成隱秘信息,也叫‘陰符’。
但這種陰符只是小道,《皇帝陰符經》蘊含成仙的天地至理。
它們都叫‘陰符’,卻是云泥之別。”
“泥又如何,云又如何?沒有泥,世界會死亡,沒有云,人間頂多少了點景致。”小羽道。
紅蕖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大道理,誰都會講,得道者,天下寥寥。”
“好吧,不講大道理,你教我如何使用普通的傳訊陰符。”小羽陪笑道。
紅蕖抿了抿唇,遲疑道:“懂陰符的人很多,我反而不怎么了解,你或許可以找別人去學。”
——陰符技巧不是什么絕密,還不如腳底板寫字隱秘。
她不曉得小羽嫌棄她抱著自己腳睡,卻明白小羽詢問陰符的原因。
“能學多少算多少。”
小羽想到了前世的摩斯碼,或許可以用聲音、手勢來代表各種基礎符文。
“你要學陰符傳訊之術,得先了解陰陽八卦的基礎”
紅蕖連說帶畫,一直講到蠟燭燃盡,也沒把陰符之術講完。
單單是畫在紙上的各種八卦圖解,都有一大摞子。
也虧得小羽剛經歷過鯤鵬 之變,大腦仿佛完成了一次“飛升”。
換在劍骨碎裂前,她一定會聽得頭昏腦漲,渾渾噩噩,卻一無所獲。
“沒想到只是軍中傳遞隱秘消息的小技巧,竟涉及到如此廣泛且高深的道家理論。”
精神有些疲累,且考慮到紅蕖又要腳板傳訊,今晚她沒去水池修煉內氣,直接躺在了床上。
“哼,你憑什么覺得它是小技巧?簡單傳遞消息并不難,約定好什么符號代表什么文字,普通人也能做好。
關鍵是隱秘!
用陰符傳訊,不就是為了保密?
而保密的對象甚至可能是仙人。
普通的加密手段,怎么可能欺騙到掌握大道的仙人?”
“要用陰符瞞過仙人,需要擁有與仙人同級別的陰陽八卦知識?”小羽有點絕望了。
她學陰符,還真就是為了欺瞞鬼神仙佛。
若她對陰陽八卦之道的理解,能達到仙佛的水平,還用什么陰符?
誰敢偷聽直接一劍戳死。
紅蕖認真道:“你說的沒錯,若要陰符瞞過誰,你對九宮八卦的了解,一定要超越對方。
但并不是說境界不如對方,陰符便失去效用。
畢竟破解陰符也需要時間和精力。
而緊急軍情具有很強的時效性。
即便對方能破解你的陰符傳訊,可耽誤時間太長,最后破解出來也沒啥意義了。”
“喔,有道理。”
小羽眉頭微皺,她感受到了紅蕖胸口的小饅頭。
她又抱住她的腳,借助被子掩蓋,悄悄在她腳底板寫字。
“那塊金鯉玉佩中似乎蘊含一份神通傳承。”
突然的驚喜,讓小羽身子都緊繃了一下。
可就在她期待紅蕖繼續時,紅蕖卻翻了個身,把她腳掌放開了。
“什么傳承,你說清楚啊!”小羽無奈,開始摸她的腳。
“我不清楚,怎么說清楚?”
頓了頓,紅蕖又解釋道:“三年前,我曾隨父親拜訪‘血手羅漢’宋老叔,他當時正在把玩一塊刻有‘法華經’的玉簡。
我好奇,借來把玩了一番。
感覺和今天的金鯉玉佩有點像,但又不完全一樣。
宋老叔說,玉簡里有‘菩薩’用精神刻印的一篇經文。
他不是有緣人,無法打開。
我的感覺像是琉璃箱子裝了一本書,能隱約感應到那本書,卻無法打開箱子,仔細翻閱。
玉佩上的那個金鯉魚,它本身就是一本書我有種感覺,若能長時間把玩,可以自然而然解開其中的秘密。
但金鯉并非我的機緣,我不想沾染因果。
你的話.唉,你自己決定吧。”
小羽心里不太舒服。
紅蕖這死丫頭,流落風塵、身不由己,卻連武功都不會,哪來的傲慢,敢說“不愿沾因果”這種超高逼格的話?
“金鯉”可能是一門神通,神通啊!
對比剛剛自己初聞神通時的狂喜,小羽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機緣?機緣是怎么判斷的?”
紅蕖道:“遇到了,得到了,就是機緣。就像清晨開門,喜鵲迎面飛來,自然而然。
擦肩而過,或遇到卻沒得到,則沒有機緣。
強求,得到了,也不算機緣,可能纏上大量因果,成為孽緣。
許娘子拿著它一輩子,一無所獲,無緣。
胡掌柜因為它差點喪命,妥妥的孽緣。
胡娘子倒是有點機緣,她似乎察覺到什么,卻被你斷了機緣,這會兒不曉得該如何慪氣難受呢!
但我估 計她也不是真正的有緣人。”
“這么說來,我才是有緣人!”小羽道。
“若非我提醒,你都無法察覺它的異常,算什么有緣人?頂多和許娘子一樣,有分無緣。”紅蕖道。
小羽本打算再倔強幾句。
可想到紅蕖對金鯉神通的風輕云淡,還有那句“不愿”沾染因果。
她立即硬氣道:“我還不稀罕呢!我壓根沒想過貪墨許家玉佩。
之前交給張大娘收藏,現在放我這兒,張大娘監督,終有一日還給許慧兒咦,莫非許慧兒才是有緣人?”
等紅蕖入眠,她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拿著玉佩來到葡萄架下。
“噗通”
岸上無緣,進入水中或許就有緣了呢?
她的確不打算貪墨許慧兒的玉佩,可神通是一門知識技能。
知識不會因為分享而變少。
“馮奶奶算得真準,七日之內,有貴人自東方來.當時那么多姑娘,貴人一眼相中了金蓮,甚至婉拒了柳姑姑喊芍藥過來作陪的建議。”
“是呀,連天門第一清倌人都不見,定要金蓮一個人,金蓮這次真的要發達了。要不咱們一起湊份子,也請馮奶奶幫忙占卜一下前程、悄悄做個法”
第二天早晨,小羽和紅蕖到小食堂吃早飯,還沒進門呢,就見兩個披頭散發的“老姑娘”,蹲在門口,一邊喝雞蛋湯,一邊滿臉艷羨地說“馮奶奶”。
小羽準備問兩句,又聽到小食堂內,很多姑娘都在說金蓮與馮奶奶。
“紫櫻,什么情況?金蓮姐咋了?”小羽舀了一碗湯,用筷子串兩個大油餅,把紫櫻邊上的小姑娘擠開,自己坐了過去。
“金蓮姐姐走大運了,一位來自中華上邦的貴公子,住進了她的怡紅院。”紫櫻臉上沒有艷羨,卻有濃濃的敬畏。
“中華上邦,是大秦?從大秦過來的?”小羽驚訝道。
紫櫻連連點頭,“聽柳姑姑說,是真正的上邦公子,就像烈陽侯那樣,大秦貴人,不是流沙河東域諸侯國的人。”
“是為大秦欽差打前站嗎?”小羽剛問了一句,又皺眉道:“若是欽差的人,不該這么浪蕩,剛渡過流沙河,就來紅袖坊,還住進了怡紅院。”
“我不曉得,我只知道哪怕是上邦公子的仆人,也好有威儀。感覺牽馬的馬夫,都比咱們天門鎮的令君有氣度。”紫櫻道。
——跟滿嘴村話的朱一套比,誰還不是個溫潤君子呢?
小羽心里吐槽。
紅蕖疑惑道:“暴秦公子還帶了馬夫過來?”
“咳咳,紅蕖,你可真是.”小羽差點被雞蛋湯嗆到。
邊上幾個小姑娘,都面色煞白地端著碗,戰戰兢兢跑了。
只留下紫櫻又怕又急,“紅蕖姐姐,你還是收斂些吧!”
紅蕖瞥了兩女一眼,神色淡淡,繼續小口喝湯。
紫櫻閉上嘴巴,不敢再說了。
紫櫻還真沒說錯,大秦貴人的仆從,都顯得格外有氣質。
不卑不亢,禮儀周到,簡簡單單一個拱手禮,都帶上了神韻。
真不是小羽夸張。
有幾個仆從就像修煉仙武一樣,把禮儀修煉出了一種堂皇謙和的意境。
“這位總管大人,該如何稱呼?”
面對背負雙手站在怡紅院門口的中年人,紫櫻她們自慚形穢,有些不敢靠近,只跟在小羽后面,唯唯諾諾。
小羽連青松道童、烈陽侯都見過,自然不會怵一個“高等奴仆”。
中年人眸光一閃,拱了拱手,笑道:“‘總管’不敢當,在下護送公孫公子到西沙域就職,本身并無官職,也無需稱‘大人’。
小姐可以叫我 ‘老鄒’,鄙姓‘鄒’,單名一個‘文’字。”
“鄒老,我叫‘羽鳳仙’,是金蓮姐的劍術教習,現在方便進去嗎?”
老鄒干瘦的臉頰上快速閃過一絲尷尬,搖頭道:“金蓮小姐和我家公子睡得太晚,還沒起床。”
其實起來了,又開始“晨練”,聲音還不小,他聽不下去,才離開院子。
“鄒老,能否打聽一下,你們來了多少人?”小羽感覺院子里有七八個陌生人。
飚車船票珍貴,哪怕是烈陽侯,也只送出十來張船票給西方將領。
她不相信公孫公子比烈陽侯還要豪奢。
老鄒微微一笑,道:“若說一起渡過流沙河的同伴,起碼有七八百吧!”
“七八百人,怎么渡河?”小羽驚道。
老鄒搖頭道:“不好說,不好說,我一個護衛,既不清楚,也不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