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邈表情奇怪道:“這與虎女奶奶有什么關系?地藏王要為西海龍王記陰功呢!”
“呃,地府認為,引發天門鎮拜契爺風潮的人是西海龍王?”小羽呆了呆,心里有些別扭。
她明明不想出風頭,尤其是拜契爺這件事上,巴不得暗中撈好處,沒人注意到。
可看到西海龍王收獲地藏王的贊許,她又有點羨慕。
陰功對她沒啥意義,如今天帝無論如何也不會以陰功封賞她。
她羨慕的是地藏王的欣賞。
如果地藏王的欣賞,是針對她,她立馬請狗肉道士主持拜契爺的儀式即便地藏王要給西海龍王記陰功,她還是決定燒一份契書給他。
至少他關注了天門鎮,還完全不介意凡人找他拜契爺,萬一成了呢?
“不是西海龍王是誰?龍王老爺收了天門鎮的翟大狗為契仔,才引發天門鎮百姓狂熱拜契爺。”池邈道。
小羽迅速平復心情,好奇道:“為何地藏王不僅不怪罪‘閻羅太子’,反而非常贊許這股風潮?”
池邈道:“地藏王說他曾發大宏愿,要救渡陰間眾生,奈何世間之人行善的少,作惡的多。
今個兒度化了這個,明個兒又有更多人沉淪苦海。
而人間一切的邪與惡,多源自沒有敬畏。
對死后之報應無敬畏,對執掌天地刑法的諸神無敬畏,故而無所不為。
現今天門鎮諸人拜契爺,固然有利益訴求,可勸人向善、好來世獲得福報,不也是利之驅動?
今生行善積德,以求來世托生到中華上邦為民,同樣是希望獲得好處。
所以說,拜契爺本質上和拜佛拜神沒區別。
畢竟禮敬神佛,本就屬于積累功德的善舉。”
小羽點了點頭,道:“我很欣賞你的才華與勇氣,你又一直叫我‘奶奶’,正好最近天門鎮流行拜契爺,不如我們做個干親,你來當我兒子,如何?”
池邈一臉懵逼。
最近天門鎮的確流行拜契爺,可大家拜的都是神仙佛陀,你只是一個凡人啊!
“為什么突然要拜干親?小神一向敬重虎女奶奶,沒必要拜干親吧?”
“‘虎女奶奶’太難聽。”小羽道。
“地府沒這樣的規矩.”池邈喃喃道。
小羽收斂笑容,淡淡道:“關虎臣將軍并不懂異術,卻用一張疏文召喚了你和宋大神。那時你們怎么不說規矩呢?”
池邈若有所悟:這個無恥貪婪又兇狠歹毒的“虎女奶奶”,不是在收干兒,而是在招小弟!她希望能像關虎臣召喚宋巡檢一樣召喚他,然后驅使他辦事兒。
——在橫沙關時,我們是人鬼勾結、鬼鬼相護,現在我正被城隍廟功曹神盯著呀!
池邈想這樣委屈地大喊出來。
可對上“虎女奶奶”冰冷的雙眼,他嘴唇囁嚅著低下頭。
剛才推拒兩句,已經是他鬼膽能承受的極限,若真惹惱了這頭兇虎.反正只是拜干親,又不是要他的命。
池邈不敢再推辭,只能含糊道:“干娘,能不能容我考慮兩天。現在我要公干,沒時間思考其它。”
——你特么都叫“干娘”了,還考慮兩天 小羽明白他是在擔心“關家人”。
可他擔心也沒用。
今天關家人出現在這兒并非巧合。
哪怕換個時間,哪怕池邈小心謹慎,沒暴露任何痕跡,關家人依舊在盯梢她,來到她跟前依舊要曝光。
小羽喝道:“擇日不如撞日,你趕緊跪下向老娘磕幾個,然后快去把差事辦好!沒了這身虎皮,你也不配當我兒子了。”
“干娘在上,受孩兒一拜。”
池邈無奈,只能跪下,恭恭敬敬給小羽磕了九個響頭。
小羽微笑頷首,“我兒,你去吧。娘是個慈母,會經常想念你,你記得查收老娘燒給你的‘家書’。”
池邈從地上爬起來,哼哼唧唧道:“干娘,‘家書’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收到。畢竟兒子公務繁忙,不能日日夜夜待在天門鎮附近。
若是隔得太遠,孩兒可能聞不到您焚燒的香火之氣、聽不到您的呼喚,也就無法查收‘家書’。”
小羽冷冷道:“不要找借口!只要你肯用心,方法總比困難多。
只要心中有老娘,哪怕隔著千山萬水,孝子總能感受慈母的呼喚。”
不是她這位“慈母”太嚴苛。
距離遠不遠,有沒有聞到香火氣、聽到呼喚聲,都是干兒子自己說的。
萬一他大不孝,明明收到“家書”卻推脫不知道,她這個可憐的“小·老母親”要咋辦?
不過鬼兒子的話也有道理。
當日在橫沙關,虎臣為了召喚宋大神,弄出好大的排場,把幾百里外飛仙渡的秦老鬼都驚動了。
如此陣仗,終于將鬼神吸引過來。
如果她要召喚鬼兒子,不可能弄得方圓幾百里鬼神皆知。
“你要多想辦法,娘也會跟你一起想辦法,咱娘兒倆齊心協力,總能解決困難。”她又放緩語氣安撫道。
池邈悄悄朝遠處的城隍廟看了一眼,道:“干娘,我先去抓吊死鬼張小巧,等送她回到枉死城,交了差,再來找你商量‘家書’的事,行不?”
小羽笑瞇瞇道:“我兒,你去吧。”
“干娘,我去也!”池邈化為一陣陰風,消失在小巷里。
“瓊哥兒,瓊哥兒,我是老池啊,請出來見一面!”
池邈并沒立即追蹤張小巧。
反而第一時間往天門鎮城隍廟的方向飄,一邊飄一邊呼喚關瓊。
他干了幾十年的副巡檢,西蜀地界上有名有姓的鬼神,基本都認識。
剛剛關瓊擔心被小羽發現,沒完全露臉,但他的聲音,池邈聽出來了。
“老池,你不該和羽鳳仙說那么多話。”
關瓊抱懷“寒月刀”,站在屋頂上,沐浴微冷的月光,臉龐藏在陰影下,仿佛一位遺世獨立的絕代高手。
“瓊哥兒,你在邊上看得很清楚,我臉上是歡喜多,還是無奈與畏懼多?”池邈無奈道。
關瓊淡淡道:“你不用畏懼她,她不敢殺你。”
——你若不畏懼她,干嘛不展露真身?干嘛被她疑惑瞥了一下,立即躲到幾百步之外?
池邈心里冷笑,胖臉露出和藹的笑容,道:“瓊哥,算我膽小,行吧。
你幫兄弟一個小忙,別把今晚的事稟告給城隍爺。”
“你拜了羽鳳仙為契爺。”關瓊皺眉道。
“這不算什么,宋頭還是馮尼婆的干孫子呢!”池邈道。
“馮尼婆能驅神馭鬼,宋如海就是她當年豢養的小鬼,叫聲‘奶奶’理所應當。可羽鳳仙算什么,你又不是小鬼,巴結她有什么意義?”關瓊道。
“我不是想巴結她”池邈說了一句,忽然覺得很難解釋清楚,解釋清楚了又太丟臉,就不耐煩道:“關瓊,往日你們關家找我幫忙,我從來沒推三阻四,現在你一定要讓我難堪?”
見他硬了起來,關瓊反而柔和下來,道:“哥哥莫要焦躁!我針對的不是你,而是羽鳳仙。
你拜任何人為干娘,我關家只會送上賀禮,唯獨羽鳳仙有點特殊。”
“她咋了?”池邈問道。
關瓊張了張嘴,哼唧道:“她在衙門口斬神,你不曉得?”
池邈不以為然道:“什么斬神,葛 慶、朱銅不過是最普通的天兵天將罷了。
每年只我看到了,從地府選拔上去的人間將士英魂,就有好幾百個。
放眼天下,該多少萬?
我可是聽說了,遇到年景不好的時候,天庭一年折損上百萬天兵天將也稀疏平常。”
關瓊冷笑道:“哥哥看不起葛慶?你之前可是他下屬呢。”
池邈鬼臉發青,叫道:“跟我比有什么用?殺掉我這樣的鬼差,能讓誰顯得很奢遮嗎?”
“殺掉葛慶不算特殊,可葛慶——”
關瓊張了張嘴,終究沒敢把“代表天帝”、“代表天意”之類的話說出來。
別說他了,關城隍都不敢亂說。
關城隍還嚴厲叮囑他們,無論面對誰,在這件事上都要三緘其口,更要對羽鳳仙敬而遠之。
除了履行早前與西蜀李家的約定——跟蹤羽鳳仙,確保她不私自離開迎祥府——現在關于羽鳳仙的任何事情,關家、溫家都絕對不許參與。
想到這兒,關瓊忽然感覺很沒意思。
“算了,你愿拜就拜吧,我關家最講義氣,絕對不會舉報哥哥,適才相戲耳!”
池邈笑著拱手作揖,道:“兄弟再幫我一個忙,我要尋找吊死鬼張小巧。
兄弟眼尖,可曾留意她的去向?”
“去了城外,一路往北邊跑,你順著梁河向北找一找,她可能回家了。”關瓊道。
“回家.是雙河村還是清河村?”池邈面色微變,道:“她家靠近北邊的梁河灘戰場,最近那里很不太平呀!
兄弟,你是本地值日功曹,熟悉路,陪我走一趟如何?”
關瓊心里鄙夷他是個無膽鬼,臉上只稍微露出猶豫之色,便點頭道:“哥哥來天門鎮辦差,弟弟自當傾力相助。”
即便要盯梢羽鳳仙,他也不是一直站在她家附近發呆。
作為值日功曹,他不僅有巡視街區、記錄天門鎮民眾言行舉止的職責,也有瞬息跨越數百里、一眼看遍一條街的神力。
他盯梢羽鳳仙,完全不需要一直做她的跟屁蟲。
哪怕她在呼嘯山莊時,他也不曾耽擱“天門鎮值日功曹”的神職。
四十里路普通人騎馬也要走一個時辰,他幾個呼吸就能跑一個來回。
無論是雙河村還是清河村,距離天門鎮不到百里,對他真就是“幾步路”
的小事兒。
“奇怪,關家人跑哪去了?“
都回到天寶居一個多時辰,小羽已完成今日的內功修行,準備上床睡覺了,可她習慣性借關窗的機會掃描“關家人”的位置,卻一個鬼影也沒看到。
其實她早發現了關家人的異常。
她從小靜軒回到天寶居的路上,關家人一直沒出現。
跟黑妹、芍藥解釋小強的“靈性”時,閣樓外也不見關家人蹤影。
“往日即便會時不時離開一段時間,也從未有超過半個時辰莫非,關家的功曹神出事了?”
值日功曹巡視一圈天門鎮,不用一刻鐘。
故而“關家人”離開小羽的“心之靈眼”范圍,從來不超過半個時辰。
哪怕她在風吼灣潛水,那家伙也在河面來回飄蕩。
他看不清河底的她,她卻能清晰看到他無奈又疑惑的表情。
至于“關家人”是否下班.自從她的心海訣更新到“心之靈眼”的版本,也即是第一次看到城隍廟功曹神,他們只有換班,從無下班。
第二天下午,一個自稱清河郡王府“東閣祭酒”的微胖中年人,來到天寶居,直接說要見“大秦上造羽鳳仙”。
“羽小姐可有收到消息?北邊的梁河灘戰場出事了,萬鬼日行可能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