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接著又道：“現在柳姑姑練成了《九花劍》，先不說是否教授徒弟，只說姑姑自己。
姑姑要更進一步，就不能只練劍而不練氣。
所以姑姑要和我一樣，每日進補壯骨湯之類的藥膳。
不如姑姑單獨開個小灶，讓鳳仙跟著沾點小便宜？”
柳姑姑搖頭道：“若早個三十年，我倒是十分樂意與你搭伙。
現在基礎的壯骨湯對我沒啥效果，反而會有副作用。
因為我身體已經長成，喝壯骨湯會改變骨骼、扭曲形體。
你不同，你還在長身體，壯骨湯最好，價格低，效果好。
我呢，每個月都會服用‘益氣丹’，你不用擔心我真元不足。”
“益氣丹？”小羽一驚，“是關家的益氣丹嗎？一粒要百兩黃金啊！”
柳姑姑搖頭道：“不是關家的益氣丹，效果更強，價格卻便宜不少。”
“能便宜多少？”小羽問道。
“大概便宜一兩成吧。”
小羽木然。
特么的，即便便宜兩成，也是80兩黃金，你還每個月都吃一粒.看來紅袖坊姑娘們身上刮下來的油水，不僅要為清河郡王蓋大宮殿，還得替你購買了大秦仙鐘和益氣丹。
見到小羽面無表情，小紫櫻偷偷咂舌，柳姑姑輕咳兩聲，又道：“你們別胡思亂想，我的益氣丹可不是自己買的。
我沒那么多錢。
哎，你們只曉得我替教司坊管理紅袖坊，卻不知道我還加入了‘天門會’。
我還是天門會清水灣的扛把子呢。
作為天門會長老、清水灣扛把子，一個月分到一粒益氣丹，很合理嘛！”
“清水灣扛把子.是什么東西？”小羽表情有一丟丟扭曲。
畫風不太對呀！
眼前這半老徐娘，和銅鑼灣扛把子的形象差距太大。
“清水灣扛把子不是東西.哎，都被你這沒見識的小沙蠻繞糊涂了！”
柳姑姑拍了拍額頭，道：“咱們紅袖坊門外有一條河，它叫‘清水河’，你肯定知道吧？
清水河的源頭并不遠，是從梁河分出來的。
你不是站在小靜軒屋頂練武嗎？
應該能看到南邊的梁河一分為二，東邊的就是清水河，西邊的是‘小梁河’。
清水河繞了個大彎，河灣內的這片地兒，又叫‘清水灣’。
清水灣內除了咱紅袖坊，還有上百家秦樓楚館。”
“喔，柳姑姑是清水灣風月行當的行首。”小羽恍然。
“你還知道‘行首’？”
小羽道：“本來不知道，從橫沙關南下的路上，天天和車馬行打交道，然后便知道了。”
柳姑姑搖頭道：“我不是行首，天門會只是下九流的幫會。”
“天門會是做啥的？”小羽好奇道。
“什么都做。唉，你別再問了，現在你剛來天門鎮，什么都不懂，等住一段時間，自然而然就都明白了。”
小羽猶豫片刻，問道：“我能不能從清水灣扛把子這兒買益氣丹？”
“我自己還要用呢！如果我能隨意購買，關家藥鋪的益氣丹還能賣到100兩金子一粒？我自己賺差價，發大財嘍。”
頓了頓，柳姑姑又道：“相信我，現階段壯骨湯最適合你，等你長大成為名妓，且進入真元境，再考慮酌情服用益氣丹。
你昨天雖賺了不少錢，但加起來也買不到兩粒益氣丹呀！”
小羽道：“我其實蠻想進步的。”
柳姑姑不太明白，“咋進步？”
“不用等長大，今后遇到武林大豪，都可以喊我過去舞劍。”小羽道 柳姑姑搖頭道：“人家武林大豪來妓院豪擲千金，就只是為了看舞劍？
你呀，還是太小，不懂男女之事。”
“李慢慢、芍藥姐她們不是賣藝不賣身嗎？”小羽道。
“整個西蜀，妓女有幾千幾萬，李慢慢芍藥又有幾個？你有志氣是好事，但你得先成名，才能有志氣。”柳姑姑道。
“唉，柳姑姑想岔了，我并不是要獨當一面，我可以為別的姐姐做配。
姐姐的場子里來了豪杰，想看劍姬舞劍，姐姐們可以找我過去串場。”小羽道。
柳姑姑沉吟道：“這倒不是不行.昨天徐大豪離開后，替你在天門鎮揚了名，今天便有‘八里河劍神’萬里云想要見你，被我婉拒了。
可給別人做配，有失名妓風范啊！
所謂‘名妓’，就是端著，從小開始端，越有架子越名妓。
兩個名妓若是在一個場合里碰了頭，還要各種明爭暗斗，爭風頭、露臉面。
表面上像是孔雀開屏，其實是母雞亂斗。”
——這說的是名妓，還是撕番位的明星？
小羽心里吐槽，嘴上道：“我年紀小，不需要什么風范和架子。
見識眾多武林名家，取長補短，提升自我，更加實在。
若能賺點打賞銀子，補貼我修煉之用，自然更好。
等我成了人仙，只有人仙名妓配與我比斗，天下有多少人仙名妓？”
“這天底下，就沒有人仙當名妓。”
柳姑姑只瞥了她一眼，沒像先前那樣嘲諷戲謔。
她依舊不信她能十六歲成人仙，但苦熬三五十年，未必沒有一步登仙的機會。
一旦成為人仙，無論之前是什么身份，只要表達效忠之意，國君都可能親自登門，拜為“護國大將”或“蜀國武神”之類的。
“不過，你能有這種見識和覺悟，倒是讓姑姑我刮目相看。
過些日子，等你熟悉了天門鎮環境，我會酌情安排你與武林豪杰見面。”
小羽自己的事算是說完了，她瞥了眼邊上的紫櫻，道：“姑姑之前說，曾有不少人練成《九花美人劍》，不知她們可還在紅袖坊？
若方便的話，讓我親眼見識一下每種花的神韻。”
“你見識過又如何？”柳姑姑問。
小羽笑了笑，伸手拔出柳姑姑的寶劍，就在花圃邊上，縱身一躍，繡鞋落于春花之上，身子帶著裙擺與衣袂翩躚轉動，宛若一朵盛開的鮮花，而她手中之劍，更是靈性十足，劍光炸開一片片絢爛的杜鵑，嬌艷似火燃，繁華滿園春。
小羽身上也多了一種與此時柳姑姑一樣的熱烈、活力的榮華氣度。
“這，這怎么可能？！”
紫櫻只是滿臉驚嘆，柳姑姑卻是神情震撼到呆滯，簡直無法相信所看到的。
鋪開小半畝地的劍氣杜鵑花叢漸漸消散。
小羽已悄無聲息落到柳姑姑身邊，長劍也已歸鞘。
“姑姑，如何？”她笑盈盈道。
柳姑姑木然抬起右手，盯著手中寶劍看了一會兒，忽然用力扔出去。
“噗通！”寶劍落到十步之外的湖泊中。
“啊，姑姑，你做什么？”紫櫻驚道。
“有羽鳳仙在此，我要那劍還有何用？我練了三四十年的劍，又有什么意義？我此生都不愿再碰劍，不想再看到劍。”柳姑姑悲憤叫道。
紫櫻縮了縮脖子，不曉得該說什么，只拿眼去看小羽。
小羽笑道：“姑姑迷障了。常言道，強中自有強中手。
我羽鳳仙當然天才絕倫，可天下英杰無數，比我強的不知有多少。
修仙的煉氣士，更是 看不起仙武，把仙武當旁門左道。
難道身處這樣的真實世界，我就從此不碰劍了？
修行之道，從來不是與別人比，而是不斷超越自我，與昨天的自己比。”
柳姑姑怔了怔，嘆道：“你說得對，我不需要和你比。
和絕大多數劍姬比，我領悟了劍意，已是人上人。
這會兒該出去人前顯圣，揚眉吐氣，好好炫耀一番。”
——我特么是這個意思？
小羽有些無語。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還是后天吧，后天早上，你早點起來，我帶你去拜訪幾位修煉《九花劍》的前輩。”柳姑姑道。
小羽帶了個鐵爐子和一麻袋木炭回到小靜軒。
當晚她便從養蜂夾道孫嬤嬤那兒拿到一大包藥材。
外面紙包解開，里面有十來個小藥包，上面用毛筆標記了名稱。
還有一張紙條，解釋了每個藥包的成分、價格和功用。
“張大叔還算實誠。”
小羽微微頷首，至少張老四沒在價格和份量上糊弄她。
她跟關忠從飛仙渡回迎祥府的路上，沒少在藥鋪拿藥。
有關家藥鋪就在關家藥鋪拿，附近沒關家藥鋪就去別家買。
十多種常用煉體養神藥包的價格、份量、功能，她基本門兒清。
院子實在狹窄，小羽提著爐子和陶碗，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在屋頂，連瓦片都沒響動一下。
“唉，這就是內氣的奧妙之處啊，一旦內氣自體內生發，立即成為高來高去的高人。”小羽坐在屋頂上，搖頭晃腦地感慨道。
院子里的紅蕖咬了咬嘴唇，道：“你才剛練出內息，為何氣息如此渾厚穩固？”
“喔，你還能看出我的氣息強弱？”小羽驚訝道。
紅蕖道：“你下午練劍時，不曾顧惜內氣，每一劍都帶有劍氣，練了足足一個時辰，面不紅、氣不喘，這是內氣充足的象征。
你踩在樹枝上，樹枝不曾折斷，落在瓦上，瓦片不響動，這是氣息穩定、收發自如的表現。”
“其他人不是這樣嗎？”小羽又想到了“鯤鵬之變”。
沉入水中修煉《雄龍功》時，內息仿佛生生不絕，不停從經脈中冒出來。
內息不是真氣。
構成內氣的絲絲暖流，皆來自血脈和身體。
故而武者要使用壯骨湯增強體魄，以榨取更多內力。
若無藥膳補益，身體和血脈中的“熱氣”很快就會枯竭，內息也會停止增長。
等到了真元境界，開始從外界吸收“天氣元氣”，與內息融合成真氣，才能內氣反哺身體，增強體魄，壯大神魂。
小羽起初以為自己剛修煉一天，榨取肉體潛能的時間太短，內息生生不絕地產生，屬于正常現象。
紅蕖道：“我見過很多修煉多年的內家高手，他們的氣不如你充足，對氣的掌控也不如你如臂使指。
你甚至沒專門修煉過身法類的秘籍，就做到了‘飛花可渡、落葉無聲’的境界。”
小羽笑道：“不，你這次算看走了眼，我修煉過非常高明的身法類仙武。”
其實《虎魄七殺》的練法中，就包含了步伐與身法。
單純使用內氣催動步伐和身法，就是前世中的“輕功”。
而《風陰寶鑒》是從風遁仙法演化、刪減而來，身法更是精妙絕倫。
若非要保留幾張底牌，且不過度刺激“被她懷疑對她有惡意的”關家人，她這會兒直接“閃爍瞬移”了。
紅蕖怔了怔，堅持道：“你是不是以為套路中的步伐就是身法？
這也不算錯，卻見識淺薄。
不知道真正的身法類仙武有多強大。”
“比如呢？”
“比如.”紅蕖抿了抿唇，吐出一個名字，“千手盜圣。”
“快開門，快開門，全城搜捕千手盜圣宗二卜，每家每戶都要查.快開門！”
恰在此時，小軒圍墻后面，傳來一陣雜亂的叫喊。
有人叫喊開門，有人使勁拍門，有人大聲呼喚封鎖巷道，還有密集且急促的奔跑聲。
小羽和紅蕖面面相覷。
接著有洪亮嘯聲從東南方傳來，“千手盜圣宗二卜盜竊王宮重寶，羽林衛奉國君之命，接管天門鎮全城防務，所有人老老實實待在家里，此刻即是宵禁之時。
已在街上之人，立即雙手抱頭，跪在街頭接受檢查。”
紅蕖面色再變，“這是蜀國‘護國武神’雙槍將陳太平！三十六國之亂，他都不動如山，始終駐留王宮，保護蜀王，這次竟然離開了雒都.什么重寶比蜀王安危還重要，難道二卜伯伯偷了五雷八卦天師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