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冷冷道:“本王警告過你,不要招惹陰曹鬼神,不要靠近天門鎮,你為何不聽?
若非你亂抓鬼差,還激怒關城隍,他們怎會窺探八王天宮,怎會有火球一樣的劍氣落下?”
“王兄,你也忒懦了些,‘不要招惹’聽著就丟臉。”癟頭將軍大咧咧道。
“混賬!”
魯王雙眼閃爍猩紅鬼火,龐大的威壓先是讓周圍空氣凝固,接著形成一圈灰黑的氣浪,向前方擴散開。
癟頭將軍像是陷入凝固時空中的蟲子,一動不動,硬生生承下萬斤重壓,原本仰著的腦袋、挺直的脊背,立即被壓趴在地上。
“王兄,我服了,我服了,不要打我,我服氣,你是王兄,我是王弟,王弟什么都聽王兄的。”
癟頭將軍像是觸發了某種應激反應,急切又帶著些恐懼地胡亂叫喊。
“我現在就回去釋放那個鬼差,今后再也不招惹陰曹鬼神了。”
看他這老實順服的模樣,魯王并無成就感,只無奈嘆了口氣,道:“已經抓住了,再釋放就真的太懦了。”
癟頭將軍身上壓力輕了些,抬起頭叫道:“王兄,我老實聽話,但我還是要說,我們不用怕他們。
甚至不用王兄和其他幾位大王出手,只憑我和我麾下三千沙蠻好兒郎,就能推平天門鎮,屠了關城隍。”
“你個村愚無知的沙蠻,胸中沒半點大局觀,對關城隍更是一無所知。”魯王罵道。
“我有大局觀,也了解關城隍我原本不曉得,但我記得王兄的話。”
癟頭將軍連忙辯解道:“天門鎮很特殊,關城隍這些年積蓄了大量神力,實力之強,甚至超過了一些都城隍。
我們拐子山應當暗中操練鬼卒、招募陰間鬼雄。
等到來年我等之祭日,一朝爆發,萬鬼日行,徹底將天門鎮從陽間拉入陰間。
這些我都明白,可我覺得王兄和諸位哥哥太小瞧了自家人。
連我都能與關城隍過兩招,能當著他的面砍死鬼差,哥哥們出手,必定手到擒來。
不用等到明年祭日要按我說的,早在上個月中元節,百鬼夜行之日,咱們就該爆發,直接十萬陰兵入天門,誰能攔咱們?”
魯王右手扶額,一副很為“王弟”的腦殘感到頭痛無奈的模樣。
“活著時,我就警告過你,西蜀不止有西蜀的軍隊,天門鎮不止有天門鎮城防營。
我們三十六國聯軍進入西蜀,要有直面大秦鐵騎的覺悟。
現在已成陰間之鬼,我們重續生前未竟之志,依舊得有直面大秦的覺悟。
你只盯著天門鎮、盯著關城隍,怎么能行?”
“王兄,烈陽侯已經離開,青松賊道已死,只剩一個娘娘腔小白臉欽差在雒都,咱們還需要怕什么?
大秦鐵騎能在幾天內趕到天門鎮?
我們一定可以在一天內摧毀天門鎮。
摧毀了天門鎮,將百萬活人全部變成我們的陰鬼奴隸,再立即回到拐子山固守城池,大秦鐵騎又能奈我們何?”癟頭將軍叫道。
“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你回去,最近安分點,不許離開拐子山!”魯王擺手道。
他們最最忌憚的東方朔,到了這狗攮沙蠻嘴里,竟成了個娘娘腔小白臉。
認知差距太大,壓根無法正常交流,還有什么好說的?
“既然他這么勇,何不讓他試一試?”
癟頭將軍離開后,一道陰影從虛無中浮現,聲音幽幽道。
魯王已成鬼王,但他的宮殿里依舊點燃幾盞燭火。
陽間的燭光可以驅散黑暗,陰間的燭火卻被陰影壓縮在一個極小的范圍。
即便點亮燭火,給人的感覺 也是氣氛更加陰森了,不會因光明而溫馨與安心。
故而黑影站在兇惡夜叉造型的青銅燭臺邊上,從臉到腳都被陰影覆蓋,看不清身形與面貌。
“他雖愚蠢,卻是我麾下第一猛將,還和我等八位鬼王結拜,被我賜予‘姬’姓,不能毫無意義地葬送了。”魯王淡淡道。
除了腦子笨、見識不足,癟頭將軍還是很好用的。
比如現如今的“八王天宮”,就是他負責征調、監督工匠建造。
拐子山附近的日常巡邏,癟頭將軍也完成得很不錯。
遇到地府鬼差圍剿,他更是悍不畏死,指哪打哪,誰都不怵。
“關城隍已說服李仙芝,要在天門鎮召開‘剿鬼武林大會’。”黑影道。
魯王道:“那又如何?前些日子牛頭馬面率領數百鬼差圍攻我拐子山鬼府,連梁河灘的外圍防線都沒沖破。
只要酆都那邊不插手,閻王來了我都不怕。”
黑影笑道:“你敢這么說,是因為你知道十殿閻羅不會輕易離開閻羅殿。
區區一個拐子山,連西沙域總判都只是略微關注。”
“總判又如何?”魯王冷冷一笑,“總判相當于人間諸侯國的丞相,的確位高權重。
可我是西魯太尉,很了解西方諸國的丞相。
像逸琳兄那樣允文允武的屈指可數。
即便是逸琳兄,也罕有親自帶兵征討‘亂王’。
吾等拐子山八王,可不是一般的‘亂王’。
活著時,我們比誰都懂得經營一個諸侯國。
死后也比那些萬年老鬼王更明白如何建立一個鬼國。”
黑影輕輕搖頭,道:“如果只對比職權,地府西沙域總判,的確相當于中華之外的異邦丞相。
但陽間丞相的職權只是一種權力,權力需要經過復雜的轉化才能成為力量。
陰曹丞相的權力就是神權,是強大的力量。
哪怕丞相生前文弱,不懂帶兵打仗,可偉力歸于己身,他一個人比一支鬼神軍隊都強大、高效。
你信不信,西沙域的胡總判若拿著生死簿與判官筆過來,哪怕你們拐子山八王一起上,也一個也活不下來。”
“你當我是沒見識的沙蠻?總判的力量,我十分清楚,可兩軍對壘,怎么可能八鬼王直接上?
活著時,我們是擅長兵道的將領,死后更要借十萬陰兵,凝聚滔天兇煞之氣,叫陰曹鬼神鬼仙、天界神佛都無力阻擋。”魯王道。
黑影沉默了一會兒,嘆道:“所以我才說,你或許該讓癟頭將軍試一試。
只憑他一個鬼將,肯定打不過關城隍。
如果將三千沙蠻陰兵的力量集中在一起,關城隍也只能怒吼連連、無奈撤退。”
魯王怒道:“天門鎮又不是只有關城隍,城內外藏了很多老怪物。
他們像是趴在肥牛身上吸血的水蛭。
從天門鎮獲得給養,為自己延壽、讓境界進一步提升。
這是根本利益!
去年,他們讓我們作出不改變現狀的承諾,他們會兩不相幫 可我們沒法承諾,我們要摧毀天門鎮,斬斷西沙域和大秦的關鍵連接點。
結果百萬大軍、軍中幾十位人仙,硬生生被擋在梁河灘一個多月。
活著時尚且無法和那群老怪物妥協,現在更不可能。
讓癟頭去天門鎮,說不得死都不曉得怎么死的。
不知道是誰出手、用的什么方法.我不希望舊事重演。
我要蓄積力量,有朝一日萬鬼日行,陰兵如洪流,將天門鎮徹底淹沒。
什么人仙,什么尸解仙,什么地仙、散仙,全部推平,全部斬殺 黑影點頭道:“這也是主上對各位大王的期盼。”
“那你還說什么讓癟頭去試一試?”魯王沒好氣道。
這不僅是他們八位鬼王商定好的“潛伏爪牙忍耐、陰間招兵買馬”計劃。
這也是“主上”對拐子山鬼國的最初規劃。
說白了,魯王的隱忍,只是在聽令行事。
不過,這個命令也符合他的想法,他一點不抗拒。
活著時已在天門鎮外經歷過一次慘敗。
死后無論如何也要吸取教訓,不能一個坑里連續跌倒兩次。
“癟頭將軍的目標不是天門鎮,而是羽鳳仙。只出動一個癟頭將軍,也不會引起天門鎮其他人的激烈反應,能繼續維持局勢穩定。”黑影道。
“羽鳳仙沙蠻羽?”魯王驚訝道。
黑影嘆道:“周朗怕了。通天府非常豪奢,拿出八百萬斤精鐵,請‘昆吾閣’提煉了一瓶庚金之氣送他。
‘北斗七劍’早已重鑄完成,凌厲更盛往昔。
可他不敢來天門鎮找羽鳳仙,還在央求通天劍派傳他‘大河劍氣訣’。
聽說他最近又在打聽孔瓚師父所在的仙山,估計是想討幾件仙寶或神藥。”
魯王古怪道:“難不成他要把羽鳳仙之敵的親朋故舊挨個拜訪一遍。
每戶人家都要送他一門神通或仙珍,好讓他來天門鎮殺羽鳳仙,為所有人報仇?”
“還別說,他真就是這么想的。”黑影笑道:“你也別笑他慫包,他若不慫,早死在飛仙渡。”
“那就等他神功大成,帶著一身仙珍寶器來天門鎮殺羽鳳仙唄。”魯王道。
黑影嘆道:“剛剛羽鳳仙展現的‘純陽劍氣’,你沒親自感受,至少也親眼見過了。
哪怕生出一點純陽的只是煞氣,可那是‘純陽’啊!
多少天仙都卡在神魂純陽這一步,幾萬幾十萬年無法寸進。”
魯王沉吟道:“純陽劍氣的確恐怖。看到墜落東關城的火球,隔著老遠我都感到心驚。
但劍氣終究不是術法。
劍氣有跡可循,有心提防,很容易躲開。
其實即便是仙法異術,也能躲開。
無論什么神通,落不到身上,等于什么也沒有。”
“你說得對,所以我才說可以讓癟頭試一試。癟頭扛不住純陽劍氣,羽鳳仙也扛不住癟頭一刀,哪怕兩人同歸于盡,也完全值得。”
魯王搖頭道:“不值得!癟頭是我麾下第一大將,潛力不比另外幾位鬼王差。”
黑影嘆了口氣,幽幽道:“你要明白,練成純陽劍氣,不僅證明羽鳳仙實力強大,更說明她果然天生宿慧、天賦異稟。
哪怕周朗不要臉,四處找人乞討神通、神藥與寶器,可能他的進步速度還不如她。
不如付出一些代價,早點了結她,免得她將來真成了大禍胎。”
魯王沉默一會兒,問道:“這是你‘主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