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提前打聽過。
因為位于城內,寺廟比較狹窄,法能寺別說留女香客過夜,男香客他們一般也不提供住宿的地方。
所以她壓根沒跟赤鳩羅提借地方住的事兒。
超度玉牌中女鬼、并死記硬背下“度亡經”后,她便主動告辭離開。
她倒是還想繼續談,但時間不早了。
離開法能寺回到天寶居,太陽早已落山。
“沒想到赤靈子竟是妖怪,還要吃你”即便上午從別人那聽說了“羽鳳仙斬妖”的事,再聽小羽重述一遍,芍藥依舊感到驚心動魄,后怕不已。
感慨之后,她又開始高興,道:“雖然這么說有點不厚道,但看到你回來,我是非常開心的。
昨晚你招呼沒打便離開,我還埋怨你,埋怨了大半夜呢!”
小羽嘆道:“赤靈子之死,并非結束,閻王鼻梁上還有五個妖邪,他們收到赤靈子的死訊,可能會到天門鎮找我報仇。
所以接下來幾天,我不能再住在天寶居。”
“五個妖邪.”
芍藥臉一白,先是擔憂驚懼,接著又猶豫不決,“你可找過勞神仙了?”
小羽搖頭道:“我先前還等他派人找我呢!”
“他沒派人找你,那他”芍藥面上憂色更濃,“現在天門鎮、迎祥府都曉得勞神仙的朋友是妖邪,只怕他很不高興。
不僅死了個朋友,還名聲大損,你卻沒半點表示。”
小羽淡定道:“我命都快沒了,實在顧不上他的名聲。
而且我昨晚離開勞府沒多久,便殺了赤靈子。
我等了一夜,最終只等到一下地干活的老農他怪誰都怪不到我頭上。
他若硬要怪我,我也沒辦法。”
——我也不怕!
“滅殺勞神仙之法”正在推衍。
“你今天都找過誰?仙芝世子可見過?”芍藥問道。
小羽道:“除非仙芝世子主動派人尋我,不然我不會去找他,這是我和李家的約定。
不過我找過赤鳩羅大師。
接下來打算在法能寺邊上租個小院,直到這起事件結束。
我今晚就離開天寶居,先去小靜軒住兩天,然后搬家。”
芍藥聞言,臉上愁苦消散,還多了些喜色。
“沒想到赤鳩羅大師竟如此高義,關鍵時刻愿意出手相助。”
小羽古怪道:“他壓根不曉得我的計劃,我回小靜軒,就是請醬油巷的街坊鄰居去法能寺租小院,免得我露面,讓老和尚發現了端倪。”
芍藥表情扭曲,“你要禍水東引?”
“不,不是禍水東引,我是‘皈依佛門’。”小羽在“依”字上加重了讀音。
“可赤鳩羅大師扛得住嗎?你別害人又害己啊!”芍藥擔憂道。
“應該扛得住”小羽對老和尚還是有點信心的,“我認識的人中,就屬他最能扛,不僅能扛,關鍵是‘和尚有廟’——跑不掉。
換成別人,我想‘依靠’,還找不到地兒呢!
我找了過去,他們可能會跑路。”
她其實可以躲到呼嘯山莊。
若妖邪來襲,就跳進風吼灣,逃之夭夭。
但逃跑只能躲一時,無法從根源上解決隱患。
她這會兒想的壓根不是如何求饒躲避,而是如何痛痛快快弄死敢找她復仇的妖邪。
如果他們不來天門鎮,她早晚會去一趟閻王鼻梁,讓赤靈子“冚家鏟”!
小羽只拿了兩套換洗衣服,便準備離開天寶居。
“給!”芍藥提著個大布袋遞了過來。
“什么東西?”不用伸手接,只看芍藥的走路姿勢,小羽就知道布袋特沉重。
“有勞神仙給你的祝壽錢,也有客人扔在舞臺上的賞錢。
你人雖然早早離席,宋總管卻將銀錢裝在布袋里交給了我。”
小羽接過布袋,打開一看,眼睛差點晃花,“哇,這有幾千兩銀子吧?”
“有金有銀,兌換成銀子,至少三千兩。”芍藥道。
小羽提著錢袋,歪頭思考道:“要不我干脆買個小院,就在法能寺邊上。
哪怕妖邪事件結束,還有‘西八仙’的報復,有拐子山八鬼王,有未來不知道誰”
芍藥無語道:“閻王鼻梁的妖邪也就罷了,佛爺受百姓香火供奉,有降妖除魔的責任。
可西八仙是人。
來殺你的‘西八仙’中,可能很多還是葛慶那樣的義氣之士。
你憑什么讓赤鳩羅大師參與這種難分對錯的私人仇殺?”
小羽聲音鏗鏘有力,道:“憑他現在是個西蜀和尚!我與西八仙結仇,非是個人恩怨,西蜀所有人都欠我人情。”
芍藥一時間竟反駁不得。
紅袖坊前院開門營業,人來人往,小羽不想接受注目禮,和往日一樣,沒走前門,而是從醬油巷繞路。
剛來到巷子口,小強便一個沖刺、一次失敗的急剎車,爪子在青石板上滑行半米,才將將停住。
“主人,你怎么才來?俺今天下午到處尋你,你哪去了?”
“醬油巷又發生了什么大事?”小羽有些緊張。
“不是醬油巷,是俺!”狗子汪汪大叫,“全城人都知道你斬殺了一個大妖,你干嘛不叫俺?” 聽到不是醬油巷某個熟人出了事故,小羽立即放松下來,還沒好氣地踹了它一腳——它將肥碩身子橫在路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叫你干啥?別在這兒發癲,把路讓開。”
小強又急又怒,道:“主人,你斬殺了大妖,將肉分給了沒啥用的老百姓,怎么單單忘了俺?
那么大一頭鹿妖,若全讓俺吃了,還不得狗寶大成,變成一枚妖丹?”
“喔,你想吃鹿妖呀,早說嘛,我給你留了一副下水呢!”小羽笑道。
小強大喜,繞著她撒歡跑,“主人,俺冤枉你了,你沒有忘記俺,俺好感動,嗚嗚嗚.”
狗子眼眶還真凝聚了兩坨淚珠兒。
“其實俺更想吃鹿頭.”
“鹿頭你就別想了,要送給雒都貴人,讓他們幫我承擔一部分壓力。”小羽道。
與其說分擔壓力,不如說試探東方朔和李家對妖邪的態度。
而他們的態度,又能讓她明白當今世道人、神、妖之間的大概關系。
“鹿妖下水在哪?你帶回來沒?”狗子問道。
“下水埋在鹿妖砸下來的那塊水田里,你到迎祥府羅家村,應該能輕易順著腳印和氣味找到那塊地。”小羽道。
她話音剛落,狗子便化作一條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小羽不去管它,提著包袱翻墻進了小靜軒。
里面依舊沒人居住。
將東西放好后,她又跳墻回到醬油巷。
剛打算敲響李大娘家的單開木門,小羽忽然想起一件事:剛才回來的時候,路口翟鐵匠家似乎亮著燈。
她心中一動,又快速離開小巷,一直來到路口。
先用心之靈眼確定里面的人是翟鐵匠,而非別人后,她才敲門。
“翟三哥,在家不?”
“誰呀?”翟鐵匠剛問了一聲,就驚疑不定道:“是小鳳仙?”
“是我。”
翟鐵匠快速打開門,滿臉堆笑地說:“我前幾天還詢問李大娘,你啥時候回來.你晚上回來的?”
小羽略感詫異。
往日與他見面,她問幾句話,他哼哧哼哧回不了一句。
難道兒子當了烏頭將軍,人變開朗了?
“翟三哥,你找我做什么?”
翟鐵匠先探頭在外面看了一圈,又關上門,喊她到了里間,又變得哼哼唧唧起來,道:“我,我要感謝你,要送你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感謝你。”
他臉又漲紅,指著后門外的小院,道:“你看那個水缸,你把手伸進水里撈,水底有大狗子留給我的金銀珠寶,你喜歡什么就拿什么。”
小羽順著他的指引看去,屋后有個小院子,院子中央擺放了一個老舊的陶土“門海”——一個裝水的大缸。
門海遠比當初她看到的龍宮水缸要大,應該是將水缸藏在門海里面。
“你把寶貝放在院子里,心太大了吧?狗肉道士就沒幫你想個穩妥點的法子?”小羽皺眉道。
“就是道長讓我放的,你去看,看不到的,水缸入了水,立即消失不見。”翟鐵匠道。
“這么稀奇?我去瞧瞧。”小羽心中好奇,進入院子,定睛往水缸里看。
水很清澈,大晚上憑她的眼力能一眼看到底,的確空蕩蕩,啥也沒有。
她用心之靈眼去看,竟也空蕩蕩。
把手伸進去,什么也沒摸到。
她抬頭疑惑看向翟鐵匠。
“嘿嘿,還得念顯形咒呢!”翟鐵匠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念道:“寶貝寶貝,俺是大狗子的爹。”
他話音剛落,小羽放在水缸里的右手,立即觸碰到一個軟彈彈的東西。
她摩挲一圈,軟彈彈的東西竟然是龍宮水缸的缸壁!
水缸里果然裝滿了金銀珠寶。
“這是什么咒語?”小羽奇怪道。
翟鐵匠道:“我也不曉得,當時我把水缸遞給道長查看。
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龍宮豈能離水’。
說完便端起茶杯,將里面的茶水潑了上去。
水缸竟隱形了一部分。
被茶水打濕的地方消失不見了。
然后道長讓我把水缸整個泡進水里,結果水缸表面浮現一行云篆。
那字就是我剛剛念的。”
“奇怪,大狗子托夢時,為何不直接將關竅告訴你?這么重要的事,肯定不會是忘了,更不可能是時間太緊,來不及說。”小羽疑惑道。
“我也覺得奇怪,道長大笑,說一點也不奇怪,龍宮重寶,尋常人不可使用。
即便我是大狗子的爹,龍王爺也要考驗我的福緣和智慧。
道長還說我福緣不太夠,本該有一場糾紛,卻運氣好,遇到你這個貴人。
你幫我擋住了‘煞氣’,我要感謝你。”翟鐵匠認真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