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道士有些糾結。
他不是蠢貨，當然明白“義薄云天羽鳳仙”真正想要什么。
她就是看中了他的真仙嫡傳，想學他的搬運法。
可她的話又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涉及具體的修煉之法，只討論基礎理論和效果，是非常正常的術法交流。
“你會千手盜圣的搬運法？”
小羽搖頭道：“宗二卜修煉的是‘大搬運遁術’，是遁術，不是普通術法。”
“那你會不會他的搬運遁術？”澄心道士沒讓她繞過去。
“我會‘大搬運遁術’的破解之法，也會普通的妖鬼搬運法。
我先問一下，你的真仙嫡傳應該不是常見的‘五鬼搬運術’吧？”小羽道。
澄心道士好奇道：“我的搬運術的確不是五鬼搬運術，可‘妖鬼搬運法’是什么？我沒聽說過。”
小羽道：“我家有一條成了精、開啟智慧的大黃狗，它死后成為妖鬼，可以幫我搬運東西。”
最普通的“五鬼搬運術”就是養小鬼，讓小鬼走鬼道，去別人家偷東西。
人鬼殊途，普通人只能看到陽間之物，無法感知到鬼道中的小鬼，故而覺得五鬼搬運術非常神秘詭異。
“只一條大黃狗，湊不齊金木水火土五行小循環，遇到鎖住的鐵箱子，或者密封嚴實的木門，怎么進去？”澄心道士皺眉道。
小羽道：“我不屑用術法欺負普通人，從沒真正使用鬼犬去別人家搬運財貨，也就沒遇到你說的情況。”
“你該不會壓根不曉得五鬼要湊成金木水火土五行吧？”澄心道士懷疑道。
小羽神色平靜，道：“我說了，我不屑竊取別人之物，壓根沒用過，故而不曉木門、鐵箱子有可能阻擋陰鬼。如果我遇到了，破解并不難。”
澄心道士冷笑道：“任何仙家術法，頂多天賦異稟者學起來不難，你要憑空創法，還敢大言不慚說不難？”
小羽閉上雙眼，用鯤鵬智慧推衍了半分鐘，又睜開雙眼，看著面有焦躁不耐之色的瘦高道士，淡淡道：“我有兩種方法可以破解。
第一種‘篩選法’最簡單直接。
找一群陰鬼，一個個試，將他們關進鐵箱里、嚴絲合縫木柜子里、密封瓦罐內，找出天生擁有‘鬼道金遁’、‘鬼道木遁’、‘鬼道土遁’之‘靈鬼’。
選出五行靈鬼后，湊在一起祭煉成‘五行一體的五鬼’。”
澄心道士瞪大小眼睛，厚嘴唇的嘴巴大大張開。
小羽接著道：“篩選法需要篩選的陰鬼基數太大，正常途徑很難完成。
若要強行速成，很容易走上殺人取魂的邪路。
故而我更推薦第二種‘培靈法’。
可以選擇五行功法，修改成鬼修之法，讓五鬼修煉。
或者尋找五行屬性的天地靈粹，讓五鬼服用唉，這種方法太浪費，真遇到天地靈粹，還不如我自己服用。
或者尋找五行屬性的風水寶地，將五鬼尸骸轉移過去。”
“你該不會在耍我吧？”
澄心道士已不再震驚，現在滿臉滿眼都是懷疑。
“喔，我的方法能行？”小羽笑道。
“你一定接觸過正宗的五鬼搬運術。”澄心道士語氣肯定道。
她說的兩大類型——篩選與培靈，都是最正宗的五鬼搬運練法。
也的確有邪修通過生辰八字尋找五行之屬的活人，取他們的魂魄，提高篩選的成功率。
用五行屬性之風水寶地養鬼，則是最上等的搬運術練法。
“最上等”是因為這種方法不傷天害理，且唯一難點在尋找風水寶地，相對而言比較容易練成，上限也非常高——風水寶地持續滋養陰鬼，讓他們不停成長，搬運術也跟著提升。
早年他甚至起過念頭：用自家的“真仙嫡傳”，去換一位散人的“五行風水養鬼轉運術”。
他的真仙嫡傳當然不會傷天害理，但特別難練成，上限也不一定比養鬼法更高。
“無所謂了，無論我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曾經接觸過正宗搬運術法，都說明我之前沒撒謊——我懂普通的搬運術，完全夠資格和你論道。”小羽道。
這話澄心道士反駁不了。
“其實我問道觀的搬運法也需要養‘五行精靈’。不是五行之鬼，而是五方五行之神。”
小羽驚訝道：“用五行屬性的神靈替代陰鬼，用五個神來施展五行搬運術？”
鬼走鬼道，神走神道，驅使神靈走神道搬運東西，理論上完全說得通。
但驅使神靈搬東西會不會太浪費了？
“并非有自我意志的真正神靈，你可了解‘飛符召將’之術？”澄心道士問道。
小羽點頭道：“我聽閑云觀的云青道長說過，大仙創造的仙法誕生了靈性，如果融合天地元氣，進入神道秩序，則成為神道規則的一部分。
這類神道規則可以被召喚，是個虛幻的神將形象。
若有仙人放棄仙途轉職神道，可以和神道規則合道，成為代表這一規則的神將。”
澄心道士先面露驚訝之色，思索片刻后，感慨道：“今個兒又漲見識了。
不瞞仙子，我先前還真不知道神道規則合道的事兒。
但仔細想想，十分合理，也十分契合我現有的認知。”
小羽問道：“你說的‘飛符召將’，是什么意思？”
澄心道士道：“召喚神將有‘真形’和投影兩種模式。
假設此時人間有一百個道士，都在使用飛符請將之術，還都請的同一個神將。
神將可以選擇親自降臨在某一處，則是‘真形’。
若回應道士的并非神將，而是神將代表的‘神道規則’，則需要道士用自己的元神代替神將，用自己的氣，代替神將的法力。
故而凡人請神上身，很容易傷神、傷元氣。
并非神在害人，是凡人不曾煉氣養神，只能虧損自家精血本源。”
“原來如此，我今個兒也漲見識了。”小羽笑道。澄心道士也笑了笑，繼續道：“我的搬運法，馭使的不是神之‘真形’，而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的神道規則，且神道規則歸屬‘五方’。
應該是你剛才所說，尚未被仙人合道的‘術法之靈’.唉，難怪修煉起來那么難。
要召喚神將，多誦念討好神將的經文即可。
馭使術法之靈，則要先研究它們。
必須對它們有一定了解，才能利用它們施展搬運術。”
小羽皺眉道：“即便是術法之靈，本質上和五鬼沒區別，僅僅是更高級些。有沒有搬運術不需要‘五行之精靈’？”
澄心道士驚訝道：“難道宗二卜的大搬運遁術，不用五行之精靈？
若不馭使‘精靈’，誰來搬運？”
既然叫“搬運術”，必然有個“搬運”的過程，且搬運的苦力不能是自己。
“應該沒‘外物’搬運.他像是自己親手搬運。”小羽皺眉道。
當日她用心之靈眼看到宗二卜身后伸出無數只透明的手。
“透明的手”只是心之海深處泛起的波紋，而非真正的手。
但至少可以確定，“透明”的手來自他自身，不是外來的五鬼或“五神”。
“不可能是親手搬運，親手搬運就不會叫‘搬運術’了。”澄心道士語氣肯定道。
“能否對我使用一次你的搬運術？”小羽道。
“在這里？”澄心道士問道。
“咱們去王府后院。”
李仙芝面帶微笑，與每位報名參加“剿鬼大隊”的豪俠親切交談，詢問他們的身份和特長，為他們登記身份和住址，為他們安排相應的任務，最后發放一枚小銅牌作為身份憑證。
親力親為的目的不單純是收買人心。
他本人也在“剿鬼大隊”中，現在認真“挑兵選將”，等于為將來進入拐子山的自己提供安全的防護。
所以他做得很認真，直到羽鳳仙第二次站在他身后，帶走一位掌握多門異術的道長。
那時他便明白，她沒有跟其他大佬一樣離開會場，就是在守株待兔。
“羽鳳仙在哪？”
傍晚，替所有“蜀東奇俠”登記造冊后，李仙芝立即找到程祭酒。
“在西院和幾個道士躲在屋里嘀咕，不曉得在說什么。”程祭酒道。
“不是談論‘搬運術’？”
李仙芝發現之前被拉著的人中，有不少和搬運術有關。
登記之時，江湖豪杰不用將自己的老底全部曝光。
他們只會根據自身在剿鬼大隊中的定位預期，說出對應的特長。
比如澄心道士愿意為蜀東安寧做一份貢獻，卻不愿冒太大危險，他想躲在后方干后勤，便登記畫符、搬運術兩門技術。
畫符提供給剿鬼大隊，用搬運術運送物資。
和他一樣，想干后勤的人不少，故而小羽遇到好些個主動曝光“搬運術”技能的人。
“早先已舉行過‘搬運術交流大會’，大概談了小半個時辰。
緊接著又舉辦了‘雷法交流大會’、‘純陽與火焰仙武研討會’、‘拐子山鬼修之法分析會’，這會兒不曉得在說什么.”
“短短一個下午，竟然已經開了四場小會.身為地主，你還不曉得他們在密談什么？”李仙芝很不滿。
程祭酒趕緊道：“世子，別苑幾百號人，還有更多貴賓，我不能一直盯著羽小姐啊。
開小會的也不止羽小姐一個。
等他們出來，直接找個與會者詢問即可。”
“哎，羽鳳仙將我的‘蜀東剿鬼武林大會’，變成她自個兒的‘術法交流大會’了。
我為眾豪杰登記的冊子，成了她選拔會談成員的名冊。”李仙芝心里很不是滋味。
雖稱不上為他人做嫁衣，但他的確有種被人占了大便宜的感覺。
他親力親為、禮賢下士，折騰了半個月，好不容易招攬來一群掌握奇門異術的蜀東奇俠，卻被他人所用。
程祭酒觀察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即便沒有羽小姐拉人開小會，他們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流修煉心得。”
李仙芝嘆了口氣，問道：“她的搬運術研究得如何了？”
“我詢問過幾位擅長搬運術的異人，他們都對她佩服之至，夸羽小姐是搬運術大宗師。”程祭酒道。
李仙芝皺眉道：“她原先壓根不會搬運術，怎么就成了大宗師？”
程祭酒道：“反正他們真心敬佩她。若不拿出點干貨，怎么可能讓桀驁不馴、性子古怪的江湖異人真心信服？”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和她交流過雷火秘術的武林大豪，也對她的雷法、火法贊不絕口，夸她是‘雷霆仙子’呢！”
“她壓根不會什么雷法！”李仙芝叫道。
“至少之前不會。”他又補充了一句。
現在會不會，他不敢確定了。
程祭酒道：“如果武林大豪要吹捧她，也不至于取個‘雷霆仙子’的名號，這并不好聽。
而且羽小姐直接公開了自己的《雷光千道》，當眾表演，怎么作假？”
李仙芝木著臉道：“該不會你詢問鬼修之法的聚會參與者，他們還都驚嘆她對鬼道之術異常精通吧？”
程祭酒連連點頭，“何止是驚嘆，簡直五體投地，有劍客直接稱呼她‘鬼劍仙’。”
“她這是在汲取百家之精粹，凝聚自己的道啊！”
李仙芝感慨了一句，眼神期待又緊張地問道：“她可有破解宗二卜的大搬運遁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