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馬車，與柳姑姑在路口分別后，小羽并沒立即回呼嘯山莊。
她去了閑云觀，打算找狗肉道士詢問自己的前程。
“汪汪汪”在閑云觀外，小強停了下來，叫道：“主人，先前做神血饅頭時，那賊道士看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塊香噴噴的烤饅頭。
要不，俺先回山莊吧，俺認得路。”
小羽瞥了它一眼，淡淡道：“今日來閑云觀找云青道長，目的之一，就是讓他為你診斷一二，看你是不是要成妖害人。”
小強跳腳汪汪叫，道：“主人，俺是老實狗，從來不害人，這您是知道的呀！”
“你今天當眾啃食人頭，殘忍異常，嚇殺民眾，不像個老實狗。”小羽道。
“主人，您說這話不嫌欺心嗎？”小強激動叫道：“俺只是嘴饞口干，舔了幾神血止止渴，可地上滾滾人頭、斷肢殘軀，都是您一劍劍削出來的呀！
俺只偷兩口神血都算殘忍異常、嚇殺民眾，那您還不是屠夫魔王？”
小羽眼神平靜地看著狗子，沒有動，也沒說話。
小強縮了縮狗頭，訕笑道：“主人，俺沖動了，剛剛并非俺的真心話。
俺大概和您待得久了，也有點夾腦風呃，俺的意思是，俺不僅老實，還很有用。
能幫您看家護院，可以大清早掛著籃子跑七八里，去村口幫您買甜豆腐腦，俺還”
小強搜腸刮肚，拼命思索自己的得用之處，“對了，俺還很有警覺性。
您看，進城前俺就說心神不寧，果不其然，一群天神下凡來埋伏您了。”
“我平生不吃狗肉，但你長得膘肥體壯，讓我很想破例。能讓我吃得開心，順便開個狗肉火鍋宴，宴請云青道長，就是你最大的用途。”小羽淡淡道。
“別別別！”小強心念急轉，忽然眼珠子一轉，吐出長舌頭，道：“俺的肉臭！因為俺特喜歡吃粑粑，就在剛剛，又吃了一坨熱乎的，您看，俺舌頭是不是有點黃？味道是不是還有點——”
小羽臉都綠了，抬腳踢在它屁股上。
“嗷嗚”小強被踹飛四五米，撒歡子跑沒影兒了，只有汪汪聲從街拐腳傳來，“主人，俺先回去了，你要早點回來呀！”
這會兒狗肉道士并不在閑云觀。
不過羽鳳仙“天意在我”的故事，已傳到閑云觀。
觀里的道士都把她當成神人，敬而遠之：第一時間打發一個小道士將小羽帶出去，領她去陳財主家找狗肉道士。
可小羽不想到處跑。
萬一她去了陳財主家，結果狗肉道士又去了什么李財主、張財主家呢？
“我就在后院等他，他什么時候來，我什么時候離開。”小羽道。
等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臉上，將她的臉映成一片紅，狗肉道士才左手酒壺，右手皮酥肉爛的鹵煮狗腿，一口肉一口酒、醉醺醺樂顛顛走進來。
“這么悠閑愜意，看來我的事是真的結束了？”小羽笑道。
見她臉上沒有一絲焦躁，反而平和安靜，狗肉道士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欣賞，問道：“你的什么事？我的事才叫結束了。”
“你有什么事？用人血饅頭糊弄財主？”小羽心里有了底，表情越發放松。
“如果真是人血饅頭，的確是糊弄人，不僅救不了人，還會折損陰德。可神血真不一樣。”
狗肉道士瞥了她一眼，“你殺過活人朱銅，也殺過天神朱銅，利劍切肉的感覺，你能不曉得？”
小羽眸光一閃，道：“下午我在衙門口遇到赤鳩羅大師，他說天兵是純陽之軀。”
“嘿嘿，你竟然碰到他了，他有沒有”
狗肉道士古怪一笑，又搖了搖 頭，中途改變話題，道：“聽說天宮有化神池，里面有純陽仙氣，靈魂進入其中，能凝聚純陽之軀。”
“和純陽真仙一樣？”小羽問道。
“你不簡單呀，竟然還知道純陽真仙。”狗肉道士嘴上驚訝，眼神卻很平靜。
小羽故意露出猶豫糾結的神色，壓低聲音道：“清河郡王傳授了我半部《玉佩金珰太極金書》.”
“是李慢慢的那部仙經？”這下狗肉道士是真的驚訝了。
“李慢慢五絕劍姬李慢慢？怎么是她的仙經？”小羽奇怪道。
狗肉道士道：“她的仙緣！她開啟的仙人遺跡，也是她冒險拿到仙經，當然是她的。
你運氣倒是不錯，什么都沒做，白白得了經書。
可據我所知，連李慢慢都沒練成太極金書。”
“李慢慢不是蜀國第一名妓嗎怎么聽你說的，她像個四處尋仙訪道的修士。”小羽問道。
“你在紅袖坊，不也到處亂跑、亂搞事嗎？”狗肉道士道。
“我和她不一樣，我是被動卷入各種爛事兒。
若非葛慶一定不肯放過我，我現在一定在小靜軒。”小羽道。
狗肉道士遲疑道：“李慢慢曾經也出身教司坊，現在成為郡王義女，依舊掛著‘第一名妓’的名頭，似乎是為了方便入紅塵煉心。
不過，她常年待在雒都一帶，貧道只遠遠見過她一面，對她的事不太了解。”
“她參加秘境冒險，探尋仙人遺物，你也是修行中人，你不四處尋找仙緣嗎？”小羽問道。
就像中，某一處秘境開啟，附近修行者聞風而動，上演秘境探幽、殺人奪寶的大戲。
“貧道現在就是在修行。”他狠狠咬了一口狗腿肉，大口咀嚼。
小羽嘴角抽搐道：“你的修行只是吃狗肉？”
“貧道難道沒為你指點迷津？貧道今天用五文錢買了十個饅頭，幫七個先天氣弱的娃子改易了筋骨、健壯了臟腑，幾乎是逆天改命。”狗肉道士頗為自豪地說。
小羽嘆道：“或許純陽神血真有神效，但起到的示范效果太糟糕。
今天你幫七個孩子改易了筋骨，世人誤以為心頭血皆有此神效。
一傳十十傳百，多早晚，必有愛子心切者鋌而走險，殺人取血。
到了那時，罪孽或許要分一部分在你身上。”
狗肉道士怔了怔，喃喃道：“可貧道也是跟別人學的.”
在他之前，人血饅頭早已成為民間常識性的“處方藥”。
今天沒有他，也有其他民眾做神血饅頭。
“唉，你自己把握吧，我還指望你再次為我指點迷津呢！”小羽道。
狗肉道士被她說得心情郁郁，連吃肉喝酒的興致都沒了。
他瞥了她額頭一眼，道：“你很能惹事，好好的一份仙福，恁是被你自己作成劫難。
劫難也不是不能渡過，可你繼續作妖，把普通小劫作成十死無生的無間大劫。
你的命真硬啊，那樣的大劫都能硬抗過來。
唉，你知不知，貧道今天被嚇尿褲子了？
有那么一瞬間，貧道都產生了和天門鎮百萬民眾一起灰灰的覺悟。”
小羽笑道：“這說明你的覺悟還是太低了，小瞧了大公無私、威嚴賢名的天帝陛下。你想要進步，覺悟太低可不行。”
狗肉道士捂著雙耳，連連搖頭，“不要說，貧道聽不到”
“我是不是徹底沒事了？”小羽笑呵呵道。
狗肉道士又打量她一番，搖頭道：“目前你老實本分，大概沒事，將來嘛.貧道只能送你八個字——順天應命，遇溪則拜。”
“順天應命我懂，遇溪則 拜是啥意思？”小羽問道。
狗肉道士搖頭道：“貧道也不懂，貧道只負責測算，無論有結果、沒結果，都實話實說。
反正你今后外出遇到溪水，立即行五體投拜的大禮總沒錯。”
“唉，也是個沒福緣的夯貨！”
高天之上，與功曹神分別的太白星君，搖了搖頭，直沖上天，徹底離開人界。
“溪水.”小羽一頭霧水。
“‘將來’大概是多久？”她又問。
“不清楚”狗肉道士用油膩膩的手指，摳了摳滿是頭油的道髻，無奈道：“好像天地大劫又要開始，最近先天易數都不太靈驗了。”
小羽心中一動，“天地大劫是指什么？”
“大概與南瞻中華有關，不太清楚。”
——你咋啥都不清不楚，只能含糊不清說一半？
小羽想吐槽。
“至少最近幾年，大家不用像避瘟神一樣避開我了，對吧？
你跟大家解釋解釋，天意在我，事情已了結，咱可以和過去一樣，過普通人的小日子了。”
狗肉道士點頭道：“確實不用避開你，因為太遲了。
火燒眉毛前，還能避開，火都把小命燒沒了，還避什么避？
已經沒什么可燒的了。”
“啥意思？”小羽瞪著他問道。
狗肉道士嘆道：“不要把所有人都看得和你一樣，我們和你真沒法比。
你的命是奇硬無比，咱們卻是普通人。
你折騰到現在，一條硬命也只有些許磨損，還能繼續活蹦亂跳好些年。
可我們這群普通人，早在池魚之殃中耗盡了福緣與氣運。
已經沒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沒必要避開你。”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小羽聽不太懂，鯤鵬智慧卻隱約被狗肉道士的話觸動。
大概，這家伙又說對了。
“聽不懂就當什么也沒聽到吧，貧道同樣遭受了池魚之殃。
從今往后，必須謹言慎行、小心翼翼茍活余生啦！
只是可憐了天門鎮的老百姓，接下來不曉得要遭受多大的苦難。
唉，也不能怪你，這都是命。
你本養出一條吞滅蜀國的龍脈，西沙滅蜀是定數，是天意。
現在沙丘大龍被屠，你一個尊貴的‘天生圣人’被囚禁于西蜀，為奴為婢。
如此違抗天意的大因果，豈能輕易消失？
上邦的青松道人已付出代價，接下來也該輪到蜀國和李家了。
一飲一啄，皆有因果啊！”狗肉道士苦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