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快若流星的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只是朝著休各心口刺去。
其實她這一劍大有妙處。
每個活人都會呼吸,每一位武者體內氣的流轉,都與自身呼吸保持一個節奏。
休各哪怕進入黑甜鄉,他的真氣也隨著呼吸,在他體內運轉,會本能激發,保護他的身體。
恰在休各真氣運轉的節奏發生變化,處于最滯澀時,小羽迅猛如雷霆的一擊來到休各胸口,即將破開真氣防御,穿過內甲與肋骨,直插心臟,然后無聲絞動,殺人更滅魂!
可休各胸前突然鉆出來一顆鍋蓋大的鐵腦袋。
那顆鐵腦袋硬接了小羽的必殺一擊。
腦袋與劍尖碰撞,竟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之聲。
別說帥帳內的休各,小羽估摸著,就連雁門關上耳朵尖銳的仙人,或許都能順著北風,影影綽綽聽到些什么。
實在是太響亮,巧實劍太快,鐵腦袋太硬了,碰撞處火星四濺。
“嗷嗚”
鐵腦袋痛得嗷嗷叫,雙手抱著腦頂門又蹦又跳。
這是個身高一丈三的怪物。
黝黑泛著金屬光澤的皮膚,皮膚上還有血紅的奇異紋路。
長相兇惡又丑陋,獠牙巨口,青色面皮,燈籠似的血紅雙瞳,毛發如同鋼針,又直又硬。
它身上沒穿衣服,老二與屁股都直接露在外面。
不過他身上長滿了一坨坨肌肉疙瘩,倒是沒露出多少羞處。
通過陰森鬼氣,小羽一眼認出他的身份,一個鬼!
“你是什么鬼?從哪里冒出來的?”
她不害怕,只感到震驚和莫名其妙。
與體內養鬼的馮尼婆不同,休各妥妥一個正常仙武者,肉身血氣旺盛,且有兵煞護身,鬼神都難以近他的身,更別說鉆進他的五臟六腑。
事實上,小羽親眼看到這“鐵鬼”憑空出現,不是從休各身體里鉆出來的。
可她恁是看不明白,它是打哪冒出來的。
而且這鬼也太結實了。
用腦袋硬挨了她的蓄力一劍,竟沒什么事它痛得抱著腦袋嗷嗷叫。
“你是誰?”休各已經被驚醒,翻身一滾,從軟榻另一端滾了出去。
“嗷嗚”帥帳門口的狼王也狂嘯著沖進來。
“有刺客,有刺客”帥賬外,叫聲連成一片。
小羽倒是沒立即動手,只是用詫異目光看向休各,問道:“你看不到?”
“金雕鐵衛!“回應她的是休各的高聲大叫。
一邊叫喊一邊用力一撞,撞爛了獸皮帳篷,即將沖到外面。
“嗖“小羽身劍合一,化為一束白光,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閃電。
“當”休各揮動寶劍格擋(他的狼牙棒在門口)。
他擋住了,可手中寶劍激烈震顫,他的手臂和小半個身子,都有些酥麻。
巧實劍彎曲如一彎月牙,劍尖猛地錯開休各寶劍的劍刃,朝著他脖子彈射。
“噗嗤”雪亮月牙似的劍氣,已經破開他頸脖處的“仙武法相”。
“當”
巧實劍依舊沒能擊中休各頸脖,它又撞在一個鍋蓋大的腦袋上。
不是剛才的鐵鬼,這次換了個銅頭鬼。
銅頭鬼也很結實,也在與劍尖碰撞時,發出激烈的聲響。
但銅頭鬼終究不如鐵頭鬼結實,劍尖深入腦袋三寸。
只把那個一米多高的銅頭鬼戳得嗷嗷大叫。
“狗攮的,這些都是什么鬼?”
此時此刻,小羽終于反應過來,她靈魂深處的紫府,竟再次主動推衍“休各滅殺之法”。
全新的滅殺之法,與銅頭鐵額鬼有關。
不等她再次試探,或者刺出第三劍,一股致命危機驟然降臨,直讓她頭皮發麻、毫毛倒豎。
——糟糕,張元來了,化血神刀朝我射來了.狗攮的,發招時都不喊一嗓子,直接偷襲,要不要臉?
“嗖”
小羽身子往下一縮,原處黃光一閃,她已消失不見。
“噗嗤”
下一瞬,一束血光射來,也追著射向地下。
“指地成鋼!”張元的一聲厲喝,隨后傳來,只慢了不到半秒鐘。
“唰”一束金光從天而降,落在地上,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開。
整個營地的凡人,也能看到腳下有金色波紋一掃而過。
有人下意識跺了跺腳,仿佛踩在一塊厚實的鋼板上。
別說腳印子了,踩得他們腳都痛了。
過了足足半刻鐘,四面八方的金光波紋猛地往中央收縮,成為一點,然后消失不見。
土地恢復如初。
張元面色鐵青,從天上降落下來。
“張師!“休各恭恭敬敬,朝著他躬身一拜,“小王這條命,全依仗老師了。”
張元悶聲道:“讓那賊子跑了。”
休各問道:“那位仙子是何方神圣,老師可認識?”
張元搖了搖頭,“應該是蒙毅從中原請來的幫手,但之前沒見過.讓探子去城關內打聽一下,最近雁門關來了哪些仙人。”
說完,他臉上又露出疑惑之色,“奇怪,她為何要來刺殺大王?”
休各道:“蒙毅想要小王死,這有什么奇怪的?”
張元眼神詭異,上下打量他一番,問道:“大王可有受傷?”
休各怔了怔,臉上也露出奇怪之色,“那位仙子劍法凌厲,小王的護體真氣完全擋不住,可她似乎刺空了。”
張元怪笑道:“她一共刺出兩劍,每一劍都對準大王要害,怎么可能刺空?”
休各又長身一拜,“請老師指教。”
“鬼神難近貴人之身,你可知曉?”張元問道。
休各沉吟道:“小王如今位居左谷蠡王之職,放眼南瞻中華,也稱得上數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應當夠格‘貴人’之尊位。可剛才那位仙子,并非鬼神。”
張元道:“普通貴人憑‘貴氣’或王朝‘龍氣’嚇退鬼神。
真正身負天命的大貴人,卻是有鬼神庇護,仙佛難侵。
剛才應該是有”
他環顧周圍一圈,慫了慫鼻子,眼中閃過遺憾之色,“可惜,護佑大王者,并非天將,而是地鬼。”
“什么‘地鬼’?”休各疑惑道。
“就是地煞——”張元張了張嘴,又把余下的話咽回喉嚨,道:“如果是別人問我,我會跟他嘮嗑明白。
可大王卻是當事人,還是不要知道太清楚為好。
免得折了福氣,失去大運。
嗯,大王盡快忘了今晚的事兒,往后該怎么著,一切照舊。”
休各似懂非懂,卻知道張師是為了自己好,道:“小王明白了,小王現在只追查刺客。她是怎么進來的?”
張元看向銀狼王。
銀狼王如狗一樣乖巧地趴伏在地,用蒼老的聲音道:“小畜有罪,小畜無能。
先前小畜感覺寒風中有一絲不詳之氣,再仔細聽、認真嗅,卻毫無所覺。”
“你的確廢物!”老薩滿阿古力走過來,一腳將它踹飛七八米。
“嗷嗚嗷嗚”銀狼王發出狗被踩了卵子一樣的痛嚎。
“張道友,刺客應該還沒離開營地。”老薩滿道。
張元問道:“何以見得?”
老薩滿沉吟道:“道友的‘指地成鋼’十分迅疾,呼吸間已經遍及整個營地。
按道理講,軍營煞氣重,仙法施展困難。
土遁之術會受到極大干擾,無法在一息之間遁出營地。”
張元緩緩點頭,“理論上,土遁之術的確沒這么快。
但對方敢來刺殺大王,還近了大王的身不能按常理推算啊!”
老薩滿道:“如果她沒離開營地,她可能在哪?”
張元怔了怔,若有所思道:“你是說,她偽裝成了營地內的某個人?”
老薩滿嚴肅道:“可能是偽裝成了某個匈奴戰士,也可能是老夫想多了。
為了大王的安危,將士們應該不辭繁勞,將營地好好排查一遍。
哪怕她真的離開了,至少要找到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總不能今晚刺殺一回,明晚、后晚再來一次兩次。
只有做賊千日,無法防賊千日。”
張元微微頷首,“道友言之有理,但先別聲張,讓我布置好‘五雷陰陽陣’封鎖天空。”
他喚來十二名為左谷蠡王效力的異人。
他們有道有僧也有俗,男女老少都不缺。
每人分到一根旗桿,分別飛到天上一共十二個方位。
做好這一切,張元又默念咒語,左手掐印訣,在手指肚凝結了一顆土黃色光團。
他將左手背在身后,還用袖子將光團擋住,然后道:“現在請大王安排將士們過來,讓我和阿古力薩滿挨個排查。”
左谷蠡王先將四名萬騎長和十三位人仙千夫長叫過來。
確認他們沒問題了,再命令他們糾察各部,看有哪個營寨少了人。
萬騎長清點千夫長的數量,千夫長清點麾下百夫長的數量,百夫長找什長,什長找自己的十人隊僅僅兩刻鐘,消息便匯總到休各這兒。
“張師,外出巡邏的沒有統計,但凡是入夜后留在軍營內的,此時一個不少,大家都在。”
張元嘿嘿一笑,“看來我們還真有可能,直接抓住那條大魚。”
阿古力薩滿道:“大王,讓千夫長領著自己的人,排成長列,從大王營寨門口緩步走過。
嗯,以帥帳為中心,從內到外,距離帥帳越近,越先過來接受檢查。”
休各立即下令,讓自己的親軍千夫長,帶領金雕鐵衛過來。
這處內營,只豎立了他自己的帥帳。
在營寨外,圍了一圈金雕鐵衛的帳篷,距離他最近。
不一會兒,千騎長領著一隊脫了甲、卸了兵器、胯下無馬的騎士,大踏步從帥帳門口走過。
每個人都默默無聲,只是將腦袋抬起來,將臉龐暴露在火光之下。
在他們邊上,點燃了兩個大火盆。
銀狼王趴在火盆邊,微不可查地嗅路過戰士的氣味。
張元、老薩滿、休各,以及四名萬騎長,并肩站在一起,面無表情盯著從自己身前走過的人。
很快金雕鐵衛骨力渾走了過來。
他從銀狼王身邊走過,從四名萬騎長身前走過,老薩滿和休各看了他一眼,繼續盯下一位。
就在骨力渾即將從張元的視野范圍內走出去時,小矮子心中一動,又回過頭,喊道:“你,停下。”
所有金雕鐵衛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先看向張元,緊接著又順著他的目光,轉向骨力渾。
骨力渾神色呆滯,卻很聽話,站在那不動。
等張元走過來,他還傻傻喊道:“阿塔”
張元虎軀一震.
他是個侏儒,應該是鼠軀一震。
但大滅爸沒激活。
“張師,他叫‘骨力渾’,先前腦袋被狼牙棒擊中,人變得有點傻愣,只記得”
休各竟然還記得骨力渾的名字與事跡。
張元上下仔細打量骨力渾,擰成一團的眉毛漸漸舒展。
他笑道:“你叫我什么,再喊一遍?”
“阿塔”
“哈哈哈,乖兒,可真難為你了,堂堂有道真仙,還是一位清婉淑儀的女劍仙。為了刺殺大王,竟能做到這種程度。”張元仰頭大笑。
大滅爸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