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拂,那件長老制衣隨風搖曳。
制衣的主人,早就在歲月沉淀中化為朽骨,甚至骨骼之內已經滿是破舊棉絮、細密藤蔓等,一團亂糟糟的東西根本無法分辨是何物。
寧道然呆呆的坐在那里,金丹神識探查到了一物。
就在距離制衣大約一丈外的位置,那“圣樹”的褶皺樹皮內,竟插著半截飛劍。
雖然飛劍已經折斷,但靈氣并未完全失去,依舊隱隱然泛著血紅色。
此飛劍極為眼熟,正是寧道然當年親手煉制之物。
他不動聲色,緩緩闔眸。
“咚咚咚”
鼓聲中,歸元宗的大巫高聲喊道:“受封者上前,祈求圣樹賜福!”
頓時,那數十名弟子在一名筑基長老的帶領下走上前,悉數跪在了那株古樹之下。
“懇求圣樹賜予機緣!”
“懇求圣樹賜予機緣!”
“懇求圣樹賜予機緣!”
一群弟子跪伏在地,頭也不敢抬,只是連連喊著。
空中,那株“圣樹”的根莖、藤蔓、枝葉亂舞,宛若一頭妖魔般,渾身微微顫抖,似乎在最后的吸上一口。
一時間,樹上掛著的那些尸體也跟著一起搖曳,甚至有幾具身體居然還沒死透,那被掛著的人發出嗚咽之聲,最后的精血轉眼間就被鉆入身軀的樹枝給吸干了。
“唰唰唰——”
空中,數十道細細的樹根從天而降,緊接著這些樹根“噗噗噗”的鉆入了那數十名弟子的體內。
頓時絲絲縷縷的血色能量順著樹根,注入那些少年的體內,少年們承受著無比龐大的能量之后,一個個都變得神色猙獰起來。
“啊啊啊”
甚至有少年吃不住痛,哇哇的大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這些少年的父母則更加緊張。
“崽兒,一定要撐住啊,圣樹的賜福,只要你接下來了,我們老劉家以后就能出人頭地,就不用再受人欺負了……”
“圣樹的賜予,一定要全部收下,妞,別讓阿爹失望!”
寧道然目光淡然,全程沒有一絲表情。
“張道友。”
一旁,左丘寒忽然轉過臉來,意味深長的看著寧道然,傳音道:“道友心中是否充滿了疑慮,是否會覺得我歸元宗其實是魔道?”
“哦?”
寧道然笑道:“宗主說的哪里話,在下怎會這般覺得?”
“唉……”
左丘寒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我歸元宗如果不是被逼到沒辦法的地步,又怎會走這一步呢?在所謂的正道修士眼中,這圣樹便是一頭‘大邪祟’,可在左某的眼中,正是因為有了這頭邪祟,才讓我歸元宗的少年們有機會筑基……有機會看到金丹的風光……”
他一聲嘆息:“至于說什么殘害同類,這說法就過于迂腐了,雖然圣樹這些年來確實吞噬了許多修士的肉身,但修仙界不就是這個樣子,弱肉強食,左某若是不殺人,又怎能將歸元宗一步步的發揚光大?”
寧道然微微點頭,緘默不語。
“張道友。”
左丘寒繼續道:“圣樹的元氣反哺極為不俗,不僅僅對少年有用,對我等這樣的金丹也是有用的。”
說著,他眼中射出一道精芒,道:“只要道友加入敝宗,擔任我歸元宗的供奉,在下愿意說服圣樹,讓道友也有機會秘密參加大祭儀式,獲得圣樹的反哺,上一次,在下獲得反哺之時,只差了一點點便能突破至金丹中期,下次必定能破階!”
左丘寒越說越振奮,道:“我與道友一見如故,若是道友愿意留下,你我兄弟二人便一同執掌宗門,這黃州的地界內,最后還不是我們歸元宗說了算?有圣樹的反哺修為,你我最終幾乎是必定能凝嬰成功的,道友覺得意下如何?”
寧道然神情淡然:“再議。”
他看向圣樹那邊,皺眉傳音道:“宗主,以圣樹來傳承、反哺修行,看似進階神速,實則也有兇險,我看那圣樹上掛著的尸體,甚至還有混沌宗筑基的尸體……如此行徑,萬一惹怒了混沌宗,如何是好?”
“哼!”
左丘寒一聲嗤笑道:“道友說的應該是當年那個上山斬妖除魔的混沌宗姓趙的筑基修士吧?說起來此人著實可笑,僅憑他那一柄小小的飛劍還想斬殺圣樹……最終卻被圣樹吸干了血肉精氣,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場。
道友盡管放心,混沌宗又有何足懼?聽說,混沌宗的幾位金丹都已經隕落在了二十年前的邊界之戰中,如今混沌宗只有一個金丹初期執掌,若是他們真的敢打上門來,左某便將他們全宗滅門又如何?”
寧道然笑笑,不置可否。
“張道友,真的不考慮一番嗎?”
左丘寒顯得誠意十足:“若是道友愿意留下擔任供奉,左某愿意將每年的供奉靈石再往上加一些。”
“不必。”
寧道然笑道:“在下真的習慣了游歷天下,多謝宗主的一片赤誠!”
“既然如此,便不強求道友了。”
左丘寒一副惋惜的模樣。
寧道然自然也不會因為左丘寒如此作態而覺得心有不忍或者愧疚,相反,左丘寒之所以極力拉寧道然上山,那是因為歸元宗在數年前曾經被黃州的一座一流宗門警告過一次,若是繼續以妖魔樹害人,那一流宗門絕不袖手旁觀。 通過繆淵三煞的搜魂記憶,寧道然已經了解到此事。
所以,左丘寒看似一片誠意,實則是想把寧道然這位金丹大修留在歸元宗,與他一起“扛事”,若是寧道然真的留下了,反而很容易就變成了歸元宗的炮灰。
當然,左丘寒最看重的其實是寧道然的那頭看起來傻乎乎的靈獸白鹿,這頭白鹿的戰力堪比人族金丹中期修士,若是它能助力,哪怕是一流宗門攻來了也無所畏懼。
奈何寧道然執意要走,左丘寒自然也不會強留。
“嗚哇”
此事,接受“圣樹”反哺傳承的少年們都露出了無比痛苦的表情,其中一名少年胸口浮現著一道道血色脈絡,忽地一口濁血吐出,渾身氣息不斷飛漲起來。
“林強破階了!他筑基中期了!”
“圣樹果然法力無邊!”
一時間,整個大祭儀式現場都沸騰起來。
無數少年目光狂熱,都看著那樹下跪著的人,恨不得自己也在其列。
很快的,又有一名少年破階,成為了煉氣圓滿。
老老少少們徹底瘋狂。
無論男女,一個個滿面紅光,都在為這場大祭盛典而瘋狂著,誰都希望下一個接受“傳承”的人就是自己。
話不投機,寧道然一聲嘆息,起身決定離去。
左丘寒輕輕一拂袖,無聲無息間,一抹熒光落在了他的手肘之上。
小院,靈圃洞天內。
小白伸手一拂,一抹木屬性靈氣映照,頓時寧道然的手肘之上出現了一抹不起眼的印記。
“公子。”
她秀眉輕蹙道:“那左丘寒偷偷的給你種下了一道印記,意欲何為?”
“哼……”
寧道然皺了皺眉:“大概是不想讓我活著離開歸元宗了吧?”
“就憑他?”小白忿忿然。
是夜,再也沒有歸元宗外門女修上門送吃食,相反,就在夜幕降臨之時,一道道氣息出現在了四周的密林中,甚至就連地下也出現了一團極為濃郁的邪祟氣息。
不僅僅左丘寒帶著一群筑基長老來了,甚至就連那株被稱為“圣樹”的妖魔樹也來了!
這株妖魔樹大約是金丹后期修為,而且在雁歸山盤踞多年,早已經與此地的山水完美契合,這大概就是左丘寒決定動手,留住寧道然的原因。
“公子,我們怎么辦?殺出去,將他們全殺了,還是如何?”小白問。
“不必如此。”
寧道然搖搖頭:“現在沖出去廝殺肯定會有漏網之魚,于我們不利。”
說著,他邁步走出靈圃洞天,渾身金丹氣息滿溢,抬手便將手臂之上的印記給振散了,爽朗笑道:“左道友,就憑這等小小手段,就想將在下留下?”
“道友果然厲害。”
左丘寒的身影從夜幕中走出,單手負于身后,臉上滿是猙獰殺氣:“不過,道友真覺得自己今日還能走得掉嗎?”
“盡可試試!”
剎那間,寧道然打出一道法訣,身軀化為一道青色流光沖進地底,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土遁術!?”
一群歸元宗筑基長老大驚。
左丘寒更是大驚,若是讓此人跑了,歸元宗就等于結下了一個金丹仇敵,這個張真人若是真來尋仇的話,該如何才能防得住?!
“開啟護山大陣,快!”
半盞茶后。
雁歸山外山。
寧道然從泥土中飄然而出,輕輕一拍靈圃洞天,頓時大笨鹿、小白走了出來。
“老鹿……”
他看著遠方的雁歸山,淡然道:“當年,趙禮辰師兄離開宗門外出歷練多年未歸,大家都以為他留在某處修行了,卻不想他竟然死在了歸元宗內。
當初是趙師兄帶著我們上山的,趙師兄橫死,我們應不應該幫他報仇?!”
“嗷嗷”
大笨鹿的額頭上出現了一百多個十字青筋!
“這歸元宗,必須滅門。”
寧道然輕輕一拍儲物袋,頓時三十六桿陣旗、三十六只陣盤飛旋而出,緊接著他灑出七十二張乙等紙人,每張紙人拿著一根旗桿或者陣盤。
“布陣!烈火魚龍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