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荊旭洞府設宴。
他邀請的不僅僅有寧道然和林蔓,還有附近幾座洞府里的修士,基本上都是筑基中期、筑基后期修士,花店一旁洞府內的王氏夫婦,街角洞府內的天山老人,嗜賭如命的莫逆散人,基本上都是這條街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修士。
寧道然與林蔓本來都不想參加,但王氏夫婦、天山老人再三游說,說什么遠親不如近鄰之類的話,結果不想來也只能來一趟了。
“諸位,我荊旭是粗人。”
荊旭舉起酒杯,道:“言語或有不到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多的體諒。”
王氏夫婦連連點頭:“荊前輩客氣!”
天山老人也舉起酒杯,他雖然一臉老態,已經是一百八十多歲的老筑基,但依舊以晚輩自居,沒辦法,在荊旭這種金丹大修面前,他就是晚輩。
眾人聊起了之前住在這里的金氏兄弟,頓時長吁短嘆不止。
特別是那位王夫人,差點眼淚都掉了下來,說那三兄弟人還是挺好的,特別是最小的金田,多乖巧的小伙子,居然就死在了陰蝕之雨中。
“寧道友。”
荊旭瞇起眼睛看向寧道然,笑道:“我聽說,上一次出海的時候,金山僥幸在風暴中逃得一命,是乘坐道友的船返回白龍仙城的。”
“正是。”
寧道然點點頭:“金山人還不錯,樸實善良,宅心仁厚,居然因為破階而死在自己的洞府內,實在是有點可惜。”
說著,他聞了聞靈酒,笑道:“這洞府里金山的血腥味還未完全散去呢……”
林蔓微微一愣,不知道寧道然的意味深長所指為何。
“生死有命,富貴由天。”
荊旭道:“我等修士不都如此嗎?誰能敢說自己一定能走到那一步,真的能修成化神之境,離開這天道壓制的人界?”
“正是。”
天山老人道:“滾滾天道之前,我等確實都猶如螻蟻。”
寧道然笑笑,沒說話。
酒過三巡,眾人微醺。
王夫人靠在夫君的懷中,俏臉通紅,喃喃囈語,筑基大修也有苦惱。
林蔓喝得不多,一張俏臉上滿是凝重,不知道是在考慮煉制符箓的事情,還是在考慮一些別的事情,心思完全沒有放在此處。
天山老人靠在椅子里,早已經酒意上頭,呼呼大睡。
莫逆散人則目光陰鷙,一雙眸子不動神色的在幾位金丹大修的身上掃過,一副想下手卻不敢下手的模樣。
他是賭徒,洞府內早就被他輸得家徒四壁,再過不久估計就要去客串劫修了。
“寧道友。”
荊旭單手扶額,佯裝酒醉模樣,嘴唇輕動,竟直接給寧道然傳音道:“寧道然心思縝密,莫非是已經看出一些荊某的紕漏?”
“怎么?”
寧道然一樣傳音道:“荊道友是打算不打自招了?”
“哈哈,何謂不打自招?”
荊旭笑道:“此地是白龍仙城,城內禁止斗法,違者必然嚴懲不貸,就算是荊某承認了,那又能如何呢?閣下就算是知道在下潛入洞府殺人,又能如何?難道說,道友打算幫金山報仇不成?”
“那倒不至于。”
寧道然道:“寧某與金山沒有那份交情,再說了,在寧某的眼中,金山品行的瑕疵極大,即便是有交情也未必會為他報仇。”
“哼……”
荊旭冷笑一聲,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荊某的大道與寧道友完全不同,還望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不要給彼此找麻煩。”
“道友所言極是。”
“道友果然識時務者為俊杰,哈哈”
深夜,眾人一一離去。
寧道然與林蔓并肩而行。
看到林蔓步入洞府之后,寧道然這才打了個酒嗝踏入洞府。
他這小小動作毫無疑問被林蔓捕捉到。
一時間,剛剛踏入洞府的林蔓嘴角輕揚,但轉瞬卻又愁上眉梢,搖搖頭道:“罪過罪過,林蔓啊林蔓,池姐姐迄今生死兩難,你怎么還敢動如此凡心,當真是不知好歹!”
說著,她正了正衣袂,邁步踏入洞府深處,柔聲道:“林蔓此生已許大道,何須道侶?”
靈圃洞天內。
寧道然雙臂一抖,瞬間將一身酒氣震散。
他皺了皺眉,陷入了沉思。
一百四十七年前,自己來到了這片修仙世界,從龍翔村開始,到后來進入混沌宗修行,一步一個腳印,諸事皆求一個穩妥,到了今天才有了如今的修為。
然而自己修仙的意義何在,難道就是為了活著嗎?
若是每日都縮頭活著,與烏龜又有什么區別,即便是修成了更高的境界,又有什么意義?
所以,修仙的意義在于不受天地桎梏的限制,能去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荊旭為何活得痛快,無非是將道德、禮法都完全拋諸腦后罷了。
那他寧道然就不能真正的做自己?
這一刻,他想明白了!
有時候,修仙是要為所欲為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給自己設置這么多的條條框框。
而他此時,便只想做一件事情!
干掉荊旭!
荊旭能悄無聲息的潛入洞府殺害金山,繼而奪下金山的洞府,他寧道然為何不可?
……次日。
寧道然放出一道甲等紙人,此紙人與自己的樣子一般無二,徑直的前往青蚨坊,不久后,這甲等紙人就開始與青蚨坊坊主趙元龍喝茶,聊著購買陣法材料的事情。
午后。
寧道然搖身一變,易容為蒹葭散人的模樣。
不動明王神訣、匿形術、吸音術,盡數施展到返璞歸真境界,旋即土遁而去,從地底穿過街道,抬頭以神識探查,便看到荊旭所在洞府下的禁制,就像是一株盤踞的古樹根系一樣,十分龐雜。
“去!”
他輕輕一拍靈獸袋,送出數千噬火蟻。
那噬火蟻轉眼間化為一縷縷星星點點,開始悄無聲息的啃噬洞府禁制。
數十息后,一道極為微小的禁制缺口出現,寧道然直接土遁潛入。
洞府內。
荊旭盤膝而坐在涼亭中,雙眸緊閉,竟絲毫不察。
寧道然瞇起眼睛,飛速打出法訣,以水遁術潛入水中,不斷靠近對方,就在距離荊旭數米外的位置時,悍然出手!
“嗡!”
大青龍裹挾巨力,橫掃而出!
“你……”
荊旭哪里會想到居然有人能悄無聲息的潛入自己的洞府,畢竟那洞府可是重新煉制加固過的,哪怕是金丹期修士想攻破禁制也至少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而且必然會產生陣法波動,自己如何能夠不察?
“蓬!”
攔腰一槍,巨響聲在洞府禁制內轟鳴。
但外界必然是什么都聽不見的,洞府內都有隔絕額禁制。
荊旭是一名散修,也算是身經百戰之人,斗法的本事相當不弱,但卻從未感受過如此磅礴的靈壓,只是一瞬間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法力流淌速度至少降低了一半,靈壓之下,連挪動身形都難,更不必談快速挪動避開這致命一槍了。
一時間,腰部脊骨斷裂的聲音極為嚇人。
“你是誰!?”
荊旭急忙祭出寶物,但已經遲了。
一縷金絲劍凌空落下,洞穿內甲光芒,直接穿透了他的咽喉。
荊旭急忙捂著咽喉,一雙眼睛瞪圓,不敢相信自己的護身靈光與寶甲居然連一個照面都無法擋住,瞬間就被對方命中要害。
“蓬!”
寧道然重重一腳踩落,將荊旭牢牢的踩在地磚之上,頓時肋骨碎裂聲不斷。
他嘴巴輕輕張合,傳音道:“就算是知道是寧某潛入洞府殺人,道友又能如何?”
“原來是你!”
荊旭一雙眸子透著怒火。
“嗡!”
青龍槍裹挾銳芒,凌空狠狠打落在荊旭的頭顱之上,一槍之下,顱骨碎裂,血花四濺。
“這一下,是為了白小天夫婦!”
荊旭滿臉是血,獰笑道:“為凡人報仇?”
“不行?”
寧道然一抬手,第二槍落下,將荊旭打得鼻歪眼斜,鮮血四竄。
“這一下,為了金海和金田!”
他的第三槍迅速落下。
“等等……”
荊旭已經神志不清:“這一下又是為了什么勞什子?”
“這一下?”
寧道然淡然一笑:“老子就是單純看你不爽,就是想殺你,這就是理由。”
“蓬!”
一槍落下,荊旭的頭顱像是西瓜一樣被砸得稀碎!
‘臥槽,舒服……念頭通達了……’
寧道然深深吸了一口血腥氣息,心中無比暢快。
原來,修仙者真的不必事事都憋著自己,該出手就出手,這感覺居然如此痛快!
迅速搜魂。
這一搜不要緊,竟補全了很多知識盲區!
荊旭身為金丹散修,他的記憶居然比葉老魔都要更加的骯臟不堪,什么欺師滅祖之類的已經算是小兒科了,荊旭甚至因為師父的責罰而殺了師父,之后將師父的女兒養在身邊,為其招納夫婿,但卻依舊將其當成爐鼎使用。
師父的女兒老死之后,又將其女兒、孫女以同樣方法炮制為爐鼎,當著她人夫婿的面從不忌諱,似乎這等扭曲的事情會讓他極為滿足一般。
寧道然搜魂一通,感覺自己的腦子受到了污染。
不過,荊旭倒是提供了一個有用的信息。
那潛入林蔓洞府的灰衣老者,居然是荊旭的師兄,名叫韓潺,此外,韓潺是白龍仙城之主龍卓君的門客,似乎一切都變得清朗了起來。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原來白龍仙城城主龍卓君才是真正的大尾巴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