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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關節

  吃飽喝足,徐青等消化過后,獨自動身前往馮家,順道買了給老馮的酒肉。

  在路上,不知是不是因為修煉“鶴唳”的緣故,徐青發自內心里,油然生出一種和人群格格不入的感覺。

  鶴唳之聲,出自神魂,有“直通九霄,遠離紅塵”的意境。

  徐青修煉它,不自覺會受到感染。

  功名利祿,俱如塵煙,不如修己身,馮虛御風,逍遙天地。

  總之,就是覺得和普通人混在一起,特別沒勁。

  徐青壓抑住自己心頭滋生的奇怪情緒。

  沒有物質基礎,怎么能當逍遙自在的隱士?

  大隱隱于朝。

  他心知,這是功法帶來的妄念,并非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徐青拋開這些干擾自己進步的情緒,來到馮家。

  這次沒遇見嚴山。

  徐青也松了口氣,不然還得狡辯一番。

  “今天速度居然快這么多。”女先生稱奇一聲。

  徐青伸了伸懶腰,“得益于小師父的悉心教導,才有今日的厚積薄發。”

  其實今天這么快,倒不是因為學了鶴唳的效果。

  畢竟剛學沒多久,效果不會立竿見影。

  先前兩日的學習,已然讓徐青對東州派八股時文的手法入了門,今日進入“絕對專注”狀態之后,實則是前面積累的爆發,使他將眼下這一本題集的經義大略,掌握得七七八八。

  再深入,就是登堂入室了,涉及到東州派的核心義理,并非區區題集能概括。

  反正徐青只需要拿它來過府試,爭取博得案首,并不在乎什么東州派的核心義理,學問精髓。

  因此,眼下學習的內容足夠。

  只需要溫故而知新即可。

  女先生當然有些惆悵,學生太聰明也不是好事啊。

  “爹爹,童生試的內容,他已經學完了,我實在沒什么可教的。”

  馮西風臉一抽,心想:“什么怪物玩意。”

  他神色卻平淡道:“小兒輩果真有些天分,既然學會了這些,就回去專心準備府試吧。”

  少女嘻嘻一笑:“不差這半天,我打算去金光寺還愿,讓徐青陪我去。”

  馮西風一怔,想起確實有這么一回事,何況女兒十分想出門,他現在忙于應付鄉試,倒是不好出去游玩亂心。

  至于徐青要準備府試?

  那不是有手就行?

  不會真有人過不了府試吧。

  “去吧。”馮西風沒有刻意叮囑什么,這小子叔父是典史,管理治安,金光寺又是人來人往的大寺廟,還能出什么事。

  徐青自不能反對。

  少女欣喜不已,回屋去換了一身男裝。

  這倒是不稀奇。

  如今很多南直隸的仕女出門,都喜歡扮男裝。

  徐青容貌清雅,又修煉鶴形樁,身姿挺拔,宛如玉樹;少女的男裝扮相十分精致,若同芝蘭。

  兩人結伴出游,吸引了不少目光。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路上,少女哼著過了季節的前朝詩詞。

  徐青輕咳一聲:“如今已覺夏深了。”

  “阿青,豈不聞‘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我們現在要去的就是山中寺廟呢。仍算得春日的時候。”

  前一首詞,后一首詩,無論徐青前世,還是今生都有過。

  兩個世界在明朝以前的文化上,許多地方都是重合的。

  要不是這樣,徐青能抄的文章詩詞不要太多。

  可惜了。

  英雄無用武之地!

  其實嚴格意義來說,這個世界很像徐青前世里,紅樓夢、聊齋之類的世界觀,不是徐青已知曉的朝代,文化背景卻沒有太多出入。

  他穿越至此,兩個世界說不定有什么神秘聯系。

  好吧,不管啥聯系,爬不上去,都是牛馬。

  到了金光寺外,這一路上,少女的腳程比徐青慢不了多少。

  徐青心里頗是驚疑。

  以他看來,少女的身子骨不見得很好,走路居然好似帶風,輕飄飄得不費力,又聯想到少女的力氣其實不小,總覺得很奇怪。

  不過和少女相處,氣運里沒有黑氣出現,足見對他是無害的。

  所以徐青沒有刨根究底,只是存著一份觀察的心思。

  “阿青,你說金光寺什么最靈驗?”

  “這里女香客來來往往眾多,想必求子是最靈驗的。”

  少女拍手笑道:“不錯。”

  “知道我為什么帶你來跟我一起還愿嗎?”少女話鋒一轉。

  徐青:“反正不是求子。”

  少女臉一紅,“呸。”隨即,她繼續開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當然不是我求子,是別人求子。”

  她隨即低聲道:“何伯伯家的姨娘最近一段時間,每天下午都來金光寺上香。”

  說到最后,似笑非笑的看著徐青。

  徐青還能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他心中頗是感動,“多謝了。”

  少女:“這也是還你的人情,用不著客氣。我爹爹死要面子,非要堂堂正正地與趙熊在公堂較量,結果只能見到他們逍遙法外,心里一直生著悶氣呢。”

  “現在趙熊他們也沒得到什么懲罰,還做了府衙的捕頭。”徐青淡淡道。

  少女:“趙熊在清水縣經營多年,爪牙眾多。如今離了老巢,要尋他麻煩,比過去容易許多。這種事,我不信你不懂。”

  徐青:“……”

  少女對官場的門道世故,心里一清二楚,而且還十分腹黑。

  少女嘆了口氣:“我若是男兒身就好了。”

  徐青:“咱們進寺廟吧。”

  “嗯。”少女拿出一塊腰牌,徑自穿堂過戶,帶著徐青到了金光寺的后殿。

  這里是外人不能進來的。

  里面有個小佛堂,有個明媚的婦人正在拜佛,聽得動靜,回頭一看,先是一怔,隨即展顏一笑。

  “阿蕪,你怎么來了。”

  “想三娘了啊。”

  “不信,是不是缺錢花了。我這里有些私房錢,你拿去用,別讓你爹爹知道。”

  叫三娘的婦人,爽朗大方,沒有一般良家女子的規訓之氣。

  徐青心里做了側寫:“倒像是趙盼兒那樣的風塵奇女。”

  兩女寒暄一陣,三娘又問:“這位是?”

  “他叫徐青,正是前不久清水縣縣試的案首。”少女介紹道。

  “果真是一表人才的小相公。”三娘將徐青從頭到尾打探了一遍,滿意地點頭。

  但沒有和徐青繼續說什么,依舊和少女閑話家常。

  她們說的是松州府的方言,類似徐青前世的吳儂軟語,徐青聽不大懂,更沒有貿然插話,只是在旁邊靜靜聽著,當根柱子。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三娘止住話,與少女道別。

  回去路上,少女笑吟吟道:“你不問我和三娘聊了什么?”

  徐青:“你想說,我就聽。”

  “沒意思。”

  徐青笑了笑,于是問道:“府試的事?”

  少女:“我只是跟三娘說,我教了你八股時文。有這一句,至少府試里,你的文章不會因為我爹爹,而被何伯伯偏見。”

  徐青深深一禮,輕聲回道:“多謝了。有這一句,足矣。”

  他很清楚,沒有這一句,因為馮西風和何知府之間疑似情敵的關系,以及趙熊潛在的阻擾,他的府試,至少是案首無望的。

  縣試案首是保險,府試案首是雙保險。

  這樣都不讓他中秀才的話。

  他只能學黃巢、洪天王這些前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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