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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買賣

  「崩拳。」

  牛魔運勁如山崩!

  徐青站在滑溜溜的大水缸上,腳步輕輕一移,拳頭收在肋下,虎口外翻,驟然一拳扎出。

  旁邊用來修煉八卦游身掌的沙袋,一下子被拳勁捅出個窟窿,沙子流出來,

  落了一雪地。

  徐青回顧整個崩拳的發力過程。

  其實打爆沙袋,對于徐青而言一點都不難。

  難就難在,他剛才勁力凝聚,拳頭跟槍頭一樣,輕輕松松就破開沙袋,沒有半分浪費在別的地方。

  這一拳將我自身的力量和明勁的發力完美結合了。

  徐青回顧整個崩拳的過程,實則是牛魔頂角丶踏蹄丶運皮三者的結合,而他踏出的那一步,正是八卦身法的精華所在,從脊椎開始震蕩,將身體的力量全數整合起來,形成這一式崩拳。

  為什麼之前八卦身法和牛魔大力拳不融洽,實際上就是發力自標的沖突。

  八卦身法擅長繞,繞到敵人側身,對著肩膀丶腰子襲殺,戳中要害。

  而牛魔大力拳講究正面破敵,一力降十會。

  一個是剛猛,一個是柔巧。

  崩拳踏出的這一步是取了八卦身法的巧勁,巧妙地將我身體的骨骼丶關節等合力一起,將牛魔大力拳的剛猛明勁完整呈現出來。

  「能打出崩拳,意味著我的明勁頗有火候了。不再是入門階段,威力大,勁力快而整,沒有以前打出明勁之前的那種遲鈍蓄力的感覺。」

  徐青以前打出明勁,有一個頓挫,對付普通人倒是沒啥區別,遇上高手,人家看你肩膀動作,就猜到你要發力了,能提前閃避。

  現在他的崩拳和步伐是一起的,發力也融合在崩拳和步伐中,人到丶拳到,

  直接縮短了蓄力的過程。

  「其實八卦身法如同母體,可以孕育出各種拳法來。只需要我按照需求,調整步伐的發力方式。」徐青很快舉一反三,意識到八卦游身掌的基礎就是八卦身法,什麼游身掌都是次要的。

  只消深入了解八卦游身掌的武學道理,完全可以藉此揮灑出自己的智慧。

  前提是神魂足夠強大,對武學有自己的見解。

  其實這也可以說是武學天賦。

  如果徐青不對易經有過深入的學習,如果徐青沒有強大的神魂,他根本不可能通過牛魔大力拳和八卦身法悟出「崩拳」。

  徐青的心情愉悅起來,隨后是說不出的疲勞感,整個人從大水缸摔下去。

  他躺在雪地里,感受積雪的冰冷刺骨,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樂。

  這跟前世學習解出一道復雜的數學題一般美妙。

  學拳,感悟拳理,也是在解題。

  那種解題過后的收獲,帶來的精神愉悅實是無法形容的。

  但大部分人很難獲得這種愉悅感,這和天賦有關。

  智商的差距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在這個世界,這種天賦差距,更多體現在神魂的強度上。

  可想而知,那些武道強者,神魂肯定不弱。

  「不過神魂平時藏在肉身里,以我目前的經驗而言,很難從外表看出一個人的神魂強弱。頂多觀察一個人的眼神,來判斷對方神魂是不是比普通人強大。但這方面可以偽裝。」

  「此事也不必在意,練武的人,感知敏銳,若是有游魂窺視,心里也會有異樣感的。先前我神魂夜游,在趙宅窺視牛鵬,前不久那蘇憐卿窺探我,都被發現了。其實是一個道理。」

  徐青目前得出的經驗結論是神魂有益于武道的修行,但同樣,陽剛的武道氣血,也能制約神魂。

  道術多奇詭,武道重殺傷。

  其實想想也是,如果道術的殺傷力很恐怖,蓮花教丶羅教早就鬧個天翻地覆了,事實上并非如此。

  在地上躺了一會,徐青隨即回屋換了身衣服,然后在院子里烤肉。

  實際上,用梧桐老樹的枯枝烤肉效果最好,但是太少了,只能加點在柴火里。

  他的手法已經極為熟練,滋滋的肉香在香料的激發下,飄蕩在院子里,簡直香迷糊了。

  這時候郭力回來。

  「郭二哥,來得正好,趕路餓了吧,一起吃。」

  「多謝公子。」郭力接過烤肉,沒先下口,而是等徐青吃了,才輕輕咬了一口,然后說道:「公子,林寨主就問了我縣尊升什麼官,我只說了昨晚縣尊參加府尊晚宴的事。」

  徐青:「你也不知道縣尊升的什麼官?」

  「哪能不知道,大老爺要去應天府當巡按御史,整個縣衙的人都知道了。」

  「那你怎麼不說?」

  「公子只讓我帶話,而且我猜,林寨主自己查出這個消息,比我直接說出來有效果。」郭力憨厚地摸了摸頭。

  徐青笑了笑:「郭二哥,你很聰明。」

  郭力:「我還怕自己做得不對呢。」

  徐青微笑:「其實說不說都行,當然,不說效果更好。郭二哥能領悟到這一點,我更開心。」

  郭力隨即心中一凜,他還以為自己聰明了一回,沒想到這也是公子給他的考驗。

  他能悟到,公子會更看重他?

  若是悟不到?

  一時間,郭力出了些冷汗。他終于體會到,什麼叫做深不可測。

  徐青見郭力有點被嚇到,灑然一笑:「郭二哥,你別緊張。我只是覺得,官場的事太復雜,如果領悟力不夠,有些事不適宜讓你們摻合進來。這不是說不信任你們,而是有些事需要合適的人去做,否則就是害人。」

  「吃烤肉吧。」

  「唯。」

  香香嫩嫩的烤肉,在郭力嘴里著實沒那麼香,滋味復雜,讓人很舍不得丟下。似乎這比單純的香更吸引人。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比大哥更接近公子。

  等郭力走之后,嚴山又來了。

  徐青覺得自己真的忙。

  難怪皇帝要專門搞個內閣,搞個司禮監。這沒人分擔,一天事務都能把人堆死,還哪有時間陪后宮玩耍。

  「公明兄,柴火已經照你的要求,以復社的名義發出去了,而且我還組織社員,親自送柴火到那些平民家里。」嚴山是為了發放柴火的事過來。

  還好是冬天,要是夏天,貧民窟的味道,噴———

  「有勞嚴兄了。」徐青有些無奈,這「公明」二字,傳的真快。

  嚴山小心翼翼地問:「聽說大老爺升南直隸巡按御史了?」

  徐青似笑非笑道:「我說嚴兄怎麼如此積極過來找我,你是不是也想請大老爺取字?」

  嚴山還有兩月才及冠,如今也沒字。

  以前他不急,現在他急啊。

  要是巡按老爺給他取個字——

  嚴山老臉一紅:「公明兄,我也是大老爺的學生啊。」

  這時候不能要臉!

  徐青噗一笑,說道:「其實我有個比大老爺更合適的人選給嚴兄取字。」

  「誰?」

  「正是區區。」

  嚴山:「公明兄,你別逗我了,哪有你這么小,給人取字的。」

  徐青打趣:「嚴兄,你覺得我前途沒吳恩師遠大嗎?」

  「那—.」嚴山對徐青的才華倒是認可的,可這是一回事嗎?

  而且他也不好說吳老爺肯定不如徐青前途遠大吧!

  徐青收起笑容,正色道:「嚴兄,吳恩師這是一步登天,很難說是福是禍,

  你現在趕上前去,我怕你后悔啊。」

  嚴山一愜,他倒是沒想過,但徐青一提醒,心里也泛起嘀咕。這事情確實蹊蹺啊。

  他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徐青:「我是吳恩師主動給我取的,拒絕不得。嚴兄沒必要趕這趟,反正你要是中了舉人丶進土,吳恩師還能不認你這個學生。你若是不中,即使取字又如何?」

  嚴山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對于上位者,有關系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得有用。

  那徐鄉紳,算是吳大人的世交,結果被吳縣尊「留客」到現在,聽說人都瘦了好幾圈。

  嚴山:「那去給大老爺送行,我總可以去吧。」

  徐青點頭:「到時候咱們一起去。」

  嚴山:「若是大老爺主動給我取字,我怎麼辦?」

  徐青翻了翻白眼:「放心,這種事就夢里有。」

  嚴山:

  他有被傷到。

  嚴山好一會緩過來:「公明兄,你覺得我取個什麼字比較好,若是沒合適的人,我想你幫我取一個。」

  他仔細想了想,徐青的話不無道理。

  只要徐公明不早天,妥妥中個進士啊。

  反正他也暫時找不到得力的人物幫忙取字,不如當個備選———

  徐青莞爾:「嚴兄,我就開個玩笑。」

  嚴山:「公明兄,我可是十分相信你的才華。」

  「哎,那我想一個,你往后愿意用,就說是你自己想的。」

  「嗯T

  徐青裝模作樣沉思一會,然后拍掌道:「有了,就字惟中。天下之道,莫過于中庸。惟中二字,很適合嚴兄。」

  「惟中?聽起來,確實不錯。」嚴山聽了徐青的解釋,也覺得這字很符合他的氣質。

  「那暫時定下了。」

  「好,我先走了。公明兄,別忘了到時候叫我一起給大老爺送行。」

  「嗯,知道了。婆婆媽媽的。」

  「額。」

  逗一逗嚴山,還是挺有意思的。徐青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人啊,還是怕孤獨。

  他在這里,其實能聊天的人不多,嚴山勉強算一個。

  雖說這家伙心眼不少,但與人相處很有尺度感。

  這種事是人之常情,皇帝都喜歡在身邊養幾個奸臣呢。

  無它,能提供情緒價值啊。

  說起來,嚴山這家伙還挺有當奸臣的潛力。

  這家伙會辦事,有分寸啊。

  琢磨這些世情文章,徐青忽然來了點感悟。他回到書房,寫下四個大字「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在他的理解便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將事情做到最好,把自已學到的丶領悟到的,總結出來,這便是「知」,不和別人攀比,不焦慮,不患得患失,做自己該做的事,從中得到正向的反饋,這就是「行」。

  這個道理是他自己目前領悟到的「心學」,也可以傳授給別人。

  「怎麼沒有圣德之氣呢?」徐青感覺很奇怪,他之前念著貧苦百姓,想著用復社名義去給貧苦百姓發放柴火,都有一絲圣氣,自己寫出「知行合一」的理解,卻沒有圣氣?

  區別在哪?

  徐青覺得這「圣德」教化之道,太過于玄學了。

  但他還是想要琢磨。

  因為有圣氣的話,可以消災解難。

  他琢磨半響,又在「知行合一」后面加了「致良知」三個字。

  果然,青銅鏡內起了變化,圣德二字上,多了一絲絲新的圣氣,與之前那一絲圣氣合成一縷。

  「與文驚圣像那次差不多。」徐青沒有急著使用這一縷圣氣。

  目前看來,十絲圣氣為一縷。

  圣氣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消災解難,克制末運。

  如果遇到生死危機,圣氣的作用就大了。

  「古之圣賢,常懷圣德,故能履險如夷————」徐青心里閃過一層明悟。

  但只有圣德也是不行的,還得有武力。

  天大最大的是道理,但道理需要武力來解釋。

  圣德心掌殺劍,此所謂王霸之道!

  得到這一縷圣氣,對于徐青的神魂也是一種洗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好似擠掉了一些雜質,更純粹。

  因為他對自己的道路更清晰了,念頭更堅強。

  「古書里,所謂修煉者堅持道路,堅定本心,大概是這個意思。」徐青心里想著,神魂隨之發出鶴唳。

  鶴喉之聲,比以往少了些技巧,多了點純粹,效果也提升了一點。

  「這就是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吧。修煉神魂,也是時時自新的過程。」

  「妙啊。」

  「混蛋!」

  趙豹看著眼前的桌案給林天王一掌拍碎為粉,暗自吞口水,腳都軟了。原來傳說是真的,真有人能修煉出暗勁來。

  這林天王怕是將牛魔大力拳的明勁修煉到了極致,故而剛中生柔,練出暗勁來。難怪能成為江寧府黑道的霸主級人物。

  而且明勁和明勁之間也有區別。

  牛魔大力拳算是明勁中,第一流的法門,何況林天王本來就天生神力。其實力之強,著實令人恐懼顫栗。

  「天王息怒。」趙豹顫聲道。

  林天王:「你們想害死老子,還想讓我息怒?

  「還請天王告知小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自己看。」林天王一張紙甩到趙豹臉上,上面有他的勁力,無一是一耳光。趙豹臉之前就挨了林天王幾下,現在更是如豬頭一般,他忍著痛,看了紙上的內容,大呼冤枉:「天王,我真不知道吳知縣升的是南直隸巡按御史。」

  「那你現在知道了?」

  「嗯。」趙豹無比苦澀,難怪他能拿著六百兩金子上山找林天王。原來趙公公根本不是看他和林天王有舊,而是想拿他當替死鬼。

  要不然這種肥差,怎麼輪到他一個新人。

  虧他還沾沾自喜,以為得了趙太監的看重,從此要飛黃騰達。

  這些人,心好黑。

  林天王瞧趙豹神色,心知這廝也是受了蒙騙。還好他那徐兄弟提醒了他,否則他也要險些利欲薰心。

  說白了,趙太監等人就是利用吳知縣急著上任的事,跟林天王打個時間差。

  如果林天王不特意去打探,這種消息延遲幾日上山也是正常的。

  屆時人也殺了,事也做了,鍋還背了。

  當然,最好的情況就是能順利栽贓到蓮花教身上。

  如此一來,林天王拿了錢也不好說什麼。

  「天王饒命,天王饒命。」趙豹見林天王看向他的眼神愈發兇狠,尿都被嚇出來。

  這也由他現在下體受損,止不住尿的原因。

  林天王有些嫌棄,但想到趙豹還有點用處,淡淡開口:「現在,錢我想要,

  事我不想辦,你說該怎麼辦?」

  趙豹:「這—」」

  「你就說能不能辦。」

  趙豹被逼到這份上,哪能說不能,說道:「若是能騙過趙公公他們,或許能拿到那筆錢。」

  「你說,怎麼才能騙過他們?」

  「因為小人認識吳知縣,所以趙公公他們也吩咐過,一旦得手,便讓小人指認一下。然后通知人去取尾款。」

  林天王:「尾款在哪里取?」

  「應天府外,黑水湖的一個小島上,那里有鹽幫的人駐扎,也是趙公公他們用官船販賣私鹽的一個交接點。

  「你怎麼知道私鹽的事?」

  「那黑水湖通江寧河道,以前的河道巡檢是我堂哥趙熊的妻兄,我跟著去過一次。」

  「用官船賣私鹽,我可真是大開眼界。這麼好的買賣,居然不請我一起干。」林天王眼晴仿佛冒出綠光。

  本來他和應天府那些蟲還算合作關系,但現在,他們不仁,別怪自己不義了。

  「好,我計較一番,到時候能順利辦成此事,我送你去京城當太監。」林天王拍拍趙豹的肩膀,笑瞇瞇說道。

  他又不傻,趙太監這夥人急著殺吳知縣,擺明了是害怕朝廷發現他們的事。

  一群貪生怕死的笨蛋,朝廷不盯上他們,能讓吳知縣去當南直隸巡按御史,

  還放出風聲要查他們?

  既然已經被盯上,殺個吳知縣有屁用。

  這群蟲看樣子是要翻船了,林天王才不會傻得跟他們一起沉船。

  「徐兄弟既然提醒我,看來我們有機會合夥干這一筆買賣,先試探他一下。

  」林天王心里計較片刻,命人找來牛鵬。

  「大哥什麼事?」

  「憑說廢話,還能騎馬不?」

  「能。」

  「跟我下山。」

  「去哪?」

  「見你徐恩公。」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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