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市,皇畿道。
深夜浮云下,高山起伏連綿,似大龍臥人間。
山腰處,幾家燈火明亮,別墅成群,高墻大院內甚至還有亭臺樓閣,頗具古韻。
這里是玉京市的富人區,能夠住在這里的非富即貴,一般人甚至都沒聽說過這地方。
一座白色建筑群,門庭下圓上窄,頂端凸起,像極了一顆雞首,周圍四面環山,遠處流水潺潺……
這樣的格局叫做山水祭鳳局。
古時候,深山之中,若是有狐貍生出心智,便會尋找依山傍水之地,入一古洞,鑿出這樣的格局,閉關于內,可以成仙。
幽靜的前院,雙馬尾氣沖沖地走了進來,便要趕往內堂。
此刻,她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春風得意。
“何歡……”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在清冷的夜晚響起,讓雙馬尾少女止住了腳步。
她轉頭望去,便見一位青年,穿著居家常服,正坐在亭子里,手里捧著一卷線裝的古書。
“何非!”何歡秀眉一挑,眼神有些閃躲。
“連哥哥都不叫一聲……”何非放下了手中書卷,淡淡道。
“你跟我又不是一個媽生的……叫什么哥哥?”何歡冷笑道。
“你跟人動了手,還受了傷,學藝不精,損了供奉的仙家,可是會遭到反噬的。”
何非頭也抬頭,然而一句話,便讓何歡變了臉色。
“你道行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何歡眸光閃爍,她早就聽長輩說過,這個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天資了得,可是沒想到竟然恐怖如斯,不見不聞,便看出了她的虛實。
“煉長生,煉長生……人人都想求長生,若問此法,天下以道門為尊,卻不知我出馬一道,也有長生之法。”何非抬頭望天,眼中噙著一絲落寞。
在道門眼中,出馬不過旁門小道,最受輕賤,可是……
“你若不好生修行,只怕將來也只能成為你供奉仙家采補的大藥……”何非話鋒一轉。
何歡俏美的面皮卻是猛地一顫。
僅此一言,便道出了出馬仙家的大秘。
何謂出馬,借精怪而修行,反過來也一樣,精怪同樣在借助人類修行。
佛家說,人身天生便比精怪多五百年道行,換句話說,動物成精要再修五百年,才能修出人身果位。
正因如此,出馬既是一場交易,也是一場博弈。
到了最后,要么人類將供奉的仙家作為大藥采補,元神無漏,了見長生有望。
要么供奉的仙家將人類采補,雀占鳩巢,那便是真正的……
妖!!!
“如今的時代,常有精怪現世,卻很少有妖橫行了。”何非嘆息道。
妖,鬼,精,怪,實際上是不同的東西。
所謂鬼,乃是人死之后,陽氣散盡,元神脫離形體,純陰無陽形成。
所謂精,乃是動物草木吸收天精地華,日久通靈,常有異術,稱之為精。
所謂怪,非常類而生異者。譬如家里的老物件,時間久了,漸漸通靈而生異樣,便稱為怪。
至于妖,最為特別,崆峒符錄中說,人之造假為妖。
也就是說,妖乃是精怪與人類相結合的產物,它們元神強大,鵲占鳩巢,從而擁有了人身,省去了五百年的苦修。
白蛇傳里說,白素貞在青城山下修行了一千年,化身成人,實際上,她的那具人身如何而來,卻要打個問號。
因為,精怪是無法直接轉變成人身的。
出馬的悲哀便再于此,借助了精怪的力量,便要還債,凄慘者,便要失了這具人身,成為真正的妖。
因此,自古以來,道門對于妖向來持殺伐之念,因為既然成妖,便等于已經是有人命在身了。
“我們何家從老祖起,便供奉胡氏仙家,傳到今天已有一十三代,能夠化仙成藥者,寥寥無幾……”何非淡淡道。
“我不過是受了點小傷而已,用的著你跟我說這些?”
何歡將其打斷,不過語氣倒是緩和了不少。
“你遇見道門高手了?”何非轉過頭來,詢問道。
“什么道門高手?不過是個愣小子,我一時大意而已。”
何歡銀牙緊咬,腦海中浮現出張凡的身影。
“嗯,凡是道門正宗,大多遠離紅塵,深居山門,倒是很少在外走動。”何非點了點頭道。
“不過道門開枝散葉,從古至今,丹法外傳,何止千萬……日后遇見此道中人,你還是得注意。”
“道家內丹法,我也知道一些,我供奉仙家,未必不如。”何歡心高氣傲。
“尋常內丹法倒也罷了,道門之中有一種內丹法,極為特別霸道,你若遇見,必要退避三舍。”
何非話鋒一轉,突然道。
“什么?”
“逆仙法。”
“什么是逆仙法?”何歡露出疑惑之色。
“自古天人有別,可大道之下卻有一線生機……修行,便是大道留給凡人的一線生機……”何非沉聲道。
尋常內丹法,依舊在這一線生機之中,無論是采補日精月華,還是采補外藥煉身……
可是……
“古時候有一幫子道士發現,不同內丹法,采藥之后,轉化真陽的效率不同,純度也不同,元神吸收成長的速度也不同……”
“他們發現,在這一線生機之下,即便皓首窮經,也難以突破天人之限,于是乎……”
“這幫瘋子卻是另辟蹊徑……”
“怎么另辟蹊徑?”何歡忍不住問道。
“順行成人,逆行成仙……跳出那一線生機。”何非沉聲道。
說著話,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正常人,心火在上,腎水在下,煉一輩子,火燒干了,腎水也不會起半點波瀾……”
“可是如果反過來,心火在下,腎水在上,逆行易位,坎離相交,離火便能將腎水煮沸,精氣裊裊如煙,散入四肢百骸,直通天靈元神……”
“道可期,仙可成……”
“這種事……”何歡越聽越是心驚。
人體天成,如此一來,豈非逆天而行。
“順為人,逆為仙……如此內丹法門乃是道家絕密,玄門正宗,霸道非常,恰是妖邪一路克星,你遇見了,必要退避三舍。”何非再度叮囑到。
“放心,能夠得傳如此內丹法,必是道門傳人,遠在深山……那些老道士怎么舍得將其放入紅塵廝混,受這濁世污染?”何歡輕語,腦海中張凡的身影始終揮之不去。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你給我等著,最好求神拜佛別讓我遇見。”
接下來的日子,張凡每天便是在家投簡歷,找工作。
六七月份的大學生是最不值錢的,他投了五六十份簡歷,幾乎全都石沉大海。
除此之外,他便是將自己關在家里,苦練南北宗源法門。
這門內丹法確實特別,才練了一周,張凡便感覺自己的力氣大了許多,六感更加敏銳,躺在床上,甚至都能夠聽到小區門口大媽聊八卦。
不過最近幾天,他不敢繼續練連,每次行功,到了中午,便感覺上身冰冷如寒霜,下身燥熱似烈火……
對此,張凡知道道家功夫,尤其到了深處不能瞎煉,必須有師傅指點,不然輕則殘廢變植物人,重則小命不保……
對于這種情況,他當即打電話給破戒道長,虛心求教。
“你練了南北宗源?”
手機那頭傳來了一陣愕然聲。
“怎么了?不能煉?”
“沒……沒什么……”
短暫的沉默之后,破戒道長聽了張凡的問題。
“伱說你才練了十天?”
“才十天就出問題了……破戒道長,你練的內丹法跟我一樣嗎?真武山有哪位師兄師姐也修煉此法?我跟他交流一下,請教經驗。”張凡問道。
“沒……沒人……”破戒道長沉默了半天,方才道:“你才修煉幾天,這是正常情況,年輕人,不要心浮氣躁……”
“本來你天資就不高,慢慢練,不要識神躁動。”
“我明白了。”張凡松了口氣,原來是自己功夫不到家,只要沒有練錯便好,當即他連連稱謝,掛斷了電話。
此刻,真武山上,破戒拿著手機,如同石化一般,臉上溢滿了古怪之色。
“破戒師兄,你怎么站在這里?”
就在此時,夏微生從遠處走來,看著破戒如此模樣,忍不住問道。
“鼎爐歸位,坎離交合……他……他竟然煉成了?”破戒道長緩過神來,臉上溢滿了震驚之色,下意識地看向夏微生。
“什么煉成了?”夏微生一頭霧水。
“邪門……這小子……太踏馬邪門了!”破戒道長連連搖頭。